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赤仙门 第243节

  两道大阵护着,可许玄心中仍是没底,委实是南边传来的动静,太过骇人,甚至隐隐让他想起昔日见过的离辽二军对阵。

  他咬牙,看向师兄,沉声道:

  “原上情况,我必须亲自去一趟,看看情况,至少柳家,我门要尽力驰援。”

  “师兄,门中暂且封闭,以阵法配合【五行山】镇守,我去去就回。”

  王习微面色一沉,稍稍思索,便明白许玄意思,朱家在大景原南边,临近玉流,中间隔着段柳二家,若是这两家被破,门中就要直面朱家的压力。

  当今之重,是保住原上这两家,以为缓冲。

  “好,师弟你先去,门中有我和思安师妹在,你且放心。”

  天边忽地遁来一阵墨青云气,掀起淅沥沥的雨丝,温思安着一身白裙,神色急切,此时自洛青御风而来,见着二人,急道:

  “茁林驻守的人传来消息,段家那边,似乎有战事兴起,恐怕是朱家所为。”

  许玄目光一沉,看来是无误了,时间已至,朱虞城摆平玉流山脉,眼下就要荡平原上,不知会不会波及青巍。

  “先看好山门,我需亲自去一趟。”

  言毕,他身化雷光,瞬息遁走,仅余一道银线落在天边。

  山中,诸多弟子抬首,茫然地看向原上方位,隐隐听到喊杀之声,风中传来隐约的血腥气。

  赤云南边若烧红的烙铁,血与火迅速蔓延而上,自高天之上,传来几声低低的叹息,不知是为谁而落。

第283章 阴兵

  段家。

  明黄的艮土法光升腾,交织一处,一着檀黑袍服的男子立于峰顶,生的身形精干,方脸浓眉,已是筑基中期,遥遥看着南边平湖一带。

  他身旁还站着一青年,着一身淡黄衣衫,气态不俗,面色却不是很好看。

  “父亲,朱家怕是要动手了,只是为何先寻上我家,柳家积弱,岂不是更好拿下?”

  段平度眉眼间有几分焦急,朱家这般举动,看来是真要撕破脸皮,大战一场,他可是知道那位的厉害。

  “他厌恶我家,早有些时日,只是平日不显露罢了。”

  “我已经表态,他的路,我家是断然不可能走的。”

  段成思此时看着山中族人忙碌,催动阵法,召集修士,准备防守,面上却始终沉稳,只低低道:

  “当年望帝被群臣逼杀,泣血身陨,我段氏亦有参与。”

  “陈巍元老了,没心思计较这些,朱虞城可不同,他时时刻刻都想着洗去祖上冤屈,对我家自然没什么好意。”

  他的气势此时变了,原先有些懒散的汉子变得若寒铁一般,语气中带着森森冷意,段平度第一次觉得父亲这般陌生。

  “平度,若是情势不对,你先离开,前去定极山,朱虞城不会杀我,最多就是占下段家,可那地荒道人,却是实实在在的邪异。”

  段成思语重心长,一旁的段平度此时握紧拳来,自他出生起,事事顺心,还未感到这般憋屈,可眼下情势,非他一个筑基初期能撼动。

  “若我成就神通,必要杀回。”

  段平度此时语气含恨,一旁的段成思只叹了一气,盯着南方,便见一阵雾气升腾,漫卷而过,天色顿时一暗。

  【不宁仪】此时祭出,悬于几座灵山之上,同整座大阵勾连。

  段家以阵法闻名,自家传承下来的【搬山元移大阵】更是威势不凡,还在空剑的【罡星煞曜大阵】之上。

  此阵最重灵山,自从得了巫山的光崖、宴明二山,威势更是上涨极多,段成思有自信,紫府不出,这阵法应当无人能破才对。

  山中不少族人围在主峰之上,都等着这位段家家主发话。

  此地拢共千人,除去家主及其子,族中筑基也不过三位,都是初期,不过主持阵法已经够用。

  地磁变动,白雾升腾,压向自家山门,却始终不见一个朱家人。

  段成思面上渐渐有些疑惑,这是在作何?他本以为会像昔年大赤攻空剑一般,硬桥硬马,做过一场,可如今对方却是连一个人都不见。

  雾气忽地散去,一辆黄木战车缓缓行来,形制古老,散着浓重的元磁之光,上有一柄,指向段成思所在的光崖山。

  在这战车之后,是一众兵士,共有百人,一字排开,面目模糊,仅余一片幽暗,着青铜战甲,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手持蚀的刀剑枪戈,座下是嘶吼不断,仅剩白骨的战马。

  天日黯淡无光,元磁神光暴动,环绕起整座光崖山,若渊海般的气息压来,段成思感觉有些窒息,他艰难地转首,看向自己的亲子,暴喝一声:

  “走!”

