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顾瑶幽幽叹气,道:“往常时候,我三五个月不跟老祖说一句话。只你一来,就得时时叨扰老祖。”
说着话,她捋起袖子,毫无淑女模样。
“要不让我来搅?”林白自荐。
“老祖不认别人。”顾瑶摇头。
“我到底还是外人……”林白幽幽叹气,颇有伤感。
“好了好了,我可没把你当外人,老祖也一样。”
顾瑶拿林转轮没法子,只能哄了两句,然后伸手入水池,闭眼搅动。
第222章 寻道
涓涓细流自上而下,泉水叮咚,更显洞中静谧。
顾瑶盘膝坐在小水池边,一手托袖,一手放水池里搅动。
林白在旁静看,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传音法门。
只是瞧着瞧着,心中渐渐有所悟:自己搅裴大姐水的时候,也能知晓裴大姐心思,就是不知两者道理是否相通的。
反正且先等着,总有一日能亲自搅上水,从而跟顾大娘说上话。
过了良久,顾瑶终于睁开眼,收回了手。
林白也不急,静等她说话。
顾瑶更不急,把湿漉漉的手往林白袖子上抹了抹,毫无高门嫡传风范。
“你在顾大娘跟前搞湿了手,抹我身上?”林白心中嘀咕,面上谦卑。
“老祖说,别来烦我。”顾瑶终于开口。
林白愣住,心说你搅了半天水池子,就湿了个手,啥也没得到?是不是没把顾大娘伺候高兴?
一时间,又觉无奈。
思及往日辛勤制符,几被榨干。又顶着海风烈日布阵,辛苦万分。还给捶背捏肩,孝顺之极!如今当真是人走茶凉,顾大娘卸了磨不管驴的死活了!
“以后再想让我拉你的磨,那可不能了!”
林白心中气顾大娘用完了就丢,面上却还是不显,只问道:“老祖可还有言语?”
“倒是还说了几句话。”顾瑶道。
看来没有卸磨丢驴,林白欣慰万分,连忙追问,道:“是何言语?”
“老祖说,”顾瑶微微歪着头,盯着林白眼睛瞧,一边道:“说你所经所历是旁人穷尽一生也难全数遇到的。遭受诸多磨难,却不失本心,虽多有不端之举,可终究未踏上邪路,也算难得。是故,不需参看别人丹论。只静下心绪,顺其自然便是。”
“当然,”顾瑶放了一半又接上,“若是能寻些人聊一聊也不错。只是诸般事业,还是要靠自己才是。”
林白感动坏了,方才还骂顾大娘呢,这会儿听顾大娘话语,竟颇有激励赞赏之意。
好似评价不低,只是我行了什么不端事?
“顾大娘本就性情冷淡,能说出这般话语,看来我确实没跟错人。”
“裴大姐让我不要舔鞋底,此言大谬。主要还是看舔谁的鞋底!”
林白想了半天,觉得顾大娘言语有理,与自己所想的也差不多。
朝小水池一拜,道:“谢老祖教诲!”
“老祖说你多有不端之举,你做什么了?”顾瑶好奇问。
只睡了几个女子,杀了几个鸟人,怎么能算不端?林白稍稍摇头,道:“我心如明月,那只是老祖的激励之言罢了。”
他摊开手,问道:“你见我何时做过歹事?”
顾瑶想了想,继而点头,道:“你除了喜欢说些大话、空话、腻人的马屁话外,倒真是还不错。大是大非看得清,也没有害人的心思。”
这都什么话?林白没脾气,也懒得跟她争辩,只是不做声。
“外面都说你勾了曲家女,还说你跟天池派盖姚两家、淳于家、姜家、田家、杨家,乃至我家女子有染。”顾瑶道。
“唉。”林白叹了口气,道:“不遭人妒是庸才,闲言碎语,风言风语于我如清风拂面,不碍我心。”
“对了,”顾瑶笑嘻嘻,“老祖还说,让你多把心思放到修行上,少把心思放到偷女人上!”
“……”林白愣住,瞪着顾瑶,心说你怎不早说?就趁着我说完大话,你再揭出来?
而且顾倾水堂堂元婴高修,坐你水帘洞就行了,管我裤裆干嘛?怎跟狐狸学起来了?
“老祖当真是关爱我。”林白再朝小水池一拜,道:“林转轮谨记在心。”
“所以,你到底偷了谁家女子?”顾瑶问。
“天已不早。”林白起身。
顾瑶拽住林白衣摆,道:“杨冰那贱人最是风骚,你只需稍稍花些心思,必能拿下!”
杨冰有什么意思?要睡就睡她姐!
