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或许根基虚浮,或许武道不精,或许有种种毛病,但却是在战场上可以批量生产的杀人魔徒。
这也是玄月教被贬斥为魔,但依旧令无数宗门头疼的原因,真要是掀起大战,这等批量产的魔徒,实在是令人头疼。
所以,这场屠城,你以为是乞活军损失太大,乞活军统帅恼羞成怒。
可实际上,不过是预谋已久!
而相比玄月教的手段,净世红莲会就更显文雅了些。
这是一处巨大的庭院中,数以百计的青壮年都被驱赶到了此处。
看他们的衣着其实不难发现,这些都是穷苦人,多是衣着破烂,皮肤粗糙,手大脚大,显然是做惯了苦力的。
而在这群人的中央,站着一位身穿白衣长袍的汉子。
他那衣物显然是丝绸制作,镶了金边,看着就无比昂贵,正面和背面都有一朵绽放的血色红莲,极为醒目。
但这个汉子就很是木讷,像是田地里待久了的人,眼神胆怯,背部略有佝偻。
那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分明很是贴身,可就是给人一种沐猴而冠的感觉。
眼看人已经聚齐了,他环视一圈,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可张嘴后,却是彻底变了。
“我,大家且看看我,我不怕说出自己曾经的身份,就是一个种地的农民。
我家祖辈三代都是地里刨食吃的,这辈子从来没去比县城更远的地方。
我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最好是年年丰收,让我家两个孩儿能顿顿吃饱,让我家婆姨能有两身衣裳。”
“可旱灾来了,田地干的都裂开了口子,我刨地三尺都挖不出一丁点水来。
家里的粮食没了,我们不得不吃种粮,可种粮没几天就吃完了,我就只能去地主老爷家去借。”
“说好的九出十三归,来年丰收了再还,以土地做质押。但那些人没等上一个月就要来收粮。
说是借我们的太便宜了,要么把地契给他,要么就得签一个九出二十归的契约。”
“我不肯,就被地主蓄养的泼皮打了一顿,我爹护着我,没几下就被打死了,就死在我怀里。”
“我气不过,去衙门里告状,结果连衙门口都没进,就被那些衙役给打出来了。
我母亲护着我,头上挨了几棍子,七窍流血,没一会儿就颤抖着没了呼吸。”
“我背着母亲的尸体回家,我想给她葬在自家地里,可等我到家后,那些泼皮已经赶来了。
他们糟蹋了我的婆姨,摔死了我还在襁褓里的儿子,又把我家大姊抓走给卖了。
我想上去拼命,我想杀了他们,但我被那些泼皮无赖给打倒在地,他们这次下了死力,是要我的命。”
汉子的演讲其实没什么技巧,可架不住全是感情,话里话外那种悲伤和死寂,引起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共鸣。
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是田地里刨食吃,见过了这般惨剧!
可话锋一转,他的眼神就狂热起来:“只可惜,他们没能得逞,因为,一位红莲会的师兄救了我!”
“我听过净世红莲会的名声,官府说它是邪教,说他们只会骇人,可那位师兄给了我吃的,给了我喝的,教我练拳,还让我修行武道。”
“我也在问自己,为什么那些老爷就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为什么那些官府就能收了这个税,又要那个税?
为什么我一天到晚的劳作不休,生病了都不敢吃药,可三餐温饱都换不来?
为什么我只是期望一家子平平安安,却被害的家破人亡?”
“红莲会的师兄告诉我,那是因为世家的剥削,因为官府的盘剥,因为我太弱了,弱的没法让他们正视我。
所以,我拜了红莲天尊,加入了红莲会。
我在师兄们的帮助下,用刀一个个划开那些泼皮无赖的喉咙,看着他们绝望的眼神一点点灰暗下去。
我冲入了那地主家里,把那个胖的和猪一样的杨员外拖下了床,当着他的面,将他的女儿压在了床上。
我没见过那么细皮嫩肉的女人,没听过那么娇喘低吟的哀求声,完事儿以后,我还刨开了地主的胸膛,让他自己看着自己的内脏流了一地。
我还去了府衙,那高高在上的县令老爷见我,如同见了恶鬼。
我让他先跑,我在后面追,追的他上气不接下气,追的他两腿打颤,追的他呕吐不止,再一点点把刀捅进他的肚子。”
“我为父母妻儿报了仇,我也理解了恸哭天王告诉我们的话:这个世道,只有拳头打,刀够快,才能杀他个天翻地覆,杀他个朗朗乾坤。”
骤然低头,他死死的盯着在场的所有人,双目猩红,宛如择人而噬的恶鬼。
“我不相信你们没受过欺负,我也不相信你们没被官府盘剥,我知道你们吃不饱穿不暖,我明白你们的渴望与憋屈。
所以,加入我净世红莲会吧,让红莲天尊的业火,焚烧干净这世间的一切罪恶。”
“跟着我念,你们这群活不下去的杂碎们,跟着我念啊!”
“熊熊业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乐!”
“降世红莲,清洗世间,万般罪恶,焚尽成空!”
