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玄见他意已决,只是叹道:
“剑势仍是凡俗之境,只有剑元才算得上入了门道,但仅就这一门槛,就困住不少人来。”
“你有意去历练,自然是好事,栓马道如今是你栖云师兄和霄闻师兄轮流管着,你可去问问二人。”
柳行芳面上流露出些喜色,当下应了。
一旁的许法言看在眼里,面色平淡,跟着说道:
“师父,弟子也想一道同去。”
一旁的柳行芳闻言,面上隐晦地显出些不悦,但遮掩的很快,复又笑道:
“既然法言师弟也有此心,当一道前往,为师门出力。”
许玄看向二人,稍稍有些心烦,柳行芳涉及柳家,若是出事不好交代,许法言天赋极高,性情难以捉摸,让他同外门弟子接触,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总让两人待在山中,也不是个办法,总要出去见人、斗法,才算修行。’
许玄稍稍沉思,取出一道浑黄的宝符来,其上为【接碧落,引黄泉】六字,正是当初那杜鹤所留。
他已经让天陀抹去上面所有痕迹,当下交给二人,吩咐道:
“这宝符你二人共同持着,若是有事,就祭出,当能保住性命。”
符箓和法器不同,极易催动,但用不了几次,这些年许玄查阅过藏经,大致也明白这宝符是哪一道的了。
正是「艮土」一道的,暗含动静之象,祭出则若神峰落下,镇压敌手,如今大致还可动用两次。
下方二人接过这宝符,许法言并不欲持符,让柳行芳携着。
许玄欲离开了,临走前他想起来什么,聚音成线,传声给许法言:
“手段温和些,莫惊到同门了。”
许法言微微点头,眸中浑黄之光一盛,笑着看向师父。
许玄叹气,御风离开,由着这两位弟子去了。
师父离去,院中的气氛好像冷了下来,柳行芳本欲再客套几句,不想许法言以要继续画符为由,让柳行芳只好告退了。
院中,许法言继续拿起符笔,在符纸上画了起来,那是一道未在【祈善化业符法】中记载的符箓,扭曲的纹路像只藏于地底的羊精。
另外一处,洛青外。
刘霄闻立于山门前,他身旁燎灾鹤腾飞,落到他肩上。
这火鹤如今已有炼气一重的修为,可喷吐一道【祸焚风】,风火汇聚,算得上不凡。
洛青不远处来了位修士,是名青年,炼气一重,年纪同刘霄闻相仿,着黑袍,抱着一木匣,神色犹疑,颇有些鬼祟,不知要有何事。
“有何事,在我山门前走动?”
刘霄闻朗声问道,对方那修士犹豫几分,还是上前,主动走入山门阵法的范围。
这黑袍青年打开木匣,低低道:
“道友请看。”
刘霄闻定睛一看,只见一炼气级别的灵物,正是山门特产的血火精铁,旁有一字据,刘霄闻似乎看到一人的名字,有些熟悉。
冯吏道。
刘霄闻看向佩着的火虎牙,这才想起当年的交易,只是不知为何是眼前之人来了,沉声问道:
“道友是”
那黑袍青年脸上显出十足的愁苦,语气消沉,只道:
“我父身陨,特来履行昔年约定。”
刘霄闻默然,只是低低道了一声。
“请。”
那黑袍青年应了,两人向着山门内御风而去。
“不知道友姓名?”
刘霄闻已经看过那字据,确实是他当时同那位散修立的,做不得假,灵物也是当年他拿出去抵押的,还有他的气息。
“在下冯驰权,道友可是.大赤观的刘霄闻?”
“正是。”
刘霄闻如今还不太确定此人身份真假,便问道:
“道友可有其他证明父子身份之物,我怕.”
那冯驰权心绪有些低落,但还是取出那字据,滴了一滴血,落在冯吏道当初以血画押之处,两者顷刻相融。
唯恐刘霄闻借着身份缘故,不认这誓约,冯驰权只好继续解释,语气哀恸,低低道:
“我父前往赤云北边,为我寻找灵气,以作突破之用,不想意外身陨,便由我来此履约。”
“道友不知,赤云北的长生观如今同人斗法,打得厉害,修士和凡人可有不少逃奔过来的。”
刘霄闻听及此言看向漓水北面,似有所想。
“这么说,道友可见不少人自长生观治下逃出?”
刘霄闻低低问道,涉及紫府势力,还是要慎言。
冯驰权勉强提起精神,看向北边,苦着脸道:
“重华郡来了妖物,同长生观斗起法来,虽然这些妖类未针对凡人和散修,但仅仅是斗法的余波,就死伤无数。”
“不少人都慌忙逃走,离了战场,我算是运气好,捡回一命。”
刘霄闻稍稍沉思,这事倒是重要,心中暗暗盘算。
‘漓水北面这莲花寺如今是个什么状况,说来长生观能容许释修在自家治下,也真稀奇。’
他面上有些疑虑,转而问道:
“道友来时,可见那江北的莲花寺情况如何?”
