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顾倾水微微摇头,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只知道,无相道主是为域外之人所害,自此后东海域愈发雕零,也少有域外高人往来了。”
说到这儿,她补了一句,道:“传闻无相道主成道前乃是散修,隐修之地便是如今的千壑沙地。只是彼时是上好福地,后来被人镇压,这才成了荒芜沙地。”
“原来如此。”林白随便听着,手却不停,只觉顾大娘肩膀瘦削单薄,隔着淡碧轻纱,竟缓缓温热起来,当真惹的人心猿意马。
“或可去寻李沉玉问问。邹宓也知道些,姜行痴找她问过。”顾倾水任由林白在身后胡闹,“还有向老祖,他曾多次前往千壑沙地最深处的深渊之地,应该知道许多秘闻旧事。”
“向老祖静修,我可不敢去打扰。”林白实话实说。
“那你就敢对我动手动脚?”顾倾水忽的侧头转目,看向林白。
林白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游到顾大娘细腰上了。
“林转轮?”顾倾水见林白不答,便又是一声。
“老祖,我实是情难自已。”林白脱口道。
顾倾水听了“老祖”的称呼,她面上竟有微红,又带几分嗔怒,正要说话,看了眼外面,便止住了。
果然,几息后就见顾瑶奔到了门前,袁无尘慌忙追在后面,似阻拦不及。
“老祖。”顾瑶行了礼,见林白衣衫整洁,气息舒缓,她便笑着道:“林转轮,怎出了关也不来找我?独孤靖那丫头我可没少去指点!”
昔日挚友,如今却相疑如此之深。
“正要相谢。”林白知道做不成事了,起身一礼,道:“谢老祖答疑,我先告退了。”
说完话,林白又朝顾瑶笑笑,便径直离去。
顾倾水面上淡然,也不看林白离去的身影,只瞧了眼顾瑶,道:“修为乃境界为本,林转轮闭关十年,连破两关。我听顾九重说,那景思退快要步入金丹九层了,你也当勤奋修行才是。”
“是。”顾瑶立即俯身应下。
“去吧,你也闭关十年。”顾倾水道。
“是……诶?”顾瑶愣了下,“那家中事务?”
顾倾水也知道顾九重的德行,只道:“无伤性子稳重,是个做事妥当的,让他料理便是。”
“是……”顾瑶只能又行了一礼,这才乖乖退下去。
那边林白又往沁芳池去,不过没先去拜访邹宓,而是来到蘅芜山。
此地乃是守天阁旧人的修行之地,但见比之十年前已换了模样。修士往来其间,不见悲愤之意,反有生机勃勃之感,还有许多别家子弟往来。
“师父!”妙妙从大殿里奔出来,眼眶红红的扑到林白身前,一副师慈徒孝的模样。
另有几人从殿内出来,也纷纷行礼。
“行了。”林白拍拍妙妙头,见这丫头修为又有进境,心下也开心的很。
妙妙抹了抹泪,请林白入了殿中。
林白问起此间之事,妙妙一咏三叹、自吹自擂的扯了起来。
那邹宓不喜经管之事,见妙妙机灵,就让她管起了蘅芜山。
这些蘅芜山修士是守天阁旧人的底子,他们服气强者,对陈天人最是崇敬,可对妙妙是不大服气的。
因着如此,蘅芜山修士都觉得邹老祖之所以重用妙妙,是妙妙的恩师用了转轮妙法,吹了枕边风之故。
妙妙自然看得出蘅芜山修士不服气,她也不当回事,先跟着诸筑基一块儿大骂乌木谦,然后拉拢来几个好说话的。
而后妙妙又花了力气,找自家朱见羊来讲道授业,还搬出师父的交情,请来了顾九重、杨少安、姜小白、杨欢来讲道,甚至还请来了仙子的命契之人,以及陈天人座下高徒来讲道。
蘅芜山大都是练气小虾米,筑基也少,本是域外失孤之人,可现今不仅有金丹讲道,其余山头也不怎么排斥,自然明白妙妙的苦心,自此便就归了心。
妙妙连番动作,又是摆背景,又是拉拢人心,收伏了许多人后,她也不大权独揽,反又寻了五个筑基,一同议事。
那五个筑基中,其中有两个是特别不服气妙妙的,但都被妙妙大公无私的性情折服,成了忠心的拥趸,尤其是那夏氏之后夏鸣蝉。
后来妙妙还搞了几次门内大比,请来各个山头的人来比斗术法,着实把蘅芜上搞的有声有色。连掌门首徒景思退都来捧场,还帮忙邀请了许多人。
自此蘅芜山大小事皆要过妙妙的手,赫然比她家老祖朱见羊的权势还大。
若是有人要寻邹宓,也需得先找妙妙。那景思退代掌门来找邹老祖,也得等妙妙点头。
人人都知妙妙是邹老祖亲信。当然,也有些无耻之辈讥讽说是妙妙占了其恩师的光,是她恩师伺候好了邹老祖,这才让邹老祖爱屋及乌。
反正不管怎样,妙妙已混成了一号人物,在周回山都是有名气的。
“执法奉行都不敢找我麻烦。从一小小的看门行走,到蘅芜山的主事人,再到沁芳池福地的二把手,事情干一件成一件。我要不想干的事,别人也干不成。下面有没有人反对我呢?有,但是很少,除非他不想在沁芳池混。”妙妙手托着茶杯,做了最后总结。
“东海域目前的格局,就是修为境界最高者拥有无可质疑的权柄。”林白使劲儿戳妙妙的额头,“修为才是根本,早日结丹才是根本!把你那什么二把手的位置让出去,以后只能在邹老祖身边修行!”
