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仙碑,没有天陀,许玄记忆中的各类法术、篆文的加持,皆都无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依然勤勤恳恳,全身心投入剑道之中,这是他唯一握的住的东西。温扶风对这个弟子颇为满意,但也并未给予太重的期望和压力,六寸灵根,恐怕筑基都难。
日复一日,直到温思安出生,许玄才真正记起【师母】,对方面容依旧模糊,抱着一婴儿,笑着说:
“玄儿,你有师妹了。”
许玄看去,那个孩子面色红润,以锦布包着,眼神明亮,灵气充裕,唯独下身.
他目光落去,在锦布下的不是新生儿的腿脚,而是遍生细密白鳞的龙蛇半躯,散着莹光,正如【伏易躯】所描述的一般。
某种力量隐去温思安的异样,直到她渐渐生出腿脚,走上地来,许玄还是记不清她母亲的容貌,关于这部分的记忆逐渐消去,再也不见这位师母,周围人都未察觉。
许玄开始拼命练剑,几乎无人知道,师门强盛,为何这位真传要一次次不顾性命,去和妖物搏杀。
每次身死,都会重复这过程,许玄已经不知有多少次自轮回中重来,他越发沉心于剑道之中,即使没有仙碑,他也不断行进,走的极远。
直到有一天,凌厉的剑气自发生出,随心而动,甚至比上一世悟出的还早!
再之后就是血与火,将青巍七山乃至大景原席卷,师父不见,整座山门在群妖呼啸中化为地狱,仅剩几人活下。
“现在,我们来重建山门。”
一片废墟中,许玄声音坚定,看向身旁的王栖云和温思安。
“即日起,我任掌门。”
他握住恒光,剑光洒落,将过往的纷乱尽数斩断,带着身边人向渺远、不可测的未来走去。
只有剑,仅有剑,师父留下的剑道是他唯一能依仗的事物,没有什么五品法术、强横体魄,他将一切都倾注在剑道之上。
黑风谷、莲花寺、巫荒等等,依仗着先知的记忆,他还是数次死去,重新自轮回之中走来,却也自《冲阳剑解》中却悟出更隐秘的传承,是师父留下的化炁之法。
【伏易剑炁记要】,龙蛇变化,阴阳化易,是古代圣人所留,只差【奉玄化炁妙法】一线。
他每次轮回都迅速悟出剑炁,快上不少,但唯有同左河默相争相杀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走不过去,不论输赢,最终都是被炼成一柄巫道灵剑。
【恒光】真君没有显化!
无论他如何挣扎,最多也就是两人一道失去性命,自己却是必死无疑。
许玄已经忘记自己如何而来,沉浸在一次次轮回之中,难以走出,神智自我渐渐消磨,几乎要融化在这片虚幻的轮回之水中,再也无法归来。
最后一次将击败左河默,他的心神越发浑浊,自我难以保持,静静等着最后一刻来临,再也走不出这轮回之水。
“许玄,给我醒来。”
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语气急切,越过无穷轮回。
“谁?”
天外的那道【奉玄剑炁】已经自太虚中行来,左河默昏死在地,许玄却被摄起,即将化作一柄灰白的灵剑。
一切静止,【恒光】真君未至,但有六道轮回盘显化,古佛立于天轮中心,业力果报循环不断,将所有的轮回贯穿,凝炼为一体,许玄的真我自这茫茫轮回中走出,遇劫不坠。
无边血花飘起,曼陀罗神纹将他牢牢锁住,他终于想起这声音是谁的,高声呼道:
“天陀!”