林白没敢应声,狼狈逃走。
在心里骂了一路,寻到朱见羊处。
“我打算回凤鸣山。”朱见羊红光满面,他看了看四周,道:“此地灵气浓郁,乃是修行的上佳之处。只是终究不如老家自在。”
“是啊。”林白点头,想起了花溪县。
两人饮酒谈天,待夜尽天明,朱见羊便去寻顾芳拜别。
顾家人才少,如今顾家的诸多庶务都是顾芳在打理。至于顾瑶,地位则更高些,能直接面见顾倾水。
送走朱见羊,林白又跟顾芳聊了一会儿咸淡。
“飞雪是我家的好苗子。自打眠龙山一事,她受了重伤,如今还没好全,修为进境也慢了下来。前几日祭礼,她也只露了一面,少与人言。你不如去看看她,跟她聊聊天,或有助益。”顾芳直接给林白派差事。
“也好。”林白并不推拒。
带上妙妙三女,林白寻到顾飞雪住处。
人如其名,顾飞雪人亦如飞雪,自带三分寒气。
她着白衣,眉目淡然。样貌虽是极佳,却少显露笑容。
两人对坐,三女侍立在旁。
“蛛丝如雪,于体内飘荡不休。如今还未大好。”因着共过生死的情谊,顾飞雪对林白倒是不怎么冷淡,有话也直说。
“没有法门能尽数拔除?”林白问。
“早已拔除,只是伤了根本,一直养着罢了。”顾飞雪竟微微有笑,她看着林白,道:“昔日云中鹤,今日林转轮,你是为丹论而来吧?”
“正想请教师姐。”林白道。
“飞雪满头如白发。”顾飞雪稍稍摇头,笑着道:“你问道于盲了。彼时入山之时,亦是求索丹论之时。”她点点了她胸口,道:“如今我丹论还未得,并无半分头绪。”
她面上有笑,语声淡然。只是林白听着,却好似有几分颓丧之心。
“雪里已知春信至。”林白轻声规劝,“师姐只看飞雪落满肩头,岂不知转眼便春暖花开?伤了根本,大道之路却未断绝,只稍稍艰难些罢了。不必颓丧,日日进取便是。”
顾飞雪闻言,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问道:“裴宁如何了?”
“她自在天池派,倒也没什么事。”林白道。
顾飞雪点点头,又问道:“那位秀秀师妹怎没来桥山坐坐?”
“她被沉玉仙子拘着,一直辛勤修行。”林白没敢说是狐狸之所以拘着秀秀,乃是怕自己乱拱。
“沉玉仙子所知广博,又修诸般技艺,秀秀能得她言传身教,自是好事。”
顾飞雪看着林白,问道:“昔日眠龙山中,若是你遇了秀秀,是不是就丢下我不管了?”她语声飘飘渺渺,好似飞雪。
“师姐说笑。”林白不敢看她眼睛。
“日后若是秀秀来山上,记得跟我说一声,我远远见一面也是好的。”顾飞雪道。
林白当即应下。
又闲叙几句,林白告辞,带三女离开。
走了一会儿,妙妙拉住林白袖子,问道:“师父,我要不要给她也做个斗笠?”
林白瞪妙妙一眼,没搭理她。
带着三女,林白问了问姜鱼和叶清梦的功课,便又带三女去找顾九重。
“前辈。”顾连珠执礼甚恭。
林白略提点了两句,问了问炼体的成效。
“我方才入门,还未有成效。只是水滴石穿,他日我必然能有所成!顾瑶再想打我,我震的她手疼!”顾连珠十分自信。
“炼体又不是让站着挨打,你打回去就是。”妙妙不理解。
“她越打我,我越不还手。待她打我如同清风拂山岗时,她必然心生羞愧!”顾连珠道。
林白听了这话,赶紧带上三女离开。
“莫要学他。日后若有人欺辱,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先忍一忍。或是来寻我,知道么?”林白深怕三女太小,被顾连珠的歪论带偏。
三女立即应下。
来到山顶,拜见顾九重。
“所谓丹论,乃是从心从神,承前启后。”顾九重果然不藏私,当即扯了起来,“心境、经历,乃至自身之感悟,都是极其重要的。”
扯了半天,林白觉得他说的也没甚出彩处。
“丹论之事也不急,慢慢来。”顾九重扯完,换上笑脸,“仙子来过信么?秀秀怎样了?”
顾九重一门心思想把狐狸拐回家,当即又扯起了女人经,什么花言巧语,什么好话软话,当真是头头是道。
也不知堂堂金丹修士,怎就成了这样!林白记得顾瑶说顾九重以前是端庄之人,只是自从去了趟九阴山,就变了性情,乃是被那杨家杨少安给带坏了。
林白只觉疲惫至极,在心里嘀咕顾家要完。
倒是妙妙三女听的津津有味,学了许多哄女孩子开心的法门,明悟了许多捕获女孩子芳心的道理。
“你们知道了吧?以后若是有人拿好话来哄,曲意逢迎,那必然是心有歹意,万万要上心,别让人哄骗了去!”
下了山,林白因材施教,提点三个丫头。
三女应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为求丹论,林白自然想再寻个金丹修士多扯一扯。
思及顾九重模样,林白犹豫许久,这才寻上杨恕,让他引荐杨少安。
昔日顾九重和杨少安一块儿进了九阴山,都是得过趣味的。
来到杨少安修行之处,林白和杨恕、杨嗔入内拜见。
“小转轮,你来了呀!”杨少安跟顾九重差不多大的年纪,看起来是中年模样,也不甚拘泥礼仪,只笑着道:“你跟恕儿、嗔儿、冰儿还有欢欢都好的很,以往也多有援手,不是外人,有甚事只管说。”
林白见人家不似做伪,便问起丹论之事,只盼能得些指点。
许是因林白真跟杨家子弟来往的多,杨少安也没藏私,当即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