妙妙捂着额头,委屈巴巴的应了。
“我先去见邹老祖,回来再考问你修行!”林白起身要走,却被妙妙拉住袖子。
“师父,”妙妙有理有据,“邹老祖有令,若是有人求见,但凡是元婴境以下的,需得先由我问明缘由,再由我带着觐见。这是老祖三令五申的,可不能违背了。”
“……”林白是真的无语。
第359章 石盘
拎着妙妙来到沁芳池。
沁芳池荷花正盛,岸上花红柳绿,茂密高树中藏一阁楼,楼下有一石台,上有一灰衣女子正自盘坐修行。
“老祖。”林白上前拜见。
邹宓睁开眼,并不言语。
“老祖,”林白俯身,恭敬非常,“晚辈闭关十年,常思老祖教诲,这才略有进益,是故一出关就来……”
“妙妙,”邹宓打断话,她看向妙妙,道:“你难道没跟他说,我最厌烦繁文缛节,更不喜客套虚伪?这种人我都是不见的。”
“老祖!”妙妙神色正经又严肃,道:“妙妙自然不敢忘记老祖叮嘱,是故早跟师父三令五申了的。可方才师父所言并非客套虚伪,乃是字字真心,句句诚挚。师父敬爱老祖之心,是发自肺腑。我在蘅芜山所做的事,也都是师父再三叮嘱的,说要把蘅芜山当成自己家,把老祖当成自家亲老祖一样!这等忠心之人,怎能说是虚伪呢?老祖明鉴呀!”
林白忽的发现,妙妙这丫头还挺顺眼。
“不愧是师徒。”邹宓笑笑,看向林白,道:“林转轮,你有何事?”
“晚辈修行上遇了疑问,特来求教老祖。”林白恭敬的很,再没半分在顾大娘面前的轻佻。
“说来。”邹宓淡淡道。
妙妙最有眼色,当下行了一礼,乖乖退去。
“晚辈勤修十年,略有进益。可这葫芦却如何也炼化不成——”林白摊开手,有一拇指大小的葫芦,上有黑白两色,成太极八卦之形,“如今这葫芦与我本命相连,可大可小,容纳万物。但每每想要探及深处,便有恍惚之感,是故无法完全炼化。”
说到这儿,林白又补充道:“晚辈曾入千壑沙地,得过无相道主的一份传承,这葫芦也自彼处得来。想必葫芦中的玄密乃是无相道主所留,是故想向老祖求问无相道主之事。”
“我记得妙妙和你姜鱼也有葫芦。”
邹宓盘膝而坐,看向池中荷花,道:“葫芦分化,当以你手中的为主。”
她面上忽的有笑,道:“无相道主所留,岂是等闲?不能完全炼化也是寻常,境界所阻罢了。”
邹宓侧目,颇有不屑的看向林白,嘲笑道:“无知小儿怎能拉得动大车?”
“……”林白低着头不吭声,心说这不来问你怎么拉了嘛!
