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那宝树贵重,不可不防,让他的妻儿就此搬到洛青来。
“同时你带他去祖师堂发了【天誓】,说些情,给些利,让他明白宗门难处。”
【天誓】便是指天以真灵为誓,是最重的起誓之法,若是违背,便有天雷落下。
江池鱼松了一口气,看来许玄到底是念着些门中的规矩情分,未曾对齐修礼下什么重手。
他可是看过许玄如何对付外敌的。
这位观主往往是剑气将人搅个通透,下手非伤即死,和冲阳祖师完全是两个路子。
领了命,江池鱼便准备去带走齐修礼,却不想身后的许玄继续说道:
“你习微师尊正在荡霞峰炼器,你先去拜见他再说。
“不必觉得愧疚,门中有你,是师门之幸。”
这小老头当即红了眼,佝偻的身子直了几分,应了一声,往荡霞去了。
许玄倒是从未看轻过江池鱼,他恨不得门中多几位这样的弟子来,为他分忧。
江池鱼虽然修为平平,但人情处事,生意往来这些方面比其他弟子都强的多。
这老人将白石的外门弟子管理的井井有条,每年矿石售卖,也由他来张罗。
‘唉,可惜不是练气。’
许玄有些感叹,修行路上,到底还是以实力说话。
江池鱼是个人才,但困在胎息多年,不仅有些自卑,连一些外门弟子对这名老人也颇有微词。
‘到底什么才算人才,只有刘霄闻那般天资异禀的吗?’
这些事情稍稍困扰了许玄一时,但他很快也就想通了,到底还是要看修为。
大赤观仍旧在青巍立足,只是因为他坐镇此处,不然就是再多的江池鱼,也撑不起这山门。
但门中若无这般人才,恐怕也难以前进。
正是此理,摇了摇头,许玄又去翻看师父的笔记,青松随风而动,洒下日光来。
第22章 柳家
天青峰,十来日过去,许玄已将灵田之事安排妥当。
施缘雨到底是回春山的嫡传,指点了不少观中错漏之处。
她修的是三品的【乙木】功法,《百花品命录》。
这功法能断花草之品命,倒有些类似巫祝的意思,借着一本品谱,为灵药一一批命,使之应节气顺时生长,不遭病害,药性完足。
长明的灵田已经按照土性,分门别类重植了各类灵药,长势喜人,看来今年收成能好上不少。
‘到底是螺狮壳里做道场。’
大盘一日不夺回,灵药之产便长的有限,但大盘和大景原的灵地一比,又算得了什么?
他大赤观连着三代才出一名温扶风,且亡于妖灾,未给门中留下什么底蕴,比不了原上代代有筑基坐镇的世家高门。
他如今能走到这一步,还是靠着那八字古篆,但也只是在原上这衰落至极的一代里稍稍站的往前些。
和他师父,和上一代人相比,差的远了。
朱虞城和温扶风并称为道种,修为更是到了筑基后期,功法道行都不是许玄能比的。
即使筑基,许玄恐怕也在这位朱家家主手中撑不了几回合。
对方真要一统大景,那许玄就只好纳头便拜,乖乖在青巍堵着莲花寺,不敢生出二心。
但他仍旧对大景原的灵地抱着些隐晦的渴望,原上的各家能代代养出筑基,也是占了灵地之利。
洛青已经是青巍最好的灵山了,但和大景原一比,就有些相形见绌。
如今许玄突破炼气六重,观内这几日由习微师兄主持,他正思虑着去大景原上一趟。
一是去观一观原上形势,拜访柳家,谈谈日后谋划。
二是去鬼市中看看有无阵法相关的消息,门中有了那【地炎午元树】,省下不少资粮,也可去寻些秘术,以作护道之用。
藏经阁在妖灾中毁了大半,大赤观传下的诸多功法秘术要么遗失,要么残缺,如今正需补缺。
栖云突破炼气,温思安不日也将冲击炼气四重境界。
门中关于斗法可堪一用的秘术,只有那《从明一气剑诀》,但过于艰深,也只有许玄悟透了,温思安入门。
许玄正待离了天青,却见自彩云峰飘来一道轻灵的云气,正是温思安。
长明有施缘雨在,她欲突破,便回了灵气更盛的洛青来,不知找许玄有何事。
“可是要去大景原?”
