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安岳城的各路暗子又活跃了起来，哪怕顶着万象斋的怒火，也是到处打听具体情况。
与此同时。
闻香观旧址，也就是现如今的万象斋，竹苑内。
庭院中，大树下。
万象斋主在一张躺椅上缓缓躺下，老迈的身体似乎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忍不住长舒了口气，脸上也显出几分不正常的潮红。
且不提伤势，就对他这样的老人来说，宗师之战本身就极耗精气神。
战场上自是威风八面，可下了战场，腰酸腿疼，唯有自知。
而楚舟，则在另一边的躺椅上坐下，他目光逡巡，神色有几分感慨，几分怅然。
又有几名丫鬟鱼贯而入，在两张躺椅中间的茶几上摆上了瓜果点心，以及两盏清茶。
茶香袅袅，烟气升腾，令人心醉。
见楚舟左顾右盼的模样，万象斋主笑道：“这里是我专门留下来的，据说，楚观主之前来闻香观时，就居住此地。
怎样，没什么变化吧？”
“竹苑还是那个竹苑，可人已经不是那些人了！”
楚舟收回目光，道：“斋主对我调查的倒是清楚啊？”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既然和玄真观对上了，不了解敌人怎么行？”
万象斋主这般说着，又道：“喝茶，喝茶！”
他先是自己端起茶盏，品了一口，楚舟也没什么顾忌，拿起，微微抿了一口。
茶盏放下，他直接发问：“斋主，莫要说其他的了，我就想问，那天元府的旱灾，是真是假？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万象斋主也没迟疑，他从怀中掏出几页信纸，挑出其中一张，递了过来。
楚舟接过，微微眯眼细看，就发现这上面所写，确实是记录了天元府的旱灾和难民潮。
一旁，万象斋主还做了解释：“我万象斋虽说搬到了这天泉郡，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地盘，但不代表就要放弃霸王城的全部产业。
那里，自然有可靠的人留守，也有完整的讯息渠道。
而这，就是扑天雕最新送来的，几乎可以保证是五天内的最新消息。”
楚舟又问：“那你为什么说后面还有人推波助澜？”
万象斋主耸了耸肩，反问：“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
我没有看不起普通人的意思，但是，武夫杀人如砍瓜切菜，你觉得光凭一群农夫，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所以，我不知后面是谁，但必然是有人的。”
顿了顿，他又道：“或许是净世红莲会，又或许是玄月教，也有可能是某个武道宗门的野心勃勃之辈，妄图崛起。
甚至，说不得还有和霸宗同级别的其他大宗门插手，又或者大运皇室有了什么妄想。
这种事儿太多了，翻翻宗门秘史的记录，我随便就能找出七八件来，几乎任何时期都不缺的。”
楚舟并没有否认，相比万象斋主，他这方面的经验少的可怜。
思索片刻，他又问：“那斋主为什么觉得，远在天元府的旱灾和难民，会影响到我们这里？
霸宗，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万象斋主笑了，反问：“云崖剑派和闻香观争锋的时候，霸宗就派了风雷院院正公冶王来调停。
按说一郡之地，就有此等反应，所以，可不可以认为，霸宗对下辖天元、赤水二府的控制，远比你我想象的要强。
但问题是，霸宗这么厉害，为什么旱灾能弥漫五郡之地，难民如潮，冲击各处的城池？
你不觉得，这更能说明问题嘛？”
楚舟默然，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再问：“所以呢，斋主，你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万象斋主也坐直了身体，道：“我万象斋来此，是为了谋求更长远的发展，而不是和你玄真观拼个你死我活。
既然我输了，那天泉郡第一宗门就是你玄真观的了，我认了。”
“那要求呢？”
“自由通商的权利，我万象斋之前在霸王城发展，本就没占多少田地，经营的全都是店铺，商队和酒水生意。
我们的酒水是赤水府最好的，玉液酿号称赤水第一，是皇室专供，千斤难求。
再就是跑马走商，低买高卖，流通有无，成熟的路线都有十多条，遍及整个大运王朝十多个府，光有这些，我们就足以养活这偌大宗门。”
“那为什么要来这天泉郡？”
“自是因为万象斋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有了自己的地盘才能更上层楼。”
稍顿，万象斋主又道：“虽说输了吧，但有了这安岳城，也算是达成了最低目标。
只要楚道长以玄真观的名义对外公告，给予我万象斋自由通商的权利就可以了。