冯驰道不解为何问及此事,但如今有求于人,还是耐心回道:
“这些和尚喜欢度化灵兽,最遭妖物记恨,也遭了冲击,如今都缩在寺中,祭出宝物,不敢外出。”
刘霄闻听及此言,精神一振,看向不远处大盘山的方向。
天赐良机。
第78章 小莲因净土
漓水北岸,莲花寺。
五彩琉璃宝光流溢,唱经念佛之声四起,残缺不堪的小莲因净土洞开,堪堪罩住这一片楼阁古刹。
慈海已经回归寺内,依旧着那身五彩织金锦澜袈裟,戴一形若莲花的毗卢帽,此刻正端坐在大雄宝殿之中,面色有些难堪。
一名着黄褐僧袍的武僧侍立在旁,殿中一片寂静,远处传来僧侣们的惊惶之声。
“主持,火鸦携的妖物还在逞凶,围住了长生观的山门,华原真人同蹈焰妖王在太虚中斗法,暂时不知情况。”
下方的持法得了消息,面上有些不安,先行禀报。
“毕竟是长生观先挑的事,火鸦又同宋氏有渊源,如今两位紫府未分胜负,没哪个仙道肯来调停。”
“我寺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不过对方目标毕竟不是我们,撑一段时间就可。”
慈海开口,声若洪钟,他如今修为已臻至圆满,只差愿力积累,就能突破至法师。
可这次妖物席卷而来,不少凡人逃难而走,突破的进度又被拖延。
此次火鸦遣了重华不少妖物来此,围住了长生观的金秋山,双方打出真火,波及周边不少势力。
莲花寺的本寺位于漓水北岸的化青野,当初占了青巍的大盘,再建一座庙宇,以作分寺。
如今这些释修也只能退走,请出寺中秘宝,结合这残破不堪的小莲因净土,避寺不出,以躲妖物。
“【丙日奉焰鸦】毕竟是夏朝古血,遵循上古之时的道德,做不出屠戮一郡,以凡人散修为血食的事,如今也只是针对长生观。”
“来此冲击的都是些血脉平平的妖物,筑基的来过几只,我寺只要按兵不动,以小净土加持,也就无事。”
思虑片刻,慈海看清局势,冷冷吩咐下。
下方的持法安心几分,看向殿外忙碌的僧众,低低道:
“主持,大盘那边,可”
“不必忧心,我已经遣了慈山师兄去看顾,他是声闻圆满的修为,虽然法师无望,但手段可厉害着。”
慈海声音低沉,在大殿之中回荡,下方的持法闻言,骇然道:
“主持,慈山师傅寿元将尽,本在沉眠自封,让他前去,恐怕.”
“不必担忧,慈山师兄是位佛缘深厚的,自会逢凶化吉,更何况——”
慈海转身,他的老脸上渐渐蒙上一层黑气,转而又一散不见,含笑扶起持法。
“我已将小净土中我师父遗留的【妙何躯】请出,放在大盘的庙宇内,就怕对方不来。”
持法闻言,牙尖发颤,背上生出细密的冷汗,眼中生出惊惧,只觉有些认不出这位慈海主持了。
他犹疑几分,还是果决跪下,沉声道:
“主持,此事恐怕不妥,妙何大师是有功德在身的人,小莲因净土本就不稳,历代法师坐化都要将遗躯置入镇压,此事关系到全寺上下性命,只怕.”
持法的声音压的极低,额头几乎要贴在冰冷的地砖上,殿中一时寂静,只听得见他粗重的呼吸声。
“持法.”
慈海主持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混杂着兽类的嘶吼,像是千百的亵渎之言共同响起,让殿中光线暗下几分。
持法颤颤巍巍地抬头看去,慈海主持的额上已经生出一对螺旋扭曲,散着艳艳红光的大角。
对方的面容变得极为可憎,原本华贵的袈裟起伏不定,像是其下的肉身在变化不定。
殿中的香火熄灭,供奉的【莲因大化菩萨】鎏金面容上渐渐流下两行血红的浊液,殿中不知何时起了呼啸的阴风。
慈海的声音充斥在大殿之中,回荡不停,门外走进了五位持法的同门,面上含笑,都是声闻中期修为,类同仙修的炼气中期,齐齐看向持法。
“主持,你,你入魔了!”
持法起身,厉声怒斥,看向身后几位同门,心中惊疑,这几人分明不久前才刚入声闻,短短时间却都突破中期,足以和自己相比。
“入魔?持法你不识正法罢了,自从师父身陨,我日夜修持,终于听到了【莲因大化菩萨】的声音。”
慈海面上显出欢喜的笑意,上前一步,大角上红光浓郁。
“祂的法相落在太虚之中,不得归来,需要我接引。”
“待我成就法师,小莲因净土就是祂显世的通道,妙何师父的遗骸空占地方,正好为我寺发挥些用处。放心,最深处的那具金身还我不会动,毕竟净土还要维持住。”
下方的持法再也说不出话来,莲花寺开派的莲相祖师,当初是缘觉圆满境界,欲证金刚萨埵的位次,开辟一片小净土,却未见须弥洞开,半途身陨。
这正说明那位【莲因大化菩萨】早就消失或陨落,并无回应,接引不得,这事情早有定论,做不得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