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圣神陷入沉默，那光中模糊难明的面孔上，似乎带起一丝笑意。
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有着一抹轻轻的温柔。
“不过，有个疑点让我有些在意。”
“什么疑点？”
“你之前面对黯神制作的无形生母，说着生源的部分，那么反过来说……”
“没错，既然知道着生源的情况，那么很明显，我有见过并知晓其实际情况，再换言之，现在星辰生源的大部分，就在我的掌控中。”
听到这里，明顿时恍然大悟，就连姜莹也终于察觉到异样。
生源这个词一经出现，她突然就有开口插嘴的冲动，内心更是对圣神莫名地产生一种敌视感，十分地强烈，仿佛她是比黯神可恶一千倍，能够跟不移狗贼相提并论的极恶之徒。
什么玩意？
还有人比不移狗贼更恶？
圣神难道是落羽至尊吗？
姜莹在心绪的起伏里，迅速就反应过来，立刻镇压心绪的躁动，皱着眉头有些紧张兮兮，左右顾盼，仿佛在锁定着不知名的敌人。
看到她这样子的表现，明暗自有些遗憾，默默把捏起来的拳头松开。
要是这家伙刚刚因为影响而做出什么动作，少不得直接暴力阻止！
杜恩在这时候，其实也有体会到那种影响，甚至于要更加强烈，因为刚刚自身的伤损，都是星辰生源在填补修复，短时间必不可少会残留下其的影响，需要等之后好好地炼化，才能够彻底去除。
但他是什么人，真正的凤凰余恨都敢去薅，区区被抽髓降阶的五阶星辰生源，哪怕是生源星界这边尤其特殊的生源，都不可能对他的道心与意志产生动摇！
圣神也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所以刚刚才没有迟疑，直接用生源碎片给他治疗。
“你想要毁掉星辰生源吗？莹石病已经感染到哪里了吗？”
仿佛应着杜恩的询问，黯京外的病海开始翻滚，黯神留下的防阵变得岌岌可危，其他人纷纷变色，立刻紧张了起来。
要是没有人站出来遏制，一旦病海冲垮堤坝，黯京之中的近千万拥挤人口，就又要被感染，而且是一下子就无可救药的那种！
因为那病海的每一滴病水，都是纯度极高的莹石病精粹，正常人，不，哪怕是普通化神期，都不能去接触，一碰就完蛋！
“不，不对，黯神冕下说过，在他的努力下，莹石病的病源其实是已经被瓦解的情况，成为那病海的基础，丧失了深入更深层的可能，不然也不会硬生生在表内之间，又臃肿出一个夹层出来！”
明这时否定了那个最糟糕的可能。
黯神当初也是拿出这个事情的证据，才证明他不是莹石病的元凶，甚至于他是做过无数努力，直到万不得已，才只能让莹石病提前爆发扩散，好最大限度地控制住危害。
虽然那么做其实还是有些可以指责的地方，但既然无法提出更好的方略，那也只能叹息着接受，认清现实并以此再规划对策。
黯神其实也是如此的心态。
那么现在，圣神又是在想什么？
明不由得更加紧张，心里极为忐忑。
然而，往日很好说话的母亲母神，此刻却没有照顾小女儿的心情，自顾自开口道：“还记得从圣陵离开，去到圣京后的情况吗？”
“……那棵树？”
“对，那是生源大树，算是她最后的反击吧，苏完美地完成他的使命，用圣京把她的反抗击溃，从而让生源再也没有余力，只能透过影响星辰生灵来做负隅顽抗。”
“你从黯神体内掏出来的，难道说？”
“没错，就是生源的核心残片，虽然大部分都在我的手里，但她似乎早就察觉到我的想法，所以趁着黯神夺取那一部分时，偷偷潜藏进他的体内。”
“所以你才需要击杀黯神？”
“是这样没错。”
“……目的难道说？”
“在这个星辰上，为何只有化神，哪怕我们在百年前就抵达半步炼虚，能够离开地表，却还是怎么都无法再向上前进？”
圣神垂下高远的双目，带来难言的压迫感：“黯神太天真了，一切的谋划，都需要基于自己的实力，如果境界不够，自以为是的作为，终究只会起到逆反的效果，所以，想要真正打破黑幕，只有当生源从深处浮现，将之摧毁吞噬，解除我们身上的境界枷锁，才能够有那么一丝成功的可能！”