其他的，我万象斋自己去解决，无需观主理会。”
万象斋主微微扭动身体，认真的看着楚舟：“如此，我万象斋得了些好处，你玄真观得了名头和实在，双方合作共赢，自然，这天泉郡也能维持住局面。
直到……”
楚舟笑问：“直到你万象斋攒够了实力，又有了挑战我的资本？”
万象斋主长眉飞扬：“那都太远了，我觉得，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吧。
楚观主，我知道光凭推测，你不一定信我，可让我们拭目以待好了。
说不得，我万象斋和玄真观还有合作的一天！”
楚舟笑了笑，也睡在了躺椅上，寻了个舒坦的姿势，他道：“最后一个问题，这场和谈，观主是临时起意呢？还是筹谋已久？”
“我要为宗门计，自是有诸多考量，想过最好的情况，也有过最坏的打算。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有能想过在这小地方还碰到你这样的高手？”
万象斋主直言不讳，顿了顿，又问：“我也想知道，观主此来，就一心要灭了我万象斋的嘛？”
楚舟将双手枕在脑后，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天空，他笑着答：“江湖嘛，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动不动就要灭人满门，又何谈长久？”
“所以，楚观主是答应了！”
“不过，我也有条件！”
“您说？”
“天元府的消息，你有的都要给我一份，且必须是最快最全的。”
“这当然没问题，您不说，我都是要给的。”
先来一更吧！
第172章 169：协议与伤势（22）
这场‘谈和’至此，就有了结果，看起来不过是三言两语的交谈，双方连该有的拉扯，考量和讨价还价都没有，颇有几分儿戏。
可实际上，最后的相互问答，才显出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甭管霸宗有什么算计，他们双方都不想拼个鱼死网破。
尤其是现在这局面，真要分了生死，那就是无休无止的乱战，天泉郡都有可能被打成废墟，谁都落不到好处。
如此，还不如寻一种共存的可能性。
哪怕只是短时间内的共存！！！
楚舟虽然修霸道拳意，但其实还真不是什么唯我独尊的性格。
他自觉玄真观走的是仙道一途，真到了一定境界，是要超凡脱俗的！
至于天元府的旱灾，那就真是很意外的事情了。
霸宗给他的感觉很强大，只出了那么一两个人，就压得天泉郡的江湖武林抬不起头。
可这样的霸宗，下辖的天元府居然遭了这么大的旱灾，还有灾民攻城？
这就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可万象斋主的那句话才让楚舟真正警醒——霸宗那里厉害，居然还让局势糜烂至此，可见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
当然，这事儿离得太远，楚舟可没万象斋主那么杞人忧天，也就表示强烈关注而已。
等事儿谈完，朱玄三人也领着许澄他们四个到了，双方在竹苑碰面，人就算是聚齐了。
万象斋主本想请楚舟师兄弟们吃上一顿晚宴，再休息一晚，待明日离开。
可楚舟拒绝了！
他要真留下来吃这顿饭，他自己不安心，万象斋的人也不安心，外面的人就更不安心了。
为了安所有人的心，他们还是决定迅速离开，回玄真观后，把告示贴出来的好。
值得一提的是，楚舟还是习惯立字为据，留下证据。
所以，他又要来笔墨纸砚，将他和万象斋主的协议一一写下，修修改改，一式两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签字画押。
于是，除了阎修远和公冶王外，这个世界上又多了四个，被他这般操作惊呆了的人。
万象斋主入梦实在是没法理解，为何楚舟不相信宗门间的信誉，反而在乎这一张纸。
不过，他们也没反对就是了，终究也是他们追求的结果。
等这些事儿都办妥后，楚舟再也没有废话，起身后就带着四位师弟，往外面走。
万象斋主则带着三位内门大长老相送。
这一次，他们没用轻功，而是就从万象斋的正门，沿着主街道往南城门去。
一路上说说笑笑，谈一些风土人情，也交流一番武功心得。
直至南城门外，双方才是拱手道别，分道扬镳，看那依依不舍的样子，真有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的错觉。
这一幕，真不知让多少暗子惊掉了眼球！
那公告虽然没法，但就这消息传出，宛如飓风过境，荡起波澜。
……
万象斋，
内院。
万象斋主自送别楚舟等人后，就冷着个脸，一言不发的往回走。
后面，朱玄三人跟着，好几次想开口，都没敢说话。
尤其是矮胖老者，憋得脸都红了，可还是被其他两人用眼神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