温思安轻声问道,同许玄一道向山下走去。
“如今当去看看原上动向,也去那鬼市里寻些功法秘术,不然门中真是没甚可练的了。”
温思安轻轻抚平罗裙,转而看向许玄,柔声道:
“我正是要同你商议此事。”
“听施缘雨说,高峡有些灵植的天赋,她炼气的功法当仔细谋划。”
许玄听及此事,也有些头痛。
温思安双眸看向许玄,眼里有些固执,低低说道:
“施缘雨帮我看过高峡,说我这个弟子是个持枢应节,种养藏收的禀赋,若是将来想学灵植之法,适宜修【已土】和【蕴土】两道。”
“修行门中其它功法倒也是无碍,只是有些浪费她这天赋了。”
“如今莫委屈了她,你且帮我去寻寻有无合适的,将来让她灵植之道上多学学。”
言罢,温思安便将一袋灵石交予许玄手中,正是她这些年攒下来的,细细碎碎的。
许玄本想推辞,但拗不过她,只能收下,便驾云前往大景原。
‘高峡在灵植上倒是有些天分,可惜门中无这传承,回春山只是派施缘雨过来,和供奉类似,自然不可能把真传留下。’
人才、功法、灵物和势力,这些弯弯绕绕如同张密网缠到了许玄心头,一点点收紧,他久违地生出股低落的情绪来。
上次这般,还是他苦苦练那《从明一气剑诀》,却始终悟不出剑气。
那时他就会舍了手中法剑,跑到居真殿去找师父吐吐苦水。
温扶风就会细细为他讲清每一处关窍,安慰他几句。
如今心中烦恼,又可找谁诉说?
许玄已经是观中个子最高的了,若是天塌了,也是他去顶上。
雷云破开天光,少时便到了大景原边缘。
许玄自怀中取出一柳叶形制的玉佩,有些意动,不知是先去鬼市,还是先去柳家。
上次陈家大寿结束,柳秋辞便将这玉佩交予许玄,说是待他到了原上,以法力激发,对方就有感应。
正待许玄犹疑之时,这玉佩却是自己发出光来,看来是柳秋辞已经知晓他来了。
当下许玄便驾风直直往柳家奔去,鬼市之事,还是等到稍后再说。
柳家占地并不算大,正好位于回春下方,遥遥相望。
刚至柳家阵法外,许玄落了下来,正待拜访,却见阵法自开。
一青衣羽扇的公子走了出来,只是这次坐在一青木轮椅上,让身后侍女推着,下身盖着一层绸布。
“许观主来了,还请入内一叙。”
柳秋辞引着许玄沿道而行,入了一园,青砖白瓦,草木郁青,青鸟长鸣,白鹿呦呦,不似凡俗,隐隐透着贵气。
杨柳依依,清光明灭。
两人在山环水绕的亭间坐下,旁边就是一池,白石环绕,雕着【落郁】二字。
那柳叶随风落入池中,便化作一条条青鳞宝鲤,悠然自得,偶有些跃出水面的,便又化作柳叶,重回枝头。
‘筑基级别的宝树,且灵性胜出我观那【地炎午元树】不知多少。’
许玄看向那柳树,有些感叹,一旁的柳秋辞则是让侍女煮茶去了,见许玄眼神,便笑道:
“这【青郁柳】是祖上传下的,代代先辈坐化,都是在这柳树下,便渐渐有了灵性,但未成精,不可移,能护家。”
“柳道友家中倒是底蕴深厚,非我观能比。”
柳秋辞不置可否,轻挥羽扇,反问道:
“道友可是突破了炼气六重,求了【命本】。”
“正是。”
许玄看了过去,瞳中紫绛的雷光隐现。
柳秋辞见了,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说道:
“道友这进度是快,不过段家的那位应当比你还早些,空剑门的嫡传近日也突破了。”
“至于我,虽服了血气化的丹药,如今却还在求【命本】的半道上,要些时日炼化。”
言毕,柳秋辞掀起腿上锦布,露出腿来,他下身竟然有些木化,足趾成了纠结缠绕的根须般模样。
“这是?”
许玄未曾听闻过求【命本】会有这般异变的,有些惊到。
“我家修的【忌木】,求取【命本】要纳木魅入体。”
“倒没什么害处,就是刚突破时会木化,丑了些,我便想着把这炼到能内藏了,故而要耗些时日。”
柳秋辞细细解释了,让许玄感到有些好笑,这位到底是个看重仪表的
“许道友可是也借了血气突破?”
许玄脸色有些变化,但仍旧沉声回道:
“正是,我门中有遗留下的一枚借血气成的宝丹,可增长修为。
“我服了之后五重圆满,才突破成功。”
柳秋辞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说道:
“这血气好用是好用,各家都在用鬼市里的血丹,只是服了就难窥紫府了。”
“不过我们这批人,也没这命,只是门中有些成器的后辈,莫要让其沾染了,有些事我们做长辈的担下就行了。”
许玄未曾料到柳秋辞是这番回答,眉眼里有些困惑,思来想去,问了一句:
“柳道友,对这血气是如何看的?”
“如何看?”
柳秋辞未曾想许玄问了这句话,但忆起温扶风的为人,便有些明白许玄心境了,只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