“……雨谷之中，助血莲黯女，不，圣女突破，也只是你的预演吗？”
“你说呢？我明明能轻易让人突破到炼虚期，明明有这般的力量，可轮到自己时，却根本就无法做到……那黑手拽紧的枷锁，在今天必定要打破！”
圣神说着，抬起视线，注视高空，不再视人，显得格外遥远缥缈地开口：“天外的使者，知晓这一切，如果还想要阻止我，那么就来吧！”
话言里，神明突然消失不见。
不管是璀璨光华，还是其中身影，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于此，自然而然，不可能有光照遍洒。
至于其真正本体，当然是已经回到之前的所在处。
星辰星界的最深处，灵脉母源的所在界面，圣神此前一直都在这里等待，此时此刻，将拿到手的生源核片，重新拼合回去生源本身，当即便有一股冲击迸发。
这生源星界的生源果真不同凡响，本来都已经被瓦解抵抗之力，但此刻竟还能爆发出异样的冲击，企图将潜入此处的圣神给排出去。
但很可惜，她也是早有预料，那阵冲击抵达她的所在，立刻就沿着神造灵脉开始对外宣泄，眨眼间便从八十八座灵泉村溢出泄流，根本不可能让她受到影响。
乍一听显得十分简单，但实际上却另有玄机。
生源爆发的冲击，是直指生灵本源的，只要没有合变道躯，彻底摆脱这般先天桎梏，那么都要被其所影响，哪怕是圣神这样的强大神明，也不可能轻易就吃下。
而之所以能够轻易泄流，答案其实很简单！
所谓的神造灵脉，是她创造出来的新血管，灵泉村那些用来阻拦净化莹石病的泉水，正是神明的鲜血！
圣神以自己的强大来抵御莹石病，为人们缔造庇护所，这一点黯神知道，明清楚，杜恩也看出来了，之前一直都以为，这是她的负累，但眼下才暴露出其潜藏的意图！
所以，生源真正的最后反抗，也只是无用功而已，那贯穿了内外，抵达表层的八十八条神造血管，也早在之前就深入那夹层里的病海。
此刻随着圣神振发伟力，无穷的脉络顿时衍生开来，那黯京之外，本来已经击溃黯神的防阵，那神力残渣的病海，在大蛇惊恐欲绝的目光里，正要倾泻而入的浪涛，突兀地回流回缩。
它甚至能够从其中，品到一丝惊慌惊恐的味道！
但到了这一步，不管这夹层病海还有什么隐藏情形，都已经由不得它了。
因为圣神正在上浮，脱离生源之处，朝着表层突破而来。
而夹层病海，也已经为她所殖占，血管网一经形成，立刻就将之视作自己的肉体，轻易地驱使着，包拢着，拖拽着，倒吞着……
掌控生源，占据病海，倒吞天地，八十八个灵泉村，那些跟莹石病拉锯的流水湖泊水网，此刻露出獠牙，如同无底洞一样，将早就与自己犬牙交错的莹石病变，通通吞噬而进！
伴随着圣神的上浮，天地病气，或者说，天地灵气，完全被她所掠夺，整颗星辰的特殊处，将会由里到外，通通被吞吃殆尽！
抵达表层背面时，她的伤创已经全部恢复，进入最表层时，她的光耀覆盖大地，而那突出之地，正是圣京！
本来因为地幔柱大爆发而覆灭的圣京，不，应该说，为什么这里会那么轻易爆发地幔柱地质巨灾，又为何一阵爆发就停止住，原因其实已经很明显。
脆弱，是因为生源大树曾经从这里突出，企图阻拦圣神。
稳固，是因为圣京是圣神所打造的堡垒，虽然它已经覆灭了，但也因此堵住星界的伤创口子，此时此刻，也在为主人打开一个通道，让她十分轻易地就上浮成功。
即便是远在对侧的黯京之中，杜恩他们此刻也能轻易看到圣神！
光是显露在地平线上的顶端，就有超过六千里的尺度，随着其继续升空，一轮太阳不断上飞，尺度还因为圣神吞噬生源与灵源而持续上涨，最初有几万里，迅速膨胀到十几万里，直到最终悬空飘定时，足足达到了八十八万里！
万众仰望……并没有这种情况。
雲默默放下手，带出来的人们，已经悄然陷入沉眠之中。
她的哥哥尽，此刻脱下狭隘的面罩，呼吸着病气皆无的新鲜空气，喃喃自语道：“一幕之后还有一幕……”
在他的身后，最后一站的那个灵泉村，最开始的灵泉村，过往之人的留影已经安详离去，圣国仅存的民众都得到救治，甚至因为吃了预防丹，此刻由于药力生效而睡下。
因此，能够见识到神明伟大的，现在只有化神期的修仙者们。
