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明有些感叹,这事情虽然有些低劣,但巫荒那位允了长生观不可拒绝的好处,自家真人便帮着送去了四人,如今只差这蜀国血脉的一人。
如今世间毒物不显,蛊毒不兴,还要看巫荒那位能否功成。这【祸毒】如果归位,天下毒虫之属就有了正主。
“师父,弟子还有一问,既然巫荒那位距离功成,只差这道神通,何必去算计古蜀传下的剑道?”
习明眼神向外看去,似乎穿过夹板,看向了许玄和左默河。
“这事牵扯甚远,我翻阅典籍,只知古代掌着【祸毒】那一道的大巫,成道时结为一虫茧,若巍巍高山,立于蜀国之内。蜀地有位真剑仙,一剑斩开那山茧,六欲开,七情散,八苦落,助了那位大巫脱劫,成就金丹。”
“如今后人欲证这道,自当效仿前人,便找上了古蜀传下的剑道传承,要拿传人去炼化为一巫剑,以演旧事。”
习明若有所思,低声道:
“上面还是看得紧,各家也只会让巫荒那位带走一个,不然到时气数缺了,可就麻烦了。”
阁外,许玄同左默河仍旧在谈些剑道上的心得,相谈甚欢。
——
刘霄闻这边已到了紧要关头,他手中的法剑在上地煞火涌动,身形辗转腾挪,躲开那巨蝎的钳子。他之前叫那蛇尾扫了一下,便被击飞到墙上,骨头碎了几根,吐出几口血来。
他的法力将要耗尽,而眼前这妖物却根本不见力竭的征兆。
‘如何是好?’
这妖物上身为蝎形,甲壳莹白,若精铁铸造,法剑斩不深。只能借着那【祈火】令,驾驭地煞火,沿着伤处焚烧,但效果不显。那【上启明光】只有一缕,更是击不穿这如镜般的甲壳,遇之则四散。
他静心沉意,看向那妖物的下半身,蛇躯,鳞甲森然,但腹下只余些细鳞,护得不甚严密,或许可以从此处斩开?
提剑上前,他的心从未跳的这般快过,眼中似乎已经显出这妖物的脏腑肠肚。
只待一剑。
他紧紧贴着这妖物的前身,冒着被一钳砸中的风险,绕到了这妖物身下。那巨钳砸下,擦到他的右腿,让他顿时失去了右腿的知觉。
“机会。”
一剑斩出,使的是那剑诀中最基础的【长气行云】,剑势展开,轻易地斩进了那妖物柔软些的腹部,而后搅动起来。
刘霄闻已用了【祈火】令最后的手段,将法力悉数点燃,地煞之火汹涌,在那妖物的腹部炸开,散出一股焦臭。
那巨钳落下,眼看就要砸到他身上,却一点点慢了下来,最后失去了生机。
某种极为隐晦的气势在他身上浮现,他只觉两眼烧的有些红了,墙角似乎有什么赤色之物爬过。
第29章 落毒
成功诛杀妖物,最后一关度过。
石室洞开,一道精纯的元气自空中降下,修补起刘霄闻的伤势,不多不少,恰好让他恢复。
刘霄闻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只一股热血上涌,像是中了热毒,心里始终静不下来,视线开始模糊,好似有道火在心头烧起。
妖物的血腥气刺激的他有些站立不稳,浑身如同打冷颤般哆嗦起来,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一条赤红如火的百足蜈蚣爬来,一点点向着他的血肉里钻去。
他的心境开始起了变化,曾经死在他手中的妖物尸体不断显现,他开始幻想起手中剑若是斩在人身上会如何,应当只要一剑就能齐齐劈开?
