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丹霆所化雷雀是遇藏金之气成就,虽然有灵,但还是蠢笨,许玄未想过让其去对敌,可要以这【起灵纳兵术】化育,神异就多些。
若是让其入了上霄雷云,也可帮着操控雷泽,正好弥补他修行那【陷泽腾龙术】的缺陷。
念及此处,许玄细细看起这【起灵纳兵术】来。
“雌雄相接,阴阳相薄,羽者为雏,毛者为驹,柔为皮肉,坚为齿角,人弗怪也。”
这是总论,大都是些玄虚之言,许玄一眼扫过,看向下方。
“水生蠬蜃,山生金玉,老槐生火,久血为磷,人弗怪也;山出枭阳,水生罔象,木生毕方,井生羵羊,人怪之。”
许玄见谈及羵羊,有些猜想,问向天陀,低声道:
“怎这闻幽的秘术,也同羵羊有牵扯?”
天陀毛病又犯了,嘲讽道:
“少见多怪,闻幽是古地府的道统,盛时有十阴帅行走天下,捉拿精怪灵性,残魂鬼物。”
说着,这老妖顿了顿,有意卖弄,继续道:
“羵羊虽也算妖类,但不从血脉生就,而是土气化精,自然归人家管束。”
“看来这道统是真的落魄了,不然怎么走脱你个老妖。”
许玄语气平淡,直戳这老妖痛处,让天陀无话可说。
继续看向这秘术剩余的部分,算是真正讲起如何养育兵器灵性,是以香火、血气来点化,最终开坛作法,献祭灵物,可成器灵。
血气和香火都不是稀罕物,许玄放了些自己的精血来,自祖师堂引来香火,按照上面法门炼化起来。
这是个水磨功夫,大致要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小成。
至于开坛献祭,许玄则是想都未想,秘术中提及的几道灵物,连天陀也未见过,恐怕已经绝迹了。
‘如今只是让丹霆灵性增强些,能帮我驾驭雷泽即可,不求如人般通灵。’
当下不再耽搁,他炼化起这把法剑来,丹霆的剑身逐渐变得光华内敛,显出几分古意来。
炼剑少时,许玄忙活不停,心里却想起另外一事来。
‘也不知道法言能否和其他人相处好。’
天陀说的吓人,但实际接触了这孩子几天,许玄也并未觉得有多可怕,只是这位弟子平时沉默寡言些,礼数还算周到。
如今他愁的是功法一事,法言既然能受篆,必然不能随意寻道功法应付。
按照之前谋划,应当先找一门低品的蕴土功法来,之后再换。
功法难寻,枯坐门中自然是无什么头绪,看来还是要去原上看看。
——
霜回峰,细雨绵绵。
刘霄闻御风带着许法言,两人刚刚落到峰上,便有一阵蒙蒙细雨落下。
这雨来的急切,未有一点征兆,刘霄闻以法力护着许法言,两人沿小道而行,来了一处院落。
院旁边多有翠竹掩映,溪流汤汤,泉声山色,木石森立。
许玄已经吩咐过刘霄闻,在霜回峰寻一院落,让法言就此住下,多多看顾些。
刘霄闻领了师命,自然尽心,挑了处灵气充裕的所在,就在柳行芳居处不远,同峰顶的主殿离得也近。
这处院落空置许久,地上青砖有些苔绿,院门是以杉木造的,新抹了朱漆,散着些气味。
前方已有一位俊美的少年郎等着,撑着油纸伞,眉眼间有些好奇,正是柳行芳,听闻有位师弟来了,特来问候。
“行芳来了,这位就是法言师弟。”
刘霄闻见这位柳家来的师弟如此细心,有些笑意。
“见过行芳师兄。”
许法言却是先上前见礼,抬头看向了柳行芳,黄眸闪烁,在细雨中显得似两点灯火飘摇。
柳行芳先是应声,转而看向这位新来的师弟,见其生得黑瘦,显然是自凡人里选出的,放下心来。
只是一见那妖魔般的黄眸闪烁,柳行芳就觉得不安,有些心悸和厌恶,当下并不表露,而是微笑道:
“这位师弟眼瞳为尘黄之色,倒是不凡,凡俗难寻,仙家不见。”
柳行芳意有所指,不像夸赞。
对面的许法言看了过来,声音清亮,听不出喜怒,只见这孩童面无表情地说道:
“师兄说笑了,不过是些病灶导致的罢了,哪里有什么不凡的。”
这话说的果断,让柳行芳试探的话语落在地上,一旁的刘霄闻见二人似乎有些相冲,便上前说道:
“法言日后就在霜回修行,有的是时间相处,今日还是让这孩子先安顿下来。”
柳行芳对这位大师兄还是十分敬服的,不再多言,只是笑着退走了。
‘为何我见了那许法言就心生厌恶?’
