奇怪的是,越是嘈杂热闹,他难安的阴神竟一点点稳定下来。
路过麻油婆烧腊铺时,他手上多了两只烧成玫红的烧鹅。
经过刘婆拉面馆时,他手上又多了一碗热气腾腾,葱油香气扑鼻的拉面。
一路穿街过市,嘴巴和手都没停过。
临到傍晚十分,他终于排上了队,要了一张去广安的车票。
结果,被告知,去广安的车票售罄,许舒看了看k56次的途经点,便打算买短乘长。
岂料,连短途也没票了。
许舒无奈,只好出了诸剑山的令牌,一边不耐烦应付他,一边偷看着武侠小说的售票员,一个激灵,一通电话摇过去后,给了许舒一张红颜色的车票。
夕阳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许舒坐上了一辆加挂的车厢。
偌大个车厢,皆是软座,稀稀落落坐了十几个乘客。
许舒吃饱喝足,有些困倦,便寻了个靠窗的位子,趴在窗边睡了过去。
等他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清晨。
汽笛正伴着刹车声激鸣,许舒探头车窗外,已到了广水站,算算路程,至少还得大半天。
不远处,大量的挑夫,正一边叫卖着,一边往车窗边挤。
许舒一模肚子,又饿了,探身出去,不管见过的,没见过的,买了一堆吃食。
十分钟后,陆续有人上车,开始许舒还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到得后来,这列加挂的车厢,竟被坐满了大半,且都是青春洋溢的面孔,一上车来,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许舒停了片刻,大约弄清楚了,这是一帮学生,来自舂陵联高,出外研学,其中有背景的学生,托了家长,得了这加挂车厢的特殊车票。
许舒虽久在诸剑山,对外间的信息并不闭塞。
他知道,联合高中是高考改制以来的,又一大创举,跨区域办学,建立的超级高中。
此类联合高中的最大特点,是开设有超凡班级,并设置超凡科目。
许舒曾在相关文件上看到过开设联合高中的内情,通俗来说,源力扩散注定是堵不住的,与其坐视民间组织吸纳青年超凡者,政府机构不如积极有为,主动掌握青年超凡者。
一干学生一上车来,便聊个不停,许舒不仅不觉厌烦,反倒觉得无比清切。
随着修行境界日渐精深,许舒只觉心态在加速苍老。
按陈彦中魂典中的说法,魂不守舍就是因为身倦而魂驰造成的。
一言以蔽之,就是避世太久,人生少了烟火气。
火车一路飞速前进,不远处的青青麦田如瀑后退,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岚,他伸手出去,任由自由的风贯穿手掌,久久沉寂的心情也跟着活跃起来。
“嗯?”
许舒视线从窗外挪了进来,好几道视线总在他脸上扫视,让他频生警兆。
修行到了一定境地,这种警兆简直就成了应激性反应。
他一回头,那几道视线,又闪躲了。
车厢内,好几个女生低了头,正胀红脸,痴痴笑着。
第730章 小舅舅
许舒不禁莞尔,正要转头继续欣赏风景,忽地,发现一道视线依旧黏在自己脸上。
他朝那人看去,却是个圆脸女生,长得很是喜庆,未曾带笑,已经月牙弯弯。
许舒皱眉,这女生真有几分眼熟,思绪回闪,他立时站起身,朝那女生走去。
“阿阮!”
“小舅舅!”
“真是你啊,都长这么大啦。”
许舒伸手要去摸她的头,被她闪躲开去。
原来,这女学生,正是许舒外甥女苏明月的同学兼死党阿阮。
当初,许舒还在春申混超凡站时,曾在火车站碰到苏明月和阿阮。
阿阮那时正迷当红电影明星司风尘,正央着苏明月一起追星应援。
“小舅舅?阮红尘,这是你舅舅?”
阿阮邻座的女生抬起头来,惊声道。
先前,偷看许舒的,正有她一个。
“不是啦,是我死党的舅舅,我自然跟着叫啦。小舅舅,你这是去哪儿啊,回春申么?”