“无相道主发迹于东海域。”邹宓给出指点,“世间七道主,无相道主是成道最晚的。传言无相道主游历四方,曾到过北荒域,与玄阴道主有交。后来不知是何原故,惹了别的道主,被联合绞杀。彼时一番大战,四域一州皆有波及。”
“无相道主修时光与空间大道,难道不曾事前做下防范?”林白好奇问道。
“双大道自然是王者之象,可毕竟成道太晚。而且围攻之人也绝非等闲。”邹宓语声淡淡,“再说了,你怎知人家没做防备?万寿山那位‘无’字辈的,不得过无相道主授业?其实四域一州之地,得过无相道主传承的人极多,你只不过是其中之一。或许人家早已料到了今日。”
她说完话,盯着林白双眼,接着道:“你询问无相道主旧事,想必葫芦中所藏隐秘,与无相道主往昔故事有关。”
林白点点头,道:“每每深入其中,好似坠入时光长河之中,但想要看清却不易,是故有恍惚之感。”
邹宓想了一会儿,道:“你且再试一试。”
林白应了一声,当即盘坐下来,手中紧握葫芦,闭目感受。
一时之间,识海中有葫芦之形,其中黑白阴阳八卦缓缓流动,更显奇异。
这葫芦最先发掘出的妙处乃是能纳各类物事,连那神奇刀意也能借飞刀而收纳,且不损坏葫芦。
另外的奇异之处便是能将攻伐神通收入其中,连那雷劫也能阻拦其几分威势。
取用随心,能大能小,其间好似另有天地,能囊括日月。
细细感受葫身,继而入其中,便觉收纳的各类物事都在其中,灵石、飞刀、各类丹药灵草。
可再想往下深入,便如同坠落江河之中,被水淹没。
恍惚间便见一处秀丽山林,其中一人拼荆斩棘而行。
欲要细看之时,却不得其法,已被水冲走。
隐隐之间,林白觉得那行于山间的人便是无相道主,而所看到的情形,应该是无相道主的一番过往。
那长生造化诀还缺半部,想必能从此间找到一二线索。
睁开眼,林白摇了摇头,示意不成。
“或是到元婴境后才能知晓奥妙。”邹宓毫不在意的笑笑,问道:“你没问问你老相好?”
老相好?哪个?
“没人比得上老祖您有见识啊。”林白道。
邹宓看了眼林白,道:“昔日盗宝之事忘了?或可一试。”
这是要借助石盘碎片之功,林白自然试过,但收效甚微。
“玄阴道主求索之物,或是无相道主所留。”邹宓想了想,笑道:“无相道主双大道并走,你可去寻那骚狐狸,她精于腾挪,有渡河过桥之能。那命契之人修命理阴阳,乃是求知现在与未来,是为时光大道一脉。”
“老祖是说,可让仙子和秀秀帮忙?”林白有所悟,石盘效用不正是如此么?时光长河奔腾,星河纵横,符合两大道的路子。
“你以为狐狸为何挑了个秀秀?不正是一人一狐互补缺漏么?让她二人合力助你,或能窥得一线天机。”邹宓道。
“老祖解我疑惑,当真是不知如何报答!”林白俯身行礼,“日后老祖但凡有所差遣,晚辈万死不辞!”
“那好,去把狐狸盗的龙鳞给我要回来!”邹宓道。
不是,你来真的?林白愣了下,道:“老祖,这个真办不到……”
邹宓冷笑一声,挥袖赶人。
林白恭敬一礼,正要离开,又想起妙妙的事,毕竟是当亲女儿养的徒弟,可不能让她再管庶务了。
不是谁都是莫应成和景思退,一边管着家还不耽误修行。妙妙那丫头心眼子太多,指不定以后闹出大岔子。
“老祖,蘅芜山如今已安稳下来了。妙妙那丫头年纪小,管不了许多事,不妨让她在老祖身边行走,做些采莲奉茶之事。”林白求告。
“呵,上梁不正,竟还担心下梁?为人师,却无表率,可笑。”邹宓嗤笑。
又拜了三拜,林白抹抹额头汗,终于告了辞。
回到蘅芜山大殿,见妙妙正跟几个人说话。
诸人瞧见林白来了,纷纷行礼,只是表情略有怪异,让林白不由得想起了顾瑶。
“我已向邹老祖禀明,以后你便卸了此间事务,只一心在邹老祖跟前服侍。”林白板着脸。
“遵命!”妙妙立即应下。
林白也不再多啰嗦,戳了下妙妙额头,也不拐弯,径往桃花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