素白玄光贯彻,日月辰三景变化,最终演为混洞,将他召回。
心神似乎回归,来到一片和气海内景相似之地,雷泽广袤,一株雷树参天立着,直入云海,但那雷龙、神人和劫池都已不见。
自雷泽之中,另有模糊人形显化,皆是许玄样貌,他凝神看去,隐有感应,是所谓【后世】
有的身绕劫雷,已是雷宫仙将模样,剑上雷火交转,性命同散着终结、消亡之气的仙光相连,不复自由。
亦有龙气森严者,显出原形,为墨灰蛟龙,驱雷掣电,彻底化龙,玄阴之光照耀,旁有一赤红神鸦,落于龙首,静静停着。
有人身怀数道剑炁,变化不断,各不类同,上方高悬着黑白剑匣,操纵他人剑意,以术近道,杀力恐怖。
还有的踏着紫雷,身旁有混沌光散发,也是许玄,此时已经彻底化为另外一种生灵,接受所谓转世。
甚至还有修成丙火、壬水等等的,皆是许玄,种种可能,尽数显化。
天陀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从未这般认真过,又带着些期待和担忧,沉声道:
“现在,我要你斩尽这些错误的后世,只留当下一种可能,做的到吗?”
许玄轻吐一气,身上法器都不见,仅余一柄【丹霆】,仙基震动,他看向前方道道人影,只是一笑。
“你看着就是。”
【丹霆】从银色到玄黑,再到白耀,如今重新变化,玄黑剑身为底,有紫绛和皓白的雷纹显化,北斗刻于其上,天罡位明。
剑灵显化,雷隼变为通体玄黑,有震社二雷萦绕的天鹏之形,刻于剑柄上。
许玄握住,剑指前方,诸多人影缓缓看来。
雄浑高远的意境萦绕于法剑之上,合震雷循环往复,出于极点的正意,若荒荒天云,寥寥长风,横绝于此。
超以象外,至大不可限制,得其环中,理之圆足混成无缺,许玄贯通轮回,已经立身于剑道的顶点。
剑意。
他含笑出剑,同众多来生,所谓的可能性杀在一处,紫雷轰鸣,剑意巡天,将浩渺无际的大泽斩开。
第174章 出世
剑意收归,丹霆长鸣。
眼前的所有人影尽数被斩去,化为通透、虚幻的轮回之水。
许玄默默体悟剑意变化,雄浑浩瀚,循环往复,出于极点,几乎无需动用法力,他随意挥剑,已胜过往日诸多法术、器物加持的极限。
【丹霆】斩落,露出一线细微的太虚来,而后弥合。
‘真正的斩灭无形,太虚都能斩开,更别论其他术法,怪不得有一剑破万法之称。’
雷泽消散,他心神回归,再度睁眼,已经坐在那破旧、古老的黑色小舟之上。
诸多阴差鬼吏呼啸而来,却被轮回湖上的仙光打得湮灭,这处渡口,真正开启,向外行去。
与此同时,一道青雷贯彻天地,仙祝阵阵、符纹蔓延,真正要冲破此地,阴间动乱,裂缝洞开。
“【天都霄仪祝】归去,那蛟龙也要走!”
“让他走,闯过轮回湖,本就能离去。”
诸多声音自黑暗之中响起,将阴间稳定,而后渐渐沉寂,仅余那青雷贯穿而出,许玄乘舟随行。
裂缝之外,一轮青月高悬,将这所谓的【天都霄仪祝】接引而走,收敛神异,同时将这处裂缝彻底封闭。
“是和金位有关的事物,落在地府中!”
