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轻音手握玉笛,白发飘舞,凝视曲成甲。
何问药连滚带爬,躲到曲成甲身后,口中兀自嘟囔,“鹿轻音,我屡屡示好于你,只盼你改邪归正,没想到你还是咳咳……”他喷出两口血,朝鹿轻音怒目而视。
“我不杀你等,只待岳师兄出来再作主持。”曲成甲十分自信,翻手取出一八卦龟壳。
只见那龟壳亮出玄色虚影,随即将曲成甲和何问药遮掩。
龟壳虚影上流光闪动,隐隐有八卦之形,一看便知是防护法宝。
两人据龟甲,守在结界缺口前,即便鹿轻音与林白联手,怕也难胜。而且,若是再待岳丰树出来,那更是没半分胜机。
“林转轮,你还不出手?”鹿轻音看向林白,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昔年宋清手握符宝,言说云霞宗八卦山之主通晓命理阴阳,又擅防……”
“莫要废话!难道你在等二金丹合流不成?”
林白还没扯完场面话,鹿轻音便有不耐。
只见鹿轻音手握玉笛,踏前一步,“玉笛飞音!”
林白飞刀出手,人亦是急掠向前。
一柄柄飞剑接踵而至,尽数落在龟甲虚影之上。
“蚍蜉撼大树。”曲成甲手握龟甲,微微摇头。
飞刀飞剑尽数挡下,惶惶魔音虽能穿透龟甲,却势不能穿缟,只是让何问药怔怔不语。
就在这时,曲成甲便见林白已到了十步外,陡然散出雾气,与鹿轻音合为一处。
继而风声大作,阵旗猎猎,那铜镜再起光华。
这一次却不似方才打开结界之时的温润祥和,只见那光华灿烂,有厚重土意,成金黄之色。
光影落到龟甲虚影之上,立时便见龟甲现出裂纹。
“还是被你们阵中藏阵……”曲成甲手握龟甲,正欲全力催发,心底忽的生起无尽寒意。
心念电转之间,曲成甲不敢托大,龟甲横举身前,身后现出玄龟虚影,可后心却猛然一热,欲要再行术法神通,却好似气海被封禁,灵力飞快流逝。
“咳咳……”曲成甲见林白与鹿轻音并肩而立,裴宁在远处凝立,三人都已收了攻势,只是往这边看。
曲成甲嘴角流出鲜血,手中龟甲落地,虚影消散,她踉跄几步,忍着不倒,侧头来看。
只见何问药两手紧握一黑刀,那黑刀散出缭绕黑气,上面的鲜血滋滋作响。
而何问药只是双目痴呆的看着黑刀,全身颤抖不停。他口中喃喃,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林转轮借阵破你防御,我借人心破你心境。自持通晓阴阳命理,却无有敬畏命理之心。本该守河观景,偏一味入河取珠,如今怎样?云无咎也是的,竟不出言教导?破云子总该说你两句吧?”
鹿轻音走上前,一指点出,曲成甲左肩砰血,继而单膝跪倒。
“咳咳……”曲成甲口中喷血,面上苍白之极,拂尘也掉在地上,欲要回头看院中情形,可到底站不起身,被矮矮篱笆院子挡住视线。
“曲成甲,你在等岳丰树救你?”
鹿轻音笑声清脆如铃,“何问药早已为我驱使,岳丰树身为其授业恩师,焉能看不出其中异常?他不跟你说,又不挑破,只因他早有借刀杀你之心,只盼你能与我等拼个死活,继而他再轻松灭我等之口。你不懂阵法,更不懂人心。”
曲成甲听了这话,好似又背负了千钧巨石,登时趴到了地上。
第237章 决战前后
此时方过正午,院落门前碎石断树,扬起的尘土在日光下更显迷离之感。
曲成甲趴倒在地,口中不时吐着血,双目血红,好似生无可恋。
何问药愣愣的握着黑刀,随即颤抖着将刀丢掉,一屁股坐在地上,仓惶的往后退。
裴宁自阵外走到林白身边,二人并排。
鹿轻音单手叉腰,另一手将那玉笛转来转去,很是得意。
此番自岳丰树入院中,再到曲成甲遭袭,也没几息功夫,着实是电光火石间便拿下一成名已久的金丹。
阵中藏阵分其神,反戈一击挫其势。再加上鹿轻音的诛心之言,当真让曲成甲道心破损,心如死灰。
再看院中,岳丰树已参拜过木桩桌凳,正面色阴沉的看向院外诸人。
“你本以为曲成甲能重伤我等,再不济也能坚守许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败了吧?”
鹿轻音看向院中的岳丰树,待说完话,又回过头,撩起面上白发,目中颇有幽怨的看林白。
林白与她共过事,自是知道她的意思,乃是说你我第一次配合便能力擒金丹,若是以后同行,何处去不得?