密密麻麻如虫般爬动的黑色咒文自他的皮肤下浮现,如同有灵般开始蠕动。
他好像明悟什么,脸上露出解脱开悟的笑来,往日那些他不敢想,不能想的事一件件浮现在心头,面上流露出无限欢喜之意。
这异动许玄清楚地感知到了,白玉古碑上【阳燧降火】那古篆开始一点点黯淡,一道黑气浮现,篆文如遭虫噬,上面的赤焰一点点熄灭,转而蒙上一层铜绿之色。
‘霄闻,遭难了。’
这篆文与刘霄闻直接勾连,如今显现出异变来,必是下面出了状况。长生观的人还在四周,他不敢有何大动作,只是低声向柳秋辞问道:
“这地宫试炼,可否放弃,让我那弟子出来?”
柳秋辞脸上有些诧异,但还是回道:
“这可不是儿戏,不是仙宗给我等机会,而是下了令,让我等必须带嫡系后辈过来,只是保证不会有伤亡。”
“地宫一启,可不能中止,不然就是坏了人家的事。”
许玄不再言语,而是全心感知起了那白玉古碑,将周身围绕的清气都引入那【阳燧降火】的四字古篆中,和那虫噬般的异象僵持起来,表面却依旧一副平常之色。
石室内,刘霄闻的变化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一股清气却自他灵台之上涌起,让他神思清明几分,回过神来。
‘师父。’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想起了山门中众人的脸庞,将他的意识拉回了一点。
许玄这边虽然在尽力阻止那异变,但仍旧是杯水车薪,只能看着那和刘霄闻勾连的古篆一点点灰暗下去。
这边众目睽睽之下,许玄生怕长生观的人察觉出异样来,更不敢有大动作。
阁中那老道此刻也察觉到了异动,只感觉到那毒物已经找到了宿主,但不知找上了谁。
正当许玄无计可施之时,气海中【玄祈雷木】下的那朵血花动了。
这花轻轻抖动一下,之前许玄在灵药中见到的那黑色斑点又出现,与那虫噬异象贴合,将那道黑气引到了别处去,隐而不见。
刘霄闻身上的异状一点点褪去,肌肤上那黑色的咒文散去,一只赤甲蜈蚣自他背后钻出,后背皮肉如水波颤动般分开。那赤斗蜈头上浮现出极其微小的点点黑斑来,眼不可见。
那蜈蚣颤抖了几下,向着出口走去,前往那洗练之地,似是发现了更好的去处。
洗练之地,一处高台,石壁上刻【天赐福明】。
已有两人已经先行到了,长生观那位少年道士和朱家的后辈各自占据了一方位置。此地宽广,前有一池,地为青砖,生有苍苔。
池中干涸,见不到什么泉水,只有四团清气浮现,散着道道明光。
朱家来的后辈已经是胎息后期修为,名为朱成录,此刻正在打坐调息。
他一路杀过来,遭了不少难,气息不稳,衣服破碎,伤势虽然有那道元气修复,但仍旧显出疲态来。
对面长生观的萧存思已经摄了一道最为浓厚的清气过来,足有其他三者加起来之多,这就是师门为他预定的。
他一路行来,可是一点难都未遭,衣角都未污。
‘一群遗老遗少,早晚要死在妖物手里的东西,怎配和我来抢。’
他的心里忽地产生出这道念头来,一种极端的蔑视和争斗之情在他心头升起,血液上涌,心头好似有火在烧。
这一路上,他一直默念清心咒,不敢起一丝一毫的争斗之心,就是怕这毒物落在自己身上了。
可如今,最令他恐惧的事还是发生了。
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在他肌肤上浮现,蠕动不停,他隐隐约约感到某个东西自他的后背钻了进去,与他的脊柱紧紧贴合起来。
一旁的朱成录见那长生观的子弟生出异变,惊呼出声。
那萧存思却已经抄起法器打过来了,口中发出嘶哑如兽般的叫声,两眼烧的通红,但手上法诀却丝毫未乱,一道法光打了过去,让朱成录不得不动真格。
“你疯了!”
