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上哪里寻这般多筑基来,若真个细究,下方大半人此生最多也就修至练气,只不过借着秘法突破,哪里有紫府之望。”
吕观稍稍摇头,细细解释。
‘原来如此,难怪他一王侯,手下便有这般多筑基看来都是催成的,以道途换修为,不过这数量也极为恐怖了。”
许玄稍稍感叹,也只有帝家或是仙宗养的起,就是紫府仙门,恐怕也培养不出这一众将士。
“如今便在剑关附近修养,以待那位出剑。”
吕观看向北边,一片苍茫的铁灰之气,卷积而下,将辽军的情势遮掩,偶有几名骑着黑鬃宝马的将领走出,同离国这边的将士捉对厮杀,暂时未有大动作。
“可是世子所言的那位袁公,和越绝剑脉有关,不知是何来历?”
许玄正欲问问这事,毕竟太平山号称剑宗,有理正剑脉之愿,想来对这些事都极为了解,吕观正欲开口,却被打断。
“两位何不来船上一叙?”
一道女子的清亮笑声忽地响起,太虚洞开,浩浩朱红之光照耀而下,一艘华美宝船显化而出,好似座要塞一般悬在云端,将天光遮蔽。
许玄只觉这声音熟悉的很,似乎在哪里听过,目光看向船上,便见朱雀形制的船首上,正站着一青衣女子,背剑,修腰净颈,含笑看来。
‘公孙昔,她怎在这处,如此说来,宋世仪也在。’
许玄目光沉稳,不带好恶地看了过去,却见对方仍笑道:
“两位,袁公前辈正在船上,既欲观礼,何不来见见。”
一旁的吕观看去,目光有些疑惑,迟疑道:
“公孙.前辈?”
“称道友即可,入内一叙。”
公孙昔展颜一笑,若三春桃李,目光看向许玄,笑道:
“【辟劫】剑仙可要来?”
许玄缓缓点头,同吕观一道御风上前,落于那宝船之上,沉寂已久的天陀此时却怪叫起来。
“这是哪一朝的老鬼,还阳到人间来了。”天陀的语气似乎有些艳羡之意,忽地响起。
“?”
“这是大奉的【西河】剑仙,货真价实的古人,如今就在你眼前,怪不得你说的那公孙昔有古怪,原来不是活人。”
“可是转世?”
天陀的声音幽幽响起,继续道:
“看着不像,当初胡人迎魔,攻入奉安,她陨落可是有记载的,这般再看,倒是像.纸人那类。”
“何解?”
天陀却不再多言,只是让许玄莫要露出破绽,对方手段诡秘,就怕能看出他虚实来。
公孙昔在前引路,此船极广,甲板为深黑之色,三人缓缓前行,向着一处雾气升腾的宝阁而去。
许玄面色如常,无喜无悲,看着这女子背影,对方背着柄黑白二色纠缠的古剑,却不是当初那青铜剑匣。
‘【坎源山】,清浊之变,灵欲之化。’
许玄默默回想起对方仙基,他如今交手过的人中,仙基最为神妙,变化最多的,当是公孙昔,周始不算,这位当初根本未用仙基,许玄也不知【天公笑】性质如何。
‘今时再动手,不知道能否稳压过她。’
许玄有些好奇,按照天陀所言,眼前之人是古人再现,既然以剑留名,不知如今有无剑意在身。
一旁的吕观神色有些复杂,此时低低出声,带着几分敬意,只道:
“公孙前道友,我太平山中还有奉朝留下的丹青,描摹的正是【西河剑舞】,我少时得观,受益极多。”
“哦,原来落到你太平山手中去了?也算巧。”
公孙昔回首一笑,眼眸如常,语气活泛。
“道友若是想取回,我太平山便可遣人送回,物归原主。”
吕观两眼放光,此时一副憧憬之态,看得许玄心中直犯嘀咕。
“送回就不必了,留在你山中,也能有些用处。”
公孙昔轻笑一声,目光却是落在许玄身上,若有所思,却不多言,径直向前而去,引着二人前往一处朱红宝阁。
入内,许玄一眼便见着张熟悉的面孔,左侧正是宋世仪,此时着一身赤黄二色混杂的袍服,目光幽幽看来,带着些审视之意。
右侧乃是一着金色道袍的青年,眸为金煌,抱剑而坐,气息深厚,若大日出海,看向许玄,微微一笑。
主位之上,一着纯白道袍的老者正在一蒲团上打坐入定,闭着双眼,黑白二色的剑丸绕着其身躯,缓缓周天运转。
许玄看去,眼前的袁公非生非死,介乎二者之间,那点生机时而升起,时而湮灭,两极变化,他体内一物忽然有感,却是那【玄祈雷木】。
“果然是这个袁公,越女下凡,为天下剑首,传道于这妖物,如今又被人造化出来。”
天陀的声音中含着些惊奇,低低道:
“他定有【越绝剑脉】的线索,这是天下飞剑祖脉,可自光阴、生死中斩出,一念便可以飞剑万里斩首。”
此时阁中沉寂,众人皆不言语,看向上方打坐的老者,袁公缓缓睁眼,周身生死之气恒定,再不变化,轻轻挥手,将那黑白剑丸收回。
“辟劫、郁华、西河,可惜少了剩下几位,不过还有太平山的传人,也算补足,此番相会,值得记在史书之中。”
袁公扫视而过,看向几人,笑道:
“越绝剑书,说不得就要落在你们几人之中。”
许玄目光稍敛,默默看着袁公和公孙昔,二者身旁,都有淡淡的墨韵,点点晕染开来。
第220章 生死
阁中,众修落座。
雾气缥缈,渐渐模糊视线,许玄也不知这白雾自何处而来,众人之间若隔起一层薄薄的帘子,水汽倾斜于地,露滴盈润。
