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可否谈谈这一道,我仅知【上洊】是北海雷道,却不知【劫法】之由。”
庆悦真人此时挥袖,将那页白纸收起,淡然道:
“这些事情紫府大都知晓,说于你听也无妨,吕观,你也听着罢,无疑师兄可不会同你多言这些。”
一旁的吕观不言,神色有些尴尬,毕竟自家大父是个极为洒脱的性情,少有管束他,也不会多言这些事由。
“雷部三省,是道统之别,分属神、震、社三雷的果位真君,总摄天律,落在大罗之中,凡俗不见,下辖六院,以策定天律,判罚万类。”
“四府调兵遣将,诛邪伏魔,为司劫、东玄、玉始和九霄,劫法剑脉是司劫府主人所创,后来由北海上洊真君传下。”
说着,庆悦真人目光幽幽,看向许玄。
“你修的是《震耀问灵法》,这是北海所传,糅合震社而成,居于尊位,落则为泽,升则化池,应着【降雷泽】和【司天劫】。”
“如今震雷为显,社雷隐没,你能练成社性,倒是稀奇。”
言毕,庆悦破开太虚,将二人送归殿中,周边金煞此时止息,他看向下方,只道:
“如今证明你剑道归属,不是奉玄,几家仙道不至于要你性命,只是.神通一事,还是要看天意,离去罢。”
“谢过真人。”
许玄低声回道,上方的庆悦真人却只是挥了挥手,让二人离去。
殿中又仅剩这位真人孤身一人,他看向前方,冷冷道:
“安昌言,看了这般久,有无定论?”
太虚破开,阴火徐徐,自其中走出一中年道人,一身殷红长袍,面上笼着一团阴气,手中斜搭着一纯白拂尘。
“谢过庆悦道友了,今日事毕,我扶尘也算安心。”
庆悦眉头稍皱,冷冷道:
“先前不是借天毒山看过,【恒光】真君陨落,你们金丹仙宗,还要和个筑基过不去,手段也太低了。”
“夺光是我宗大事,再小心都不为过。”
安昌言仅是一笑。
“【灵憬】,你走罢,要不是真君降旨,我才不会让你来我金元峰上,呵,你和灵鸣、灵济,没一个好东西。”
庆悦眼神冷冷,低声骂了一句,下方的灵憬真人,安昌言此时却神色如常,并未有怒色。
“既然庆悦道友见不得我,那我离去就是,只是,能否再回我一问?”
“你说就是。”
庆悦真人面上有些不满,对下方的灵憬低低道:
“上洊真君,可还有回应?”
殿中雷霆忽起,紫绛同银白雷光交织,将两人的身形淹没。
——
胜云峰。
二人御风落下,许玄看向那间灰木搭建的小屋,目光稍沉,结合先前所见的那墓碑,恐怕太平山内部,也并非亲如一体。
“你今日前去,恐怕暴露了司劫,上洊的状态。”
天陀的声音此时才幽幽响起,让许玄心神一沉,这老妖却继续说道:
“司劫府主,上洊真君,这两位虽然陨落已久,但难保有什么手段留下,你今日借剑脉显露,给了他人试探的机会。”
“将来,说不得有什么手段落在你身上。”
许玄仅低低回道:
“太平山想来不至于如此行事,好歹是剑宗。”
“剑宗?兑金真君可不擅剑道,【希元】剑脉是他鸠占鹊巢得来,空耗气数,养出过二位剑仙,手段可不光彩。”
“今时剩个无疑,还是借纯阳乾金成就的,你莫高看这些仙道的道德了。”
许玄此时虽有几分忧虑,但还是低低道:
“如今还是和奉玄分清最好,不然,扶尘宗是不会容我的,雷宫虽然势大,但早已消亡,总不能司劫府主,上洊真君都复活,来同我清算。”
“你怎么知道不会,难道忘了轮回湖中所见?”
天陀的话语让许玄沉默,轮回湖中,确实是有上洊真君证道之象,让他心中难免有些忧虑。
此时一旁的吕观看来,低低道:
“许道友,如今胜元仙碑已经去过,倒是无其余之事了。”
“只是,关于越绝剑书中的传承,还有些事情要同你说清。”
许玄闻言,见涉及那篇《生死二气剑解》,神情严肃,只道:
“道友直言就是。”
吕观稍稍点头,轻轻挥手,天上金云遮盖下来。
“我等接触的,非是越绝书核心传承,但也弥足珍贵,不少更是周朝传下的古法,大都和剑道有关,极难修行。”
“各家紫府都有关注,若是信得过我,许道友可说说所取为何,我看有哪几家感兴趣,道友也有准备。”
许玄眉头一皱,那卷《生死二气剑解》自然是珍贵无比,按照天陀所言,恐怕涉及转世之道,若是显化,怕是要引起不少紫府关注。
“告诉他罢,你取了什么,是瞒不过别家仙宗的。”
天陀出声,许玄叹了一气,只道:
“是《生死二气剑解》。”
此名一出,吕观神色稍变,低低道:
“还好,道友未选那太阴炼形,紫府道论,不然怕是走不出那片大漠。”
“此篇经文为双剑并仪之道,涉及生死变化,传闻越女有生死两枚剑丸,分属阴阳,曾凭此闯过地府,若是道友参悟此经,当要小心幽冥之事。”
许玄闻言,却是想起自己在涌劫天中所遇,低低道了声谢。
二人又谈了少时,吕观还想多留一会,同许玄谈谈剑道,许玄却以门中事务为由,乘飞舟离去。
‘太平山,不太平啊。’