朱成录高呼,长生观已经定下最好的一道洗练之气,不知这萧存思是发了什么疯。
两方很快就斗做一团,刚开始尚还你来我往,互相掐起法诀,祭出几件法器来,但很快两人就如同野兽般缠作一团。
不到少时,两人便齐齐被送了出去。
外面的众人正在揣测自家弟子能否争得这洗练的机会,却不想一下便传送出两人来。
正是修为最高的朱成录和长生观嫡传萧存思。
萧存思此刻仍旧不依不饶,直接扑了上去,手中举起一把玉剑,直刺而出。此刻他身上那黑色咒文已经彻底隐了下去,只是眼睛有些泛红,如着魔一般。
朱成录则不跟这疯子再纠缠,直接跑向了云梯。
那接引的童子见自家师兄一脸疯样,正欲拦住对方,却不想往日温良的师兄直直一剑向他心口刺了过来。
“够了!”
那习明道人直接驾风落下,将萧存思制住,脸色阴沉如寒铁。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就要成功了,怎么突然跑到存思身上去了。’
习明道人一掌将萧存思拍昏过去,取了一条金绳将他这个发疯的弟子捆起来,让那童子送到自己师父那边去。
这青袍道人看向在座的各家来人,神色不善,就差直接拔剑上前,逼问是谁使了手段。
‘到底是谁,竟敢害我的弟子!’
至于许玄,依旧没有显出任何异状来,那白玉古碑遮掩了所有动静。在宝阁内的老道算了许久,却只觉一团乱麻,根本揣测不出半点情况来。
地宫内,灵池旁,四团清气正静候来人,明光照亮了四周。
第30章 洗练
地宫,灵池旁,四团灵泉之气浮动。
吴家、朱家和长生观出局,剩下入内的便是刘霄闻、柳白元、空剑门启温和段家的段平度。
那灵泉清气在池中散着明光,四人围着各有所想。
‘朱家和长生观的人,怎地不见了?’
刘霄闻心里有些猜测,这两家的人是众人里修为和底蕴最为深厚的,应当早早就到了,占据一道清气才是。那长生观的少年道士,更是已经预定好了座次,怎会不见。
联系到他之前身上产生的异变,刘霄闻已经隐隐猜测到某些关窍,只觉此间之事并不如表面这般简单。
其余几人也是眼神闪动,各有所思。
只有段家的后辈,那段平度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毫不在意地走上前去,直接将那最为浓厚的一道清气摄来,笑道:
“一个个客气什么,现在正好一人一道,先说好了,我要这道最为浓厚的。”
那最为浓厚的一道清气分明是长生观为其嫡传准备的,这段平度似乎完全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他生得不甚好看,个子有些矮小,但气息沉稳,手中祭起一道散着温润之光的小鼎来。
阵盘,虽然只是胎息上品,但上面至少篆刻了九道法阵,气息摄人。
以他们胎息境界的实力,发挥不出炼气法器的威力,这等篆刻阵法,稍一催动,就能起用的阵器可是十分利害。
在场的其余三人都对这小鼎有些忌惮,更不愿引人注目。
抢了本属于长生观的东西,后面可不是好交代的,便由这段平度去了。
四人各择一地,便准备开始洗练。
这【天赐福明宝泉】是古代齐国帝室赏赐臣子,亲善仙家的宝物,能清性度业,化去恶瘴,巩固根基。
刘霄闻将其一点点引入体内,只觉一股清凉之气升起,融入到他的根骨血脉之中。
一道道污秽之气自他体内散出,往日杀妖积攒下的秽气悉数消散。他只觉心神空明,对于观中所传呼吸法有了更深的领悟,那道【上启明光】从原本的一丝逐渐凝成一缕。
他的修为稳稳停在了胎息中期圆满,根基之中原本的虚浮之处被一一补足,只觉精气神已至巅峰。
其余三人也将将洗练完毕,显然收获都不小,那段平度更是一举从胎息中期突破到胎息后期。
在场的虽然都是少年人,但在家族、宗门中自小耳濡目染,对当下的局势也有几分猜测,只有那段平度一副有所依仗般的模样,就这样抢了长生观预定的机缘。
几人洗练完毕,便等着阵法将其送出去。
——
宝船上,习明脸色铁青,几欲动手,而朱家来的人也脸色不善,只当是那长生观的弟子害了自家后辈,失了洗练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