向着自己的小院行去,柳行芳只觉得奇怪。
他出身世家,自小耳濡目染,心思活泛,师父和大师兄都是白岗出身,如今这位小师弟也是这地界出来的,理应交好才是。
柳家不倒,他在门中自然有些地位,凭他八寸的灵根,筑基也有望。
他虽是个向往山野的性子,但父母送来一封秘信,谈及家中变故,说是局势有变,容不得他松懈,只能算计起来。
如今柳行芳早早求了门中一些剑术去修行,甚至在这一道他的天赋比刘霄闻还强些,已然悟了剑势。
转身望向霄闻师兄二人待着的院落,隔着重重林木,他似乎见到两点明黄的眸光闪烁,让他不敢再看,低头回到自己的小院内。
另一处,刘霄闻领着许法言入了院内,大致说了些日后安排,许玄已经将门中胎息的功法传下,资粮也不缺。
许法言看向四周,微微点头,转身向着这位师兄道了声谢,言语恭敬。
刘霄闻有些烦恼,他本想着同这位师弟亲近几分,法言礼数周到,却少有情绪,让人不知其心思。
许法言不欲多劳烦这位师兄,低低说道:
“多谢师兄一路送来,剩下的事我自己就可处理。”
刘霄闻本想着在帮这位法言师弟看看四周,但对方既然这般说了,就笑道:
“法言今后若是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尽管来寻我,既然是同门,就要好好相处。”
言毕,刘霄闻取出一白铁铸就的令牌,正是吞灵令,上刻着一道【小聚灵阵】,有汇聚灵气,加快修行的作用。
刘霄闻已然炼气,且有篆文随身,如今借着日光修行,速度几乎是观中第一,就是许玄在炼气初期也无这般进度。
取出这吞灵令,刘霄闻将这法器赠与许法言,朗声道:
“这法器本是在白石的江师兄送我的,他说要择才用物,如今我炼气功成,就交予你了。”
言毕,刘霄闻不等对方回绝,笑着拍了拍这位法言师弟的肩头,御风走了。
“谢过师兄。”
许法言看向御风离去的刘霄闻,恭声送别。
细雨蒙蒙,似无停时,许法言迈出一步,就这般立于雨中,手中攥着那块白铁令牌,发丝被打湿,遮住了那对官黄的眸子。
屋檐上避雨的鸟雀如受惊一般,纷纷飞离。
第55章 赤卵
彩云峰,浓云泼墨,雾滴如雨。
明思殿内,温思安心绪不宁,眉有忧色,身段柔软,斜躺在一黄梨木交椅上,不时看向殿外。
‘怎这般慢?’
高峡突破的时间拖得有些过久,温思安放不下心,前去闭关之地看了数次,但高峡并未催动玉佩示警,她也不好闯入洞府。
‘只是莫要出什么岔子。’
她可仅有这一位弟子,爱护得紧,几乎是当自己儿女来看的,有些坐立不安,起身走出殿外。
松柏修伟,沉潭凝碧,彩云峰风光秀丽,位于洛青诸峰之首,此刻温思安却无心欣赏,凝神遥望向峰下一处洞府来。
‘己土畏惧阳火,我门为丙日之道统,火燥土裂,我早早布雨,耗尽心力化润,还是差些。’
温思安自小跟随父亲修行,观中道藏读了不少,这些道统生克之理还是懂的,自然早就准备好突破的天时,本以为万无一失,未曾想还是出些岔子。
她清楚高峡突破炼气是十拿九稳的事,可心中还是盼着自家弟子顺遂些。
半峰,一处洞府内,张高峡到了突破的紧要关头。
她修行的是门中寻来的三品己土功法《落元蓄藏诀》,这功法讲求蓄藏元气,化合润躯,斗法不强,但胜在能修复伤势,化育灵药,正合她心意。
炼化了师尊为她备好的那【清湿育气】,气海渐扩,灵台见明。
这本是个水到渠成的事,她感到一股润泽之意自地下生出,将她包裹,让法力渐渐生出变化。
彩云峰云重雾浓,她本觉得十分舒适,正好突破,只是现在突生了些变故。
闭关之时,本是灵识封闭,心无杂念,但之前她没来由地心悸,总觉得在不远处有什么东西靠近。
恍惚中什么也看不清,只是隐隐约约见了两点浑黄的光,好似眼瞳,某种流转生化之意覆盖上她,让她不由自主地泄了些元气,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她眉头皱起,微微哼出声来,出了些汗,纤薄的青裙有些被浸湿。
这情况已持续半天,让她几欲出关,但又怕让师尊失望,因此一直强撑着。
过了不知多久,那两点浑黄的光终于熄灭了,如同失去兴趣一般,再未亮起。
张高峡松了一口气,再次积蓄法力,终于迈出最后一步,突破炼气。
峰上的温思安立刻有感,御风而下,来到洞府前,越过阵法。
张高峡已有二十来岁,生得几乎同温思安一般高,此刻有些虚弱,青丝贴在明净的额前,半靠在石壁上,见师父来了,勉强挤出笑脸,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这是发生何事,哪里出了岔子?”
温思安快步上前,顾不得什么仪容,将张高峡扶起,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喂了几颗丹药,帮着化去药力。
“回禀师父,是我炼气时心有杂念,元气外泄,幸好最后还是成了。”
张高峡语气虚弱,显然是损耗不少。
“若是撑不住,先不突破就是,何必要硬抗着。”
温思安语气却并未有什么责备之意,只是轻轻抚着爱徒的青丝,有些心疼。
“师尊不必忧心,我如今好着哩。”
服下丹药,张高峡站身来,勉强走了几步,还是有些虚浮。
“这几日就在洛青待着,不必回长明去了,安心休养。”
温思安扶着张高峡回明思殿中,让她就在此休养,不必再操心长明的事了。
殿中焚着熏香,香气清幽,两人对坐着,此时得闲,下起双陆来。
温思安轻掷骰子,浅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