阿阮一笑,露出一对虎牙。
“春申。”
许舒的思绪一下被扯回好远。
他此去六鹤桥,途径春申,他并没有在春申停留的打算。
阿阮这一问,他心中忽然生起莫名牵挂,遂点头道,“是啊,回春申看看,你们呢,去哪儿研学呢。”
“来来来,小舅舅,这儿坐,坐下说……”
对面的女生推搡醒了歪在她腿上酣睡的女生,倒出个座位来。
换作平常,许舒一准避开,安静坐车观景。
但今次,他为了让神魂归舍,乐得沉浸在这人间烟火中,大大方方坐了下来。
通过和阿阮的交谈,他才知道明月给阿阮写过信,她们一家在大秦过得不错。
原来,为怕仇家惦记,查到姐姐一家。
自许优一家搬去大秦后,许舒甚至没往那边发过一封信。
从阿阮处,知道姐姐一家尚好,他也安心了,当下,便陪几个女生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他博闻强识,见识高远,诚心聊天,自是口吐莲花,字字珠玑,逗得几个女生乐不可支。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许舒即便粗布乱服,也挡不住神秀外显,并且越看越耐看
便连,前后座的学生,也趴在椅背上,加入进来。
一干青春靓丽的女学生,皆学了“阿阮”,一口一个“小舅舅”叫着,既娇且媚,许舒眉清目朗,谈笑自若,惹得一干男生大翻白眼。
车过临湘站时,许舒对面的花裙子,取出扑克,邀请许舒玩起了升级。
一路欢声笑语,青春洋溢,许舒动荡的神魂渐渐归宁。
“拖拉机抄底!”
许舒亮出最后四张牌。
“小舅舅坏死了。”
“不来了啦,底牌竟然藏了六十五分。”
“你们打的臭死了,我来我来……”
“阿阮,该我和小舅舅组队了。”
“…………”
众人正玩得热闹,趁乱前端忽然起了冲突。
“是临澧联高的,他们怎么来了?”
“临澧的人坏死了,上次八校联考,就是他们耍赖,不然刘东来就是第一。”
“快看,封北雄,是他,肯定要闹大。”
“车上有乘警,有王法,他还敢动超凡之力不成?”
“我听说,封北雄的堂哥就是春申站的,下一站就到春申了,他定然是有恃无恐的。”
“…………”
一干学生议论的档口,那边的嚷嚷声逐渐变大。
砰的一声,一个学生被推得飞了出去,眼见便要撞到坐在靠外位置的阮红尘,一股无形力道爆发,竟将那学生稳稳托住。
“姓封的,你找死!”
一名身量高大的青年勃然大怒,他身上穿着舂陵联高的校服,俨然是舂陵这帮学生的头头。
和他对峙的瘦高个冷笑一声,“刘东来,你是我手下败将,也配和我说话。下次,你们舂陵的人,见到我们临澧的,脑袋给我低下说话。”
此君正是临澧联高的风云人物,封北雄。
“我草你大爷!”
“姓封的,你一个诈骗犯,嚣张什么。”
“别和他废话,打狗的,打伤了,我庞某人负责,我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
砰!砰!
一连数声闷响,接连有人倒飞出来,惊得车厢一片鸡飞狗跳。
“这届学生质量这么高?”
许舒暗暗吃惊,旁人不论,封北雄和刘东来,都有体士阶序二的实力,体力雄浑,在年轻一辈,已是极为难得的。
两人实力强大,其他学生根本卷不进战阵,眼见两人打出真火,半截车厢都有报废风险。
许舒只好阔步上前,一个晃身,卷入风暴眼,大手探出,便将两人分开。
“好啊,姓刘的,你果然不是物,打不过我,就找帮手。”
封北雄怒声喝道。
尽管被拿住的大手,动摇不了分毫,他却并不畏惧许舒。
刘东来冷也瞪着许舒哼道,“要你多管闲事,松开!”
“都让开,都让开!”
“成何体统!吃了熊心豹子胆啦,敢在列车上动手!连孟大人都惊动了,该当何罪?”
叫嚣的是个穿着绿色制服的中年人,尽管在怒吼,也遮不住一脸猥琐。
有眼尖的早认出他是这辆车上的乘警长,先前,这边大乱时,他就在附近,却死活不往这边来。
这会儿,却像是得了势的猛虎,张牙舞爪地扑下山来。
便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扫清了一路上的拥塞,却迎上一位白衣青年。
“哇!是孟裁判长!”
“孟裁判长!为我们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