最后看了一眼胜云峰上的墓碑,周边围着的那股杀意毫不遮掩,直冲云霄,令人心悸。
第228章 长云旧事
洛青。
已是初春,惊蛰时分,山中着玄黑道袍的修士往来各峰,荡开云气,携着各色流光,好不热闹,其中以丹房、藏经阁二处来人最多。
云端,一只火鹤挥动双翅,掀起道道焚风,身有一人高,殷红长羽上带着道道流火,长喙若剑,此时半伏在云气之上。
三名女子在这鹤旁,神色各异。
樊花宴目光有些忧虑,她修为已然突破炼气六重,身旁是一侍女,正是香河,这些年来都是派其前往北方打探消息,如今召回。
澄白化水上是一青裙妇人,正是樊青竹,筑基初期的修为,此时遥遥望向掌门所在灵峰,耐心等着。
天青峰上,万千银豪攒动,积聚于居真殿上,雷霆怒吼,接连轰击而下,一道人影显化而出,将上方的雷光尽数吸收,涓滴不剩。
许玄自太平山归来,已有月余,都是在参悟《生死二气剑解》,此经直指道统秘要,以生死二气作剑,相传越王梦入幽冥,魂魄被拘,越女便凭此孤身入地府,寻回君上。
这篇剑经极为晦涩,参悟难度几乎和那【握雷局术】一级,若是以品级划分,也是六品,除了讲述生死大道外,还有部分飞剑术的道论。
许玄参悟此经,主要便是看体内的【玄祈雷木】,这道师兄送的灵物今时已经无太大用处,落于气海中,仅是个点缀,但其性质倒是和生死之变有些联系。
此木遭雷光轰击,绝了灵性,但内里又生出一点生机来,弥足珍贵,他想的,便是如何重现这过程。
数月来,他开坛接引天雷,已经让劈了近百次,甚至最后调动【天环神轰阵】来助威,但所获颇少,无他,如今的肉身太过强横,血气滔天,若是完全施展【玉血天心术】,恐怕和血炁修士的法躯也相差无几。
雷霆轰击而下,他生机依旧旺盛,耗费些血气便又复原,把握不到那种死而复生之感。
将雷光尽数吸纳,天边御风落下三人一鹤,许玄有些讶然,目光扫过,心中却有了猜测。
殿前青松如旧,随风微微而动,春阳和煦,透过松针枝干落下,三道不同的剑气绕着这株古树缓缓流淌,倾泻于地。
“樊供奉,不知来我峰上何事?”许玄立身松下,眸子深沉,看向对方。
樊青竹看向许玄,微微欠身行礼,目光犹疑,看向前方背剑的中年道人,沉声道:
“掌门,我今日来此,是为道别。”
许玄其实见到那火鹤时便明白,这燎灾鹤当初刘霄闻托给樊花宴照料,如今送归,当是要离去。
“为何这般急切,如今山中一切安定,灵脉、资粮都是不缺,何不让花宴筑基后再离去?”
一旁的樊花宴闻言,面上露出些为难之色,看向自家师尊,两人对视一眼,这女子便缓缓开口道:
“前辈有所不知,我体质异于常人,怕是不能安稳筑基。”
“何解?”
许玄有些疑惑,却见樊花宴此时低低道:
“我和师尊本是北地云乡府出身,归属长云门,是化水道统,至于我的体质,古时有个称呼,叫【化相女】。”
“我母亲未有道侣,借化水之精,孕育出我,若是古时自是极好的体质,类同妖中贵种,修行速度却比妖物快。”
“既然如此,岂不是极好的体质,如今可是有什么变故?”许玄眉头稍皱,樊花宴的修行速度倒是未有多快,也就一般。
此时樊花宴稍稍点头,看向一旁的樊青竹,她退后一步,转由师尊开口。
“掌门,这事情倒是难说,我且简单谈谈。”樊青竹秀眉一转,妍丽的脸上多出些忧愁。“长云门祖上是自南海传来,齐国时已经建成。”
“彼时我门借着血脉,连着诞生两代【化相女】,都成紫府,盛极一时,更何况那时化水为天下显道,南海龙种退去,变为【慈惠】元君的道场。”
“只是,后来这位不知生了何等变故,分成二位,一位号称【圣慈元姆】,避于极南之地,一位则号【真魔菩萨】,于辽地广开释道。”
许玄见和释修牵扯上关系,低低问道:
“号称菩萨,这是何等境界?”
“同仙修金丹一境,其实到了这等境界,已可称觉者,但不知为何,这位仍以菩萨自居。”
樊青竹眉眼稍敛,继续道:
“自此我长云门樊氏血脉便出了问题,【化相女】亦有二分之兆,且那位大菩萨离得近,连着二位受了感召,前去拜谒。”
“那位的道征,可不是什么善法,有总集众欲,独爱己身之相,世人奉之为慈上,万般恳求,却得不来一点下爱,最终都归于祂的法相之中,融为一体。”
“如今花宴要想筑基,恐怕要去南海,临近那位元姆,早早筹备,方可成就仙基,也好重建长云门。”
许玄闻言,心中明白,樊青竹确实是有理由,且当初也并未说过要一直在门中效力,如今离去,也是合情合理。
“这些年樊供奉大小战事都参与了,舍生拼杀,如今因事离去,我自然不会阻拦。”
“既要离去,重建山门,那便去灵库中取些法器、灵物,行事也方便不少。”
许玄书信一封,交予樊青竹,让她前去灵库,凭信取物。
“这怎可门中已经为我炼制了件筑基法器,若是再取,就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