许玄默默看向上方,那位袁公的周身墨韵同白雾汇同一处,几乎难辨他的神情。
‘越绝,飞剑。’
许玄默默念着这名字,剑意有感,若在震颤,说来,他当初最早用的便是飞剑术,甚至专修过灵识,如今对敌,也可操纵数剑齐出。
上方的宋世仪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目光中有些不明的意味,这些时日过去,他已然是筑基后期修为。
另外一侧,金衣男子则缓缓看向许玄,此人生的清俊脱俗,金瞳煌煌,神华内藏,金衣华美而飘逸,袖口绣着日焰火树,一举一动都带着深重的太阳威仪。
许玄毫不客气地对视回去,二人互相打量着,他的【劫心池】有感,于气海之中升腾,银白雷光汹涌而出,万千细密的银豪攒动,齐齐针对上眼前这男子。
两人身上的佩剑此时出鞘,苍灰、皓白二色盈满阁中,丹霆剑身修长,剑格为风雷、天鹏之纹,青、白、紫三道雷光隐没在剑身之上,明灭不定,化为日月星河,成三景之象。
对方那柄皓白法剑若新雪,散着茫茫白光,金明内藏,光明若水波颤动,随剑鸣声泛起涟漪。
一旁的吕观见二人不知为何就要对上,有些焦急,毕竟是他太平山牵头,请来当时这几位筑基剑仙,以观礼越绝,如今若是斗起来,可就不美。
“果然是社雷,和日府的道统不和。”
袁公苍老浑浊的声音自上传来,咳嗽几声,下方二人的法剑便顺伏地归鞘。
“在下李商秘,众阳府涤剑阁之主,不知道友是?”
“许玄,大赤观主。”
许玄沉声回道,心中却想着先前的情势,只觉是道统之性,但他也见过太阳修士,上次的李近之都未激起这反应。
袁公坐于上位,轻轻荡开缥缈的雾气,那对澄明的眼瞳扫向下方二人,低低道:
“众阳府是【大日仙府】的道脉,始炁不显,大日横压,社雷亡落,而后便是神雷、震雷代位天罚雷劫,故而你二人相见,剑有不平。”
“前辈可否多谈些?我倒是对雷宫旧事不甚了解。”
许玄目光沉凝,看向上方,却听袁公朗声一笑。
“这事情我说不好,容易引下天雷,不若郁华来谈谈,毕竟雷宫消亡,你府中当有记载才是。”
“是有记载,不过许玄道友,不若先比斗一场,你我二人虽无什么仇怨,但道统所致,见面坐着,始终憋着口气,不太爽利。”
李商秘金瞳看来,气息稍稍显露,亦是筑基中期,二人自见面开始,心中都渐生郁气,此刻终究还是对上。
“无妨,既然道友有这意思,拔剑就是。”
许玄声音沉稳,一旁的吕观却有些愁容,他却未料到二人见面是这般情景。
“此人是日府遗脉,修的是金乌登极前的古法,你且小心就是。”
天陀此时低低出声,许玄则感到体内劫池越发炽烈,万千密密麻麻的银色豪芒在气海之中积聚,刺激的丹霆剑鸣不止。
“既要比斗,便有个彩头才是。”李商秘噙着和煦的笑,按剑轻弹。“若道友胜,我便谈一谈雷宫旧事,还有卷四品法术,太阳一道的。”
“道友若是输了,那便同我讲一讲雷宫法统,拿出卷社雷秘术来,如何?”
许玄闻言,心中微动,太阳一道的法术,想来不凡。
可社雷之法,也是举世难寻,许玄如今仅修的一道【社雷冥火符剑】,这法术已经是他除了剑衣外杀力最高的一式,若将【小冥毒火】更为【小灾劫火】,其威势还能上涨。
“跟他赌。”
天陀的声音响起,低低道:
“日府所传,是太阳古法,不若金乌那般霸道威严,更近太阳的原始之性,参悟起来对道行进益更多。”
许玄眼瞳中渐渐泛起粹然的银白之色,一股浓重的劫罚之意升起,他笑道:
“可以,我正有卷雷宫大术,机缘巧合所得,道友要赌我便跟了就是。”
坐在一旁的公孙昔此时眼神明亮,显然是对二人争执颇感兴趣,刚欲开口。
“我也来如何,我身上倒是没什么日府、雷宫传承,不过大奉的真炁.”
“公孙,够了,年轻一辈有些意气之争,你掺和作甚?”
袁公低低斥了一声,显然是不愿让公孙昔出手。
“我如今不过三十,怎不是年轻一辈了?”
公孙昔微微一笑,颜若桃李,却不坚持插手其中,摇了摇头,复又斜躺在座椅上,衬着简朴的青衣,颇有些风流气度。
上位的宋世仪看向对方,眼神晦暗,稍稍敛目,转而沉声道:
“既然是在袁公面前,不若比比飞剑之术,就在此地,谁先打落对方,算谁胜出?”
李商秘金瞳明亮,笑道:
“世仪道友既有此言,自是可行,许玄道友以为如何?”
“我没意见。”
许玄缓缓祭出丹霆,心念一动,这柄法剑迅速变得仅有巴掌大小,疏忽而起,拖起细密的雷光,悬于堂中空地。
李商秘默默掐诀,那柄皓白法剑亦是缩小,变得如同丹霆一般,白焰腾腾,光明满散,同雷光相峙。
两人很有默契,都不欲毁坏此地,控剑精微。
银白雷光显化为道道律文、天锁,纠缠而上,丹霆巡梭,接连斩出三十六次,气势不断叠加,正是许玄自行参悟的剑招,叠加劫数,最终一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