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心里还存了提防,也不饮酒吃菜,更少说话。只林白与朱玉茂推杯换盏,畅聊此间风物,倒也别有生趣。
月上中天,人已微醺。
下了阁楼,朱玉茂遣凡俗侍女带裴宁歇息,他则亲自去送林白。
到了客房,朱玉茂伸手招来两个女子,“这是我家的两个凡俗晚辈,且做陪床之用。”他愈加笑的开心,“若是她二人不堪征伐,云道友切莫客气,屋外还候着两个。”
这也太客气了!林白哪受到过这待遇,再看向那两个女子,但见样貌不差,年约二十出头,身材丰腴,眉角含羞。
林白学医日久,知晓这年龄和身材都是最适合生育的。
这是陪床还是借种?
通常而言,凡俗之人的后代中,生出灵窍者万中无一。即便有灵窍,也大多一二窍,资质属极差的。
若是修士与凡人的后代,生有灵窍的概率则稍大些。
至于修士与修士之间,若是有孕,那有灵窍的概率更高些。
生不生灵窍,灵窍之多寡,还与所处地界灵气是否充盈。当然,这说法也不一定准,因为灵窍乃天赐。
不过修士大都子嗣艰难,练气和筑基之人还能孕育出子嗣。可一到金丹境界,想要生子却难之又难了。
是故大多身负家族众望的弟子,都会在练气和筑基期留下子嗣,因为再往后就生不出来了。
“朱兄,这是何意?”林白一副道德圣人的模样。
“云道友莫非不喜她二人?那换了便是。”朱玉茂略有尴尬,“还是说云道友担心日后子嗣抚养之事?你放心便是,若有孕,便是我朱家子弟,道友不用担心。”
合着真是借种的!你家到底怎么了?就这么缺人?
没修行前,有人寻我借种;如今入了修行,还有人找我借种!
林白悄悄的瞅了一眼裴宁的客房,然后看向朱玉茂。
“朱兄,我初来贵地,今日咱们把酒言欢,颇为知心,我将朱兄看做同道好友,日后是要多多交游往来的。”林白正经严肃,“可朱兄这么做,岂非把我当做匆匆过客?岂非把我当做匆匆留种边走之人?还是说,朱兄真没把我当朋友?”
林白一番话情真意切,走的是君子欺之以方的路子。
朱玉茂立即就不好意思起来。
“云老弟哪里话?”朱玉茂也颇为感慨,“我正是与老弟一见倾心,相谈甚欢,才有此举的。若是旁人,我定然不会做这种事。”
“这就是了,咱们乃是君子之交。”林白立即展颜,笑道:“我知朱兄乃是为了家族,可这件事我是万万不能应的。朱兄若是别的事,我必然应下,绝无二言。”
朱玉茂闻言,感慨不停,竟拉住林白的手,又让人摆下桌案,饮到半夜才尽兴。
到了第二日,林白与裴宁早早起床,一起来向朱玉茂告辞。
而朱玉茂却迟迟不见露面,问庄园里的童子,那童子却说不知。
主未在,林白和裴宁也不好意思走,毕竟昨天吃人家喝人家,总得打个招呼才是。
待到过午,那朱玉茂还是没露面。
林白与裴宁便不再等,留下书信,嘱咐那童子交付朱玉茂,便离了庄园,继续西行。
“昨日你跟朱玉茂相谈甚欢,就差拜把子了,怎他今日反不露面了?”坐在路上,裴宁好奇道。
“这我怎知?”林白也看不透,只是道:“不过那位朱兄是个厚道人,必然是有什么急事。”
裴宁笑道:“你倒是他知己。”
林白苦笑一声,回道:“谁不想跟厚道人打交道呢?整日算计,心里也烦的紧。”
“是啊。”裴宁点点头,竟颇为认可林白的话。
两人行了没多大会儿,忽听身后有人呼喊。
转身一看,只见朱玉茂驾一飞舟,追了上来。
“两位怎走这般急?”朱玉茂从飞舟上落下,面有疲惫,却是含笑开口。
“还请朱兄谅解我二人不告而辞。”林白笑着道。
“无妨无妨。”朱玉茂从袖中摸出一封书信,道:“这是我连夜回凤鸣山老家,请家主写的。你二人要去信义坊,我有一个伯父在那边做些小营生。你二人若是有事,可去寻我伯父,他一见书信,必不会把两位当做外人。”说着话,他乐呵呵的把书信交到林白手里。
林白愣了下,总算明白朱玉茂一直没露脸的原因了,合着是去请他家的筑基家主开介绍信了。
以他的修为,在家族里应没多大地位,想必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拿到这封信的。
林白就觉得,这位朱兄实在太厚道了,自己昨晚也有些用力过猛了。
不管这信管不管用,这连夜求信之情得认。
即便相谈甚欢,可才认识一天一晚,情谊着实难得。
林白也不言谢,只俯身拱手。
第81章 熟人
“你看,只要以诚待人,人必以诚待之。”
辞别朱玉茂,林白与裴宁继续向前。
“以诚待人?”裴宁抚掌笑,“他甚至都不知你报了假名字。”
“只要心诚,名字真假又如何?”