这汉子突然大吼一声,拔出双刀,高举过头顶,虔诚又嘶哑的怒吼着红莲会的口号。
而四周那些个青壮,仿佛受到了感染一般,同样的开始跟着嘶吼。
“熊熊业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乐!”
“降世红莲,清洗世间,万般罪恶,焚尽成空!”
刚开始的时候,那声音还有些杂乱,可渐渐的,越发整齐,统一,甚至越来越大声。
‘轰’的一声,那汉子身上直接燃起了火焰,烈焰升腾,仿佛一朵巨大的红莲绽放。
但那人没半点痛苦,反而在火焰中大笑,仿佛被火焰烧死是一种解脱。
在场的所有青壮都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看到了一簇簇红莲火焰飘起,漫舞,又落到了他们的身体里。
于是,一簇红莲火在他们身体内燃烧了起来,似净世的烈焰,焚烧他们的灵魂,又点燃了他们的身体。
于是,一个个红莲教徒就此诞生。
以上这些,就是玄月教和净世红莲会的手段。
他们在寻常时刻就已经非常难缠了,而在战争中,更有随时暴兵的能力。
先来一更哈!
第191章 188:恸哭天王(22)
石松城中心处,府衙所在。
一个个火盆被点燃,跳跃的火焰照亮了昏沉的天色,两排全副武装的甲士,披挂整齐,手持兵戈,威武雄壮。
又有一位位将军立在两旁,各个膀大腰圆,气势雄浑,一眼望去,哪里还有曾经灾民的模样?!
如果说整个石松城有安稳所在,那也就是这里了,里三层,外三层,不知有多少队伍巡逻。
“天王到!”
一声大喝传来,包含了真气的声音传出来老远,就见一位身穿金红色甲胄的大胖子缓步前行。
他是真的胖,浑身上下似乎都是肥肉,以至于那贴身制作的甲胄就像是被塞满了一般。
但他眼神极为凶厉,踏步走来,在一群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将士中走过,仿佛闲庭信步。
某一刻,他身形一顿,看着某位人高马大,比他还要大上好几圈的将士,问:“我记得下了命令,不让再焚烧房屋了,当时是你领的命令,可对?”
那将士赶忙道:“是,天王!”
“那为什么现在我还能看到远处的火光和浓烟?”
“那是之前点燃的,已经烧毁了两条街区,现在还没熄灭。”
这胖子大怒,一脚就踹了上去,只把那人高马大的将军给踹飞了出去。
“我他妈让你禁止放火,你就只管禁止放火啊?烧起来的不知道扑灭了?
天干物燥,再加上西北风,你是不是觉得整个石松城都被点燃了,也不是啥大事儿?”
说着,他又跑了上去,飞踹几脚,踹的那人站不起身来,才气喘吁吁的停止。
只听他怒吼:“我给你个机会,带着你的人,把整个城池的火都灭了。
要是今夜我登高望远,还能见到火光,那你就提头来见?”
“是,是的!”
那将军立刻爬了起来,火急火燎的就往外跑,还不忘把本部人马都招呼上。
而那大胖子也没管他,只是走到另一个将军面前,道:“带着你的人去巡城,我虽然下达了屠城令,但可别真的把人都杀光了。
攻下一座城的时候,我还需要有足够的灾民,我的虎贲将军,你是否能做到?”
“天王有令,必不负使命。”
“那就去吧。”
再是走到一位将军面前,他又道:“苗老三,我记得给你的命令是收集粮草,现在能给我个结果吗?”
“天王,我已经派人将城内所有世家大族的私仓、官府的官仓都监管起来了。
粮食的数目不少,但是,您知道的,我们带着的人太多,消耗量也大。
按我的估计,最多坚持一个月。”
“一个月,绰绰有余了,而且,我带了那么多人,可不是为了单纯养着的,关键时刻,两脚羊也是肉食嘛!”
又换了一位将军,他再问:“你的任务是金银珠宝,告诉我,收拢多少了?”
“我已经……”
“……”
“…………”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安排,看似简单粗暴,可愣是将该安排的都安排了,该落实的都落实了。
就是耗费的时间久了些,等入了正堂,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一屁股坐在上首的位置,他那庞大的身躯就像是一座肉山,可谁也不敢小看了这胖子。
因人数太过庞杂,扩张的太快,乞活军的内部构成也是极其复杂,充斥着各个阶层,各种出身的人。
被裹挟的灾民就不说了,他们没武力,没学识,即使是有玄月教和红莲会的秘法,可以增长一定的实力。
可让他们带队,领兵,攻伐,以及清点、记录、谋算,就超出他们能力之外的了。
所以,乞活军中有不少落魄的读书人,有武道宗门的余孽,有世家大族的子弟,乃至于形形色色的人物。
他们在乞活军中自然要争夺话语权,久而久之,就有了种种派系,山头,以及各自的队伍。
时至今日,乞活军内部已经算是基本明确了,除了那位名义上的乞活军之主外,主要分为十二支,又名乞活军十二天王。
眼前这胖子,就是十二天王之一的恸哭天王,本名冉永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