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毕。
姜缘未曾散去班中,高坐坛上,说道:“重阳。”
重阳闻听,急出班中,拜道:“师父,弟子在此。”
姜缘问道:“你可将室中藏书读尽?”
重阳道:“回师父,藏书室尚有半数书籍不曾读尽,弟子近来读一书,手不释卷,故不曾读其余书,进展缓慢。”
姜缘再问:“你读的那一书,且说与我听。”
重阳道:“师父,弟子所读,乃是先前师父为弟子解读的道书。”
姜缘笑道:“你多喜玄门。”
重阳说道:“师父,弟子涉猎广泛,但不知为何,多以读道书时,心中不知缘何情不自禁生得喜意,是故多读以道书。”
姜缘道:“你果真涉猎广泛?”
重阳道:“不敢欺瞒师父。”
姜缘问道:“既如此,我且问你,儒在何意?”
重阳拜礼道:“师父,儒在礼,在德。”
姜缘笑道:“藏书室中儒类多有藏书,如自南瞻部洲取来‘六艺’之书,其中多有讲说先人治国道理,那等无用不成。”
重阳道:“师父,弟子于此有所见解。”
姜缘道:“怎说?”
重阳道:“师父,六艺之说,多是先人旧事,有道是‘今时不同往日’,先人旧事于今,不曾适用,陈陈相因的旧迹罢。若学此道理,便落下乘。儒之精义,在礼,在德,诸般道理无外以此二者延伸。”
姜缘闻听,颔首笑道:“不错。我再问你,佛在何意?”
重阳答道:“佛在心,在念。”
姜缘问道:“怎说?”
重阳答道:“师父,禅在心觉,寂灭在念。”
姜缘再问:“道为何意?”
重阳再答:“道在求己。”
姜缘笑道:“你果是聪慧。”
正是深谙此道者,言简意赅,不明不白者,长篇阔论。
重阳道:“书中言说,非弟子所言。”
姜缘摇头道:“道不远人,人自远之。道常在也。重阳你读书许久,今我意教你个门道,好教你修行,你觉如何?”
重阳行得大礼,方才说道:“但凭师父教诲。”
姜缘道:“且起。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旁门,尽有正果其中,你教学那一门?”
重阳道:“师父,弟子昔日在宫中为太子,蒙受大难,此身受困,不得而出,饮毒酒身死,乃师父赐深恩,方才得以脱困,一心修行。今师父赐弟子以门道修行,弟子绝不敢挑剔,但凭师父言说。”
姜缘道:“有道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此乃你修行之门道,我做不得主,故须你亲自挑选,修之则再无退路。”
重阳沉吟良久,说道:“但请师父赐些个有道气的门道。”
姜缘笑道:“三百六十旁门皆可。你且说个修行来,若你要修行请仙扶鸾的,便修个术字门。若你要修行朝真降圣的,便修个流字门。若你要修行休粮守谷的,便修个静字门。此种种旁门,我虽不怎熟稔,但引你入门尚可。”
重阳道:“师父,这等门道,俱有道气不成。”
姜缘道:“自有道气其中。”
重阳道:“师父,弟子……弟子昔日读那金丹一卷,不知可是门道之一?”
姜缘闻听,面有笑意,说道:“自是门道。”
重阳跪伏在地,说道:“弟子本不该挑剔,但凭有些道气,弟子便学了。不知为何,弟子心想金丹一卷,便不由向往,欲学那等门道。”
姜缘道:“你可知,那金丹乃是个甚门道?”
重阳摇头道:“昔日听闻师父讲说,但不曾窥全,故不知此门道如何。”
姜缘道:“此门道乃是个金丹正道,等闲人万万学不得,你可明白?”
重阳道:“师父,弟子曾历生死关,怎惧难关。”
姜缘道:“非我不欲传你,乃此门道远胜你所想之难,非是天地生成者,习之甚难,我昔年修持,亦是此门道。然我修习此门道数百载之久,历千辛万苦,得些运道,方才功成。若习金丹道,但有一步行差踏错,你即身死,如此,你还愿学之?”
重阳朝上磕头,道:“弟子不惧。”
姜缘低头细看,见重阳泥丸宫隐有神光,知是元神在指路,他说道:“你且回去好生思量几日,若果真一心修持,你再来寻我。”
说罢。
他离坛远去,往静室中去。
重阳拜礼送别于恩师,若有所思。
……
月明风清日,姜缘归静室中修行,盘坐于蒲团,养性修真。
正值二更天时,姜缘忽是心有所感,抬头朝静室外望去,他披上紫袍,行至室门,将之打开,但见重阳跪于他室外。
姜缘说道:“重阳,你跪于我室外作甚?”
重阳道:“弟子心意已决,故来见师父。”
姜缘笑道:“既是心意已决,何必夜半而来,再者我若不是,你岂非在室外久跪?”
重阳道:“师父,弟子自明心意,故迫不及待而来,行至室外方知天色已晚,不敢惊扰师父,故而在室外等候。”
姜缘道:“罢,罢,罢。随我进来。”
说罢。
真人往室中走入,径直落座蒲团上
重阳紧随其后,行大礼拜于真人。
姜缘望定重阳良久,口中唱吟,道:“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重阳,你即前来,果是一心修个金丹正道?”