林白十分擅长狡辩,“难道我换了名号,你便不认我了?”
“倒也是,你就算换再多的名字,也依旧是金丹面首,我岂敢不认?”裴宁道。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林白假装没听懂,岔开话题,道:“这朱家应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寻人入赘。而且昨晚朱兄还让他家中凡俗晚辈入我房中,意图借种。”
“你借了么?”裴宁停下脚步,皱起眉头去看林白。
“宁姐,你未免太小看人了!我林白一生行事,只求清白二字,岂是见了女人就挪不动脚的人?”林白立即作色冷笑。
“别是被你家贞姐抽干,你无能为力了吧?”裴宁笑。
“你尽可一试。”林白厚着脸皮说。
“等我金丹之后必然是要试试的,如今我可没资格。”裴宁笑。
“有的有的。”林白赶紧道。
“果然还是想睡我!”裴宁笑弯了腰,却不再提这件事了,就是不时的脸红,也不知想到什么了。
两人继续往前,一边讨论朱氏一族。
那朱玉茂虽未明说,但林白和裴宁都觉得他家肯定出了事。反正他朱家既然曾有金丹修士,想必在桥山地界是有名气的,寻到人问问便知。
贞姐给的东海域的舆图中,不标小门派,但是金丹和元婴门派氏族都做了标注。
然而这舆图上根本没有朱氏,这说明朱氏兴的晚,衰的快。当然,贞姐那破舆图也着实年代久远。
金丹修士寿元悠久,必不是无名之辈。
要知道,练气修士寿命与凡俗之人不差多少,也就百来年。
若是应天启而筑基,寿命平增百年,寿至两百岁。
再能得丹论,继而金丹入腹,度过雷劫,则五百年的寿数挣到手了。
若还能得天之幸,证道元婴,寿命达两千。
再往上的化神修士更是天高海阔,打个盹就是筑基修士或金丹修士的一生。
当然也有例外,有些本命奇特之人,便是金丹也能活过千年。不过这种事少之又少,大都是闲书上说的,没几个人见过。
大道无情。可能两个一起修行的人,历经千年后,你的骨头都成渣子了,人家还活蹦乱跳呢!若你的后人中有资质出众的女修,说不定人家念及往日情谊,还会纳入房中,照拂一二,于床榻奋战之际追忆和你一同修行的前尘往事呢。
两人闲扯着天,一路往前走。
此番两人目的地乃是信义坊。
昨日与朱玉茂一番深谈,林白与裴宁对东海域,尤其是桥山地界了解的更详细了些。
是故便打算去往信义坊看看,若真是一处佳地,那便扎下根来。等日后到了筑基,再说其它。
按照朱玉茂所说,信义坊在桥山是数得上前三的坊市。
周边有数个金丹门派与家族。虽不与元婴门派桥山派接壤,但却得桥山派庇护,是以少争斗,欺行霸市之事更是少见。
而且,因为离海不到两百里,九阴山和云霞宗修士,以及海外诸小岛的修士前来,信义坊大都是第一站。
因着如此,信义坊中颇多散修,商业往来极为繁茂。
这也就意味着机会多多。
林白与裴宁的打算是蛰伏下来,以修行为主。但并非与世隔绝,林白想多学点东西,裴宁的剑冢本命更需寻一条出路。
一路往前,并无异常,倒是时时能见到过往修士,多是练气和筑基。
而且根本没人找茬,大都是当没看到,有些竟还点头致意。
“桥山果然是良善之地。朱兄虽性格本就厚道些,可也有这地方本就安宁的原因。”
林白就十分有感慨,“来了桥山这么久,连个打斗的都没遇到过。”
他话音刚落,便听前方树林有呼喝打斗之声。
“你以后少说话!”裴宁瞪了眼林白。
正准备开溜,便见那树林里跑出一对少年男女。
那两人年纪不大,斗的却凶,各种符箓,各种法术,往来不停,边走边斗,分明是拼命的架势。
“新蕾破土!”
“天雷古音!”
“好妖女!”
“臭淫贼!”
那两人瞧见林白与裴宁后,依旧不管不顾,反而厮杀的更烈了。
这二人都是练气,林白与裴宁早有约定,绝不掺和,能避就避,是以就当没看见,俩人拔腿就走。
可没走几步,便见天边一道遁光飞来,落到那少年少女中间。
来者是一中年男子,筑基后期修为,面冷人冷。
“信义坊外私斗,当我等律条是装裱门面的不成?”那筑基一挥手,当即把那对儿少年男女拍到地上,登时就动弹不得。
很快,又有一飞舟快速赶来,上面跳下四个练气。
那四位练气修士皆穿制式的紧身短打,手上拿着五色棒。他们先向筑基行了一礼,接着便拿五色棒朝那对儿少年男女身上招呼,也不问缘由。
直到打的鼻青脸肿后,那筑基才开口道:“收归地牢。”
“是!”四位练气立即恭声,然后押着人上了飞舟,往西边去了。
那筑基中年背着手,看向林白和裴宁。
林裴二人都是从心之人,当即行了一礼,也不多说什么。
那筑基也没说话,化作遁光,往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