  他的话刚刚说完,便自这一众兵士前驾马行出一人,着一身暗金宝甲,手持元磁石斧,神色冷冷,正是朱元蕴,他举起手中石斧,高呼一声。

  “冲阵。”

  地磁暴动,升腾为一圆环,而后瞬间收束,那辆古老的黄木战车起驾,伴着轰隆响声,撞向整座光崖山。

  【搬山移元大阵】全力催动,艮土之光汇聚,将诸座灵山之重积于一点,压向那辆战车,却似积雪遇上暖阳,被元磁之光一寸寸消融。

  段成思绝望地看向那一众军士,那些兵士的身形在冥光遮掩下变化不断,三头、六臂,龙首、羽翼,诸多怪异之形显化而出,只有在阴世才能见到。

  “速走!”

  他狠狠运转法力,将段平度搬运至山外,让其往北逃去。

  “父亲!”

  段平度面上显出悲恨之色,只看着那一众兵卒冲杀入山,自家引以为傲的大阵在地磁和冥光中变成笑话,几乎一捅就破。

  血火在段家治下燃起,所幸只要跪拜臣服,这些阴兵并不会多造杀孽,一众族人纷纷归降,半点抵抗之力都无。

  “为何这般快就.为何”

  他咬牙,转身向着西边奔去,只要离了赤云,就有人接引,定极山不会放弃他,父亲至少在昆巍落下前,都能保住性命。

  不远处就是柳家、大赤观,他目光一沉,不知这两家是否知道这变故,不过想来也挡不住朱家,到底靠不住,还是要去定极山。

  “蜀郡朱氏,哪里来的脸面调动兵马,景冥之祸,岂不是起于你族,论起蜀亡,哪里能算到我负山一道。”

  段平度纵然心中再怒,可眼下情况危急,却容不得他犹豫,眼下他已捏碎信物,定极山应当得了消息。

  “可惜灵济真人去南海了,贺新师兄要回山主事,不然今日哪里会这般狼狈。”

  他正一边飞遁,一边思虑这些事情,却忽见下方草木枯萎,化作焦黄之色,空中烟沙弥漫,竟然失了去路。

  段平度背上微微生出冷汗来,手中多出一方小鼎,内里盛着几座缩小的峰峦,地气涌动,威势不凡。

  自烟沙之中,缓缓显出一青袍道人的身形来,黄瞳炽明,嘴角带着邪异的笑。

  “道友要去往何处,不若同我来谈谈?”

  “青荒观,地荒道人?还是说,我该叫你【青蝗】?。”

  段平度面色一沉,对方筑基巅峰的修为,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可不是所谓登天的人选,自始至终,宋氏都没有保自己的理由,仅靠着定极山的关系,也不知眼前之人是否忌惮。

  “都可,昆仑的【宝鳌】我只能眼馋,这赤云可是个好地界,【地牛】、【羵羊】,聚在一处,正是我成道的机缘。”

  卫丰年微微一笑,四面烟沙更盛,他缓缓张口,露出森森白牙,黄瞳粲然,声音越发狰狞邪异。

  “定极山赶不过来,我青芜道不会给你们机会,你可以伏诛了。”

  段平度此时却是有些出神,瞳孔散乱,气息忽高忽低,猛地抬首,看向卫丰年,发出一苍老,若枯叶摩擦的声音。

  “卫兆嘉,使的手段是越来越蠢了,我看,青芜道,不剩几年气数了。”

  卫丰年瞳孔一缩,此时反倒被浓重的艮土之光禁锢,动弹不得,段平度神色冷漠,只低低道:

  “我的东西,你也配碰,滚,莫要让我再见第二次。”

  艮土之光散去,卫丰年头也不回地奔走,这次轮到他心中发寒,灵济真人好生阴险的手段,竟然还养着道神通在此人体内,看来也没几分好心。

  烟沙散去,段平度回神,却全然忘记先前之事,只低低道:

  “大赤、柳家恐怕挡不住朱家,还是要去定极山,路上要小心那地荒道人才是。”

  他御风飞遁,向着西边而去,最后遥遥看了一眼族中方向,心中恨怒相加,直欲咬碎牙根。

  “朱虞城,今日之仇,他日必要千倍报之。”

  催动遁符,他的身形转瞬消散在天边,越过赤云,往重华更西边而去。

  此时,段家光崖山上,段成思手中举着【不宁仪】,面有骇然之色,被元磁之光镇压下,看着前方缓步行来的黑袍男子,旁边侍立着一众阴兵,皆都不似活人。

  段家近千族人,已经悉数归降,自此妖灾过后,剩下的这些老弱病残实在是不堪一用,若是自家最盛时,十来名筑基都能随意调动,哪里会像今日这般?

  段成思心中愤恨,但也知道朱虞城不会杀他,可顾及族人性命,当下也只好服软,将【不宁仪】弃置,任由那元磁之光落下。

  “朱虞城!你到底要做什么?妖灾临近,同为蜀国遗民,同心携力才是,你为何要如此行事?”

  他被那元磁之光牢牢禁锢在地面上,脸贴着青砖,屈辱无比,只能看着朱虞城的鞋尖。

  “同心携力?”

  朱虞城神色漠然,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你们也配?段家任【赶山官】,先是跟着逼死望帝,又随一众仙家开掘帝陵,让宗室之骨,曝于天日之下,不得安宁,你以为我不知?”

  段成思脸上的血痕绽开,一片模糊,挣扎吼道:

  “你疯了,千年前的事情你也拿来计较,这如何能算的清,若不是宋氏将我等聚起,谁还记得蜀国?”

  “我负山一脉跟过的帝家王族、仙门法道数不胜数,就是因为沾了蜀地,才落得今日下场,要欠,也是陈家欠我族的!”

  回应他的是更为沉重的元磁法光,压的他骨骼爆响,眼珠都要瞪出来,段成思目眦欲裂,抬首死死看着眼前之人。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告诉你,我愿意去死,为家族死,为我儿死,也算值得,却不愿跟你一道,为所谓的虚名去死。”

  段成思状若疯魔,一旁的段家族人皆都伏地,纵然身上没有元磁法光镇压,可趴的却比段成思更低,似乎要将头埋到地下。

  “你问我要做什么?”

  朱虞城此时揭开元磁法光的镇压,揪起段成思的肩膀,这位段家族主在他手中柔弱的像个孩子,根本反抗不得。

  他一字一顿,目光幽深,只低低道:

  “当然是,杀人。”

第284章 祜济

  原上,太虚。

  离火漫卷,底为朱色,顶为杏黄,化为羽焰之状,自其中缓步行出一人,宽额隆鼻,一身金色华衣,气态威严。

  他默默看着下方乱象,负手而立,并未有半分阻止的意思。

  渐有玄黄之气垂落,太虚上层一片光明,似乎揭开一层帷幕,自其中显出一广阔无边的图卷来,隐约可见一片古战场显化其中。

  祥明此时催动神通,离火化作丝线,将这卷道图彻底缝在赤云上方,此时可见道图中心位置,是一伏尸山上的赭羽玄鸟,以其为中心,戊土之气沉积山根。

  这玄鸟的金血流溢而出,凝聚为古字,分应着一个个人名,朱虞城、温扶风、陈长气等等,散着金光,居于上方,最下则是许玄、柳秋辞等人的名字,黯淡不少。

  着制式青铜战甲的兵士环绕山底,诸多仙道立于云端,水火遮蔽天光,在那赭羽玄鸟尸身之上,是一延伸数十里的太虚裂痕,自其中喷薄幽冥光华。

  山外则是各色妖物,皆为原形,气息原始古老,甚至有不少已经绝迹的妖物,围着一龙首绿发,戴角四足的妖物,其通体皓白,神异非凡。

  这幅道图忽地颤动起来,清亮的福德之气涌动不息,宋宗祥不敢怠慢,稍稍行礼致意,自那赭羽玄鸟尸中缓步走出一人来,青年身形,着一身乌金长袍,身饶祥光。

  他身后拖着淋漓的金血,洒落在太虚之中,化为重重地气,凝聚不散。

  此人的面目模糊,被重重白气遮掩,破开道图,径直到了宋宗祥前方,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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