即便彼此相比而言，显得格外渺小，但毕竟是化神，正在“化为神明”，所以却也没有一看到伟大，立刻就彻底拜服，身心敬仰的表现。
再把注目放在地上的关键，黯京的正中，废墟碎块的顶部。
姜莹此刻人都看麻了，表情只有呆滞。
本以为自己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黯神本体的大几千里尺度，还有曾经在龙宫之中，见识过真龙与龙王们的尸体，以及透过龙王的注视，看到过往的五大龙尊。
但此时此刻，她满口干涩，只有震撼。
金乌，太阳神鸟，悬日圣神！
亲眼所见，亲身体会，那等强大天骄的神明，肆意地挥洒自己的光亮，足以照亮星辰的光亮与伟大！
她，正是大日！
“不，就这样居然还不是炼虚期，这，这，绝顶之姿？神尊雏态？”
姜莹越想越是面色巨变，接着猛然回头，看着已经悄然靠拢过来，正在默默注视那一轮圣日的杜恩。
她忍不住开口：“杜恩啊，现在这情况，莹石病好像是被解决了，圣神也不像会大开杀戒的恶徒，倒不如说，她如果突破的话，反而能成为我方的有生力量，毕竟还有不移狗贼那些真君，个顶个的强悍可怕，以及位于所有人所有生灵之上，这方无量天地的顶点，那制霸人间的至尊……”
话这么多，核心只有一个。
虽然你看起来还有些意见的样子，但现在咱们明摆着是打不过的，所以要不算了吧，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那黯神留下的理性道路，将由我来继承！
第439章 玄妙献祭，与世俱焚！
总而言之，姜莹现在的心绪乱糟糟，已经打起退堂鼓。
原因之一，是力量的消散，让她就算想做什么，也根本没有意义，圣神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垂目看一眼她可能就要当场昏倒，睡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原因之二，是圣神使徒们的残留影响，在生源的影响被彻底抹去之后，他们的残响便开始回荡在她的心隙之间，让她此刻就是无法将圣神当做敌人看待。
所以，她虽然比以前要有明显的长进，却还是想要就此罢手，反正严格说起来，她的话也没错，尤其这是不移狗贼的烂摊子，自然也是打心里不想管！
“你的意见呢？”
杜恩这边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坚持的理由，圣神虽然在悬空化日，但也没有出手攻击地面的倾向，更让他好像不用去阻止什么。
所以，他开口问起身边的明。
明此刻的表情，可谓阴暗不定，阴郁莫名，带有着一种咬牙切齿。
“你的谋图就是这个吗？”
有种由衷的，发自内心的背叛感产生，那择人而噬的目光，应着杜恩的询问而挪过来，先是掠过姜莹那边，让她完全不敢说什么风凉话，只赶紧使劲摇头，表示“孤魂野鬼”们早就拍拍屁股，跑去投胎了。
啧！
像是带有不甘，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小女儿，此刻心里只有对自己之前留手的后悔！
早知道你们这帮家伙瞒着自己这么多，当时就应该打得更狠一点！
然后目光才撞到杜恩这边，为平静的堤坝所挡住。
明的眼神明灭不定，迅速冷静下来，握紧拳头，接受事实，坚毅不改。
“看来你是想阻止她？”
“是又如何？既然当年整天跟我描绘什么理想天真的图景，现在却做出这种并不相符的举动，自然就是她所说的悖道堕逆，呵，按照她的教育，此刻根本无需多说什么，只需要将之击垮抹除就行！”
明这么说着，斩钉截铁，但心里也很清楚，只靠自己，恐怕已经无法阻止圣神的行进。
所以，在表达态度之后，她询问起杜恩：“你还有什么方法吗？天外的来客，如果真如她刚刚所说的，那天外，或者说其他星辰，总之就是，那真正的天地，应该是极其广阔，无边无垠，那么，你们应该还有其他手段吧？”
实在不行，那凤凰余恨的恨目折翼，应该也勉强可以拉下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