“她在看你,你为何不说话?”裴宁见林白不吭声,便好心提醒。
“她看我,我便要回话?我又不是何问药。”林白小声嘀咕。
鹿轻音冷哼一声,又转身大踏步往前,一脚踩在曲成甲背上,来到院落小门前,看向岳丰树。
岳丰树双目阴沉,隔着结界扫视众人,便又收回视线。
“拿来!”鹿轻音伸出手。
何问药愣了下,哆哆嗦嗦捡起地上黑刀,他老老实实的两手托着,递了上去。
“仙子……”何问药看了眼曲成甲,泪眼婆娑,好似委屈,又好似在求赏。
此番何问药出手,已然是自绝桥山派。别管是不是岳丰树有意放纵,反正师徒之情也难再存。
鹿轻音手持黑刀,“啪!”用刀背拍了拍何问药的脸,然后随手向后刺出。
黑刀脱手,卷动黑气,朝林白迎面而来。
林白伸手按住刀柄,只觉入手有凌厉之感,识海跟着颤动,气息竟有不稳,隐隐之间有恍惚之感。
尤其是再看染血的曲成甲,竟欲要提步上前,将其碎尸万段。
“邪物。”林白将黑刀收起,上前来到鹿轻音身旁,裴宁在后面坠着。
“用之在人!”鹿轻音很是不屑,又点出一指,将曲成甲十指切断,纳来其拂尘和储物戒。
曲成甲咬着牙,竟忍着不出声,只朝林鹿二人怒目。
鹿轻音毫不在意,把玩着曲成甲的储物戒。
待发现上有禁制,一时半刻打不开后,便一股脑的丢给何问药。“何问药,去把她衣裳扒了!”
“……”何问药愣了下,把曲成甲的拂尘和储物戒揣到怀里,畏畏缩缩不敢言,也不敢去扒衣裳,委屈的哭着道:“仙子,曲成甲方才是为救我护我,才被我偷袭得手。要不我杀了她算了,何必再羞辱她呢?”
他到底还是没失了神智。有良知,但也不多。
“哭什么哭?”鹿轻音一巴掌兜了上去,“日后你跟着我,天大地大,不比跟着岳丰树有出息?”
她愈发不屑,“曲成甲是元婴嫡传,修命理阴阳,一向有清名,若是羞辱她一番,比杀了她还难受!”
何问药被打了巴掌,哭声算是止住了哭,但还是不愿去折辱曲成甲,反去捡起地上散落的龟甲,“仙子,这也是好玩意儿呢!”
何问药有献媚之色,鹿轻音一脸嫌弃。
这情形不像是何问药糟了鹿轻音的秘术,反倒是被收服了一般。
裴宁在后面看着,竟忍不住摇头,面上更有难以理解之色。
林白也搞不懂鹿轻音用了何种手段,只是愈发觉得鹿轻音不能小觑。
“去扒了她衣衫!”鹿轻音看着院中。
何问药又哭了。
“有死而已,何必再三折辱?”林白笑着道。
“转轮兄说的是啊!”何问药赶紧应声。
鹿轻音瞥了眼林白,便不再多言,只道:“缺口正在收回,结界很快就要恢复,里面打还是外面打,速做决断!”
林白看着院中的岳丰树,何问药低着头看。
裴宁在不远处,抱着剑匣,倒是面有轻松。
曲成甲还未死,此刻不仅鹿轻音与何问药对她不做理睬,便是昔日仇人林裴二人看也不看她,只是目视院落。
小小半人高的篱笆围墙,隔绝了两个世界。
岳丰树轻手轻脚,不敢有丝毫不敬,每走一步便略停一下,着实谨慎提防。
林白看了眼篱笆院的小门,借阵法打开的缺口正一点点的收回。
这般情形,好似深潭中砸下的石块,虽激起水波,但终究会恢复平静。
与岳丰树之战是避免不了的,在院外决战自是能借阵法之功,还能守着缺口打狗,占得先机,但坏处也不少。
岳丰树乃是大派掌门,又是金丹后期境界,必然后手多多。若是强行闯出,继而一心避战遁走,三人一马还真不一定能拦住。
而且,若是岳丰树一味不出,就待在院子里不出来,诸人还是要抓瞎。
若是在院中决战,那便成关门打狗之势了。
当然,也难再借阵法之威。且院中狭小,不利合击闪躲,若是再打破了其中布置,说不定还会生出异变。
林白先前与鹿轻音商议过诸多预案,无一不是先去其一,剩下的便容易对付了。
此刻局面倒也在林鹿二人的预想之中。
“仙子以为如何?”林白有了决断,但还是开口问鹿轻音意见。
“按原本计划来!关门打狗!”鹿轻音立即道。
原本二人所想,便是在院落中毕其功于一役,若是在外而战,易生变故。
很快,便见岳丰树又朝那石像人行了一礼,然后面上有惊喜之色,好似又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
继而岳丰树便再行一礼,双手去取那竹简。
“让你相好守在门外!”鹿轻音咬了咬牙,当先跨步,入到院中。
笛音悲鸣,林白又入,雾气散出。
岳丰树已拿到竹简,也不待看,便收到储物戒中。
他立在桑树之下,笑道:“大道已入我手,天地广阔,偏有几只蝇虫嗡嗡!”
说着话,他一掌推出,当即将雾气拍散,随即又取出一粒种子,丢到地上。
“春生万物。”
岳丰树单指点出,便见那种子不经水土滋养,只数息间便生芽成枝,继而一株郁郁葱葱的大树生起。
大树有五六人环抱粗细,主干只一丈来高,分出无数枝干。
绿叶盈盈,已然盖住院落,阴森阴凉。那院中本就生着的桑树与其相比,犹如树苗。
木属灵力周游此间,房屋轰轰作响,好似不稳,一个个木门打开,却难窥到屋内详情。
这还不止,岳丰树又反手取出一根三尺长的歪脖子木杖。
木杖通体黑灰色,却有光泽,似是玉质。顶端弯绕成圆,好似手柄,却有人形。
林白与鹿轻音两人并肩,各自提防。
何问药也连忙进来,哆哆嗦嗦站在二人身后,见岳丰树取出歪脖子木杖,便忍不住颤抖,“那是师父的本命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