真人再三询问。
重阳道:“师父,弟子一心修持。”
真人说道:“你既一心修行,我不阻你,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旁门,然正道独金丹一道也。修持正道,千难万难道不尽,若功成时,自有万劫长生不老之能,那时方得大自在。”
重阳道:“师父,弟子明心志诚,望请师父舍大慈悲传我门道,弟子绝不有悔。假若弟子功败身死,亦是弟子不得缘法,怨不得旁人。”
姜缘见之,心中感慨万千,他见重阳,如见他从前。重阳蒙受大难,心死道生,他从前一场大梦,何曾不是心死道生。
二人本相同,无外先行后行之分罢。
姜缘道:“重阳,且静心听好,我与你说道一二。”
重阳再三拜礼,洗耳用心,以听真人讲道。
真人遂将金丹道修持事宜,与重阳讲述,他不曾传得道秘,多以与重阳讲述身中五人,只待重阳降伏五人,那时再修传道秘。
……
话分两头,大圣一驾筋斗云,行至南海落伽山,刚入紫竹林中,但见那守山大神黑风怪现身拦下大圣。
黑风怪拦下,问道:“大圣何往?”
大圣望见黑风怪,说道:“欲寻菩萨,你这厮自黑风山得出,成了守山大神,倒也自在。”
黑熊精笑道:“自是有些自在,大圣既要来寻菩萨,我且与你通报。”
大圣道:“劳烦,劳烦。说来也怪,我本心中烦恼万千,只道不得片刻安宁,今一路云光赶来落伽山,竟不再烦恼,果是个仙家福地,不同寻常。”
黑熊精道:“此乃仙家之地,自有福气。”
大圣笑着应答,请黑熊精为他通报,不消多时,黑熊精即归,请他入潮音洞中,菩萨正在其中等候他。
第150章 一体二心难分辨,寻求真人辩真假
却说孙大圣再遭贬去,入了潮音洞,叩见观世音菩萨。
菩萨端坐莲台,问道:“悟空,你再行至我处,可遇险难?”
大圣倒身下拜,提起事由,悲从心来,眼中噙泪,说道:“菩萨,我生来多年,怎受得这等气。弟子昔年为一方妖王,麾下兵马不计其数,好不逍遥,好不自在。今蒙菩萨点化,保唐僧西行,洗业除邪,屡次与妖魔斗法,保全他命。他今时却不曾识我保他之心,将我贬去。”
菩萨道:“他怎地又贬你。且将事由与我细细说道。”
大圣备陈前事,待是说毕,方是道:“但请菩萨为我做主。”
菩萨说道:“此间事我已知悉。唐三藏奉旨西行,乃是个善信,决不伤人。他不似你这般神通广大,自不知你所想,然你今皈依沙门,却不该如此造此杀孽。此事,你二人俱有过失也。”
大圣道:“菩萨,纵是弟子有所过失,他不该如此赶我。”
菩萨问道:“此事三星仙洞真人知否?”
大圣道:“尚不曾与大师兄言说,不知怎说,故来寻菩萨。”
菩萨道:“你暂无须同真人分说,安心在我此处,晚间我自与你个公道。”
大圣唱了个喏,遂道:“早前弟子心神不宁,今来落伽山中,神清气爽,果是菩萨法力高深,道场不同。”
菩萨闻听,即是运心三界,少顷间知了事由,说道:“悟空,你修行该是有成了。”
大圣不解其意,道:“菩萨,老孙修行五六百载前便成,怎个有成之说?”
菩萨笑而不语。
……
话表,西行路上。
取经人一众失了心猿护持,再是行走,唐僧教猪八戒牵马,沙僧挑担,共是西行。
不知行至何处,唐僧又饥又渴,勒马停缰。说道:“徒弟,这半日来,行走已久,自是饥渴,那个去化斋来与我用?”
猪八戒闻听,纵起云头上天,四下乱张,复落地,只听他道:“师父,此地却无处化斋。”
唐僧忆那猴儿,若是那猴儿在,定有法子寻个斋饭来,但念猴儿凶性,他只得暗叹,遂道:“既无人家,去打些水来,与我解渴。”
猪八戒有些不忿,想使唤沙僧去,但见沙僧挑担侍奉唐僧,也便只得按耐,取了钵盂,往前去取水。
唐僧坐在路边久等,不知等得多时,猪八戒迟迟不归,沙悟净见之,只得亲往去寻,让唐僧在原地等候。
猪八戒与沙悟净却不曾知得,行者二心自身中而出,化作六耳而现,其自行者心中而生,与行者一般无二,行者前后他俱知。
六耳见了猪八戒与沙悟净离去,正是要‘李代桃僵’,取代大圣,此教二心扶正。
六耳猕猴一驾云头,取个磁杯,呈水而来,落在唐僧身前。
唐僧见来者是‘行者’,心中生嗔,骂道:“你这猢狲,又来作甚。”
六耳捧着磁杯,赔笑道:“师父,弟子知错哩。若无我,你断难行得西路,取得真经,不若师父饶我一回,我再不敢杀生害命。”
唐僧骂道:“去不得,又干你这猢狲何事?只管离去,来缠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