天陀看出虚实,低低说来。
黑色小舟上有冥光阵阵,将他护佑住,行出阴间,正处于是一处大渊之中,无数雷光卷积于此,神、震、社、霄四道皆有,唯独缺了灵雷。
正是种雷渊,原来是自此地而出。
渊底有亮金和银白雷光照射,黑色小舟上冥光流转,将许玄护住,不然在见着这雷光的瞬间就要化为齑粉。
“是金丹一级的雷霆,神、社各一道。”
天陀声音低低,似乎怕惊动这两道雷霆。
黑色小舟缓缓向上行去,许玄看向四周,形态各异,数量繁杂的雷霆变化不断,甚至有数道紫府雷霆藏伏其中。
小舟缓缓前行,许玄看准,正要出手,却被天陀止住,这老妖低低道:
“这些紫府一级的雷霆皆有灵性,你贸然出手,恐怕也只能取来一道,先行想好取哪道。”
许玄闻言,有些可惜,刚刚就有一形若天剑的金雷落于一旁,散着神威,他本想去取,听着天陀这话,又停手。
‘先寻到紫府震雷才是。’
他心念一定,静心感悟起来,气海中那尊灰色石人却震动,同仙基呼应,指向一方。
许玄有感,当即看去,乃是一在紫白二色之间变化的雷霆,兼有震社,忽而为雷泽,忽而为劫池,和许玄仙基遥遥呼应。
【混一无咎玄雷】,雷光凝结,化为文字,许玄感觉可以轻松召来,只需以仙基承接即可。
心念一起,石人震动,这道玄雷竟然真的遁来,径直进入许玄气海之中,然后分化,紫雷落泽,白雷入池。
这玄雷竟然是两道雷霆纠缠而成,可分可合,十分玄妙。
迅速收下这道玄雷,接着许玄法力席卷,动作极快,收走不少筑基雷霆,四雷皆有,共计六道。
渊中雷霆顿时暴动起来,下方的金白之光冲起,黑色小舟加速飞遁,直直冲出这一处地界,重归于洞天之中。
冥光变化,小舟一寸寸粉碎,化作飞灰,许玄落于渊旁的黑色山岩之上,周围有不少筑基在,正以法器、灵物来捕捉表层的雷霆,好似钓鱼一般。
‘可惜了,本想把这黑色小舟带走。’
渊下震动,无人发现许玄,他悄然立身于暗处,四周全是筑基,没有紫府在,洞天还能再探。
下方的大渊似乎记住了许玄气息,他本想靠近,那雷光却又暴动,只得离开。
“快些去丹房,比什么法器、灵物都珍贵的多。”
天陀似是想起来什么,查明方位,连声催促许玄,让他快些动身。
身化雷光,迅速飞遁,远处传来水火未济之象,遥遥有丹香传来,让他精神一振,化作一线天光,破空而去。
——
【水火室】中,坎离未济,水火奔涌,朱红、莹蓝的丹砂熠熠生辉。
此地丹室众多,连成一片,不少丹药已经在岁月中失去药性,化作泥灰。
各色丹炉立着,多为丁火、真火之器,也夹杂着些藏金和蕴土的,这类丹炉最需人养护,搁置许久,灵性流逝不少,有的只是受到冲击,便坍塌崩解。
不少筑基涌入,并不在意外围这些筑基一级的事物,偶尔捡些成色好的丹丸,宝炉,便向着中心的紫府丹室奔去。
一紫衣女子正在外围丹室之中徘徊,她神色稍显犹疑,眸光黯淡,不知是否要进入中心。
‘【雷劫元液】在我身上,可那枚灵丹又必须要取来。’
祖父已经无法联系上,她只能自己决断,只有紫府未入的这段时间,才有机会取来灵丹,之后就只能逃遁。
丹室破碎,数道法光落来,她神色一变,正欲飞遁,但一张散着幽暗煞气的天网落下,有四名筑基联手,竟然将她困住。
为首之人一身庚金之气,正是长生观习明道人,手执长剑,煞白的庚金之气冲激,直直斩来,他自那位火鸦手中走脱,竟又寻上徐亦来。
“徐道友,交出那雷劫元液,我等便退去。”
习明先行出声,身旁三人周身竟然散着天魔彩光,让人心悸。
“长生观竟然炼起天魔之物,何谈仙道?”
徐亦神色冷冷,对方行为可算犯了忌讳,几若在玩火,此事传出,长生观的名声可就臭了。
“道友还是莫说这些无用的,交出元液,我便放你离去。”
习明似乎已经拿定眼前之人,身旁三名道人身上皆有天魔光萦绕,威势摄人。
“要怪,就怪你和那龙子走的近,牵扯上火鸦的事来。”
他神色阴冷,心有怒气,白袍鼓荡,几欲斩了眼前之人,身为仙道,反而去帮妖类,实在是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