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它是哪里来的,能用就行,何必在意这些!”
良希兰开口,语气冷冷,让在场三人都不太想搭话,一时气氛沉下来,几人都盯着白气飘忽的剑池。
——
剑池中,一片晦暗。
入内,这池中似乎自成一地,隔绝外界,众人被打乱分开。
无数汹涌的白气在顶上卷积,遮蔽一方,地上则显化诸星,幽暗的冷光流溢,给人以无边的孤寂之感。
柳行芳看向四周,心中惊奇,这手段极其高妙,空剑门一筑基门派,哪里得来的这般宝物?
这地方算不上宽广,眼看多走几步就可到边界,但真正迈步而行,往往是一脚踏空,周边天地翻转,顷刻下落到别处去。
此时便是白气在下,星辉在上,颠倒不停。
‘如何能走出?’
他握紧手中【盘魄】,雷光渐渐覆盖于剑身之上,风云狮虎渐渐活跃,白气蒙蒙,笼罩前路。
柳行芳静心凝神,感应方位,手中盘魄轻鸣不止,剑身挺直,指向一处。
迈步上前,稳稳落脚,让他沉下气来。
“果然,既是剑池,就和剑有关。”
举起盘魄,他灵识本就敏锐,心思通明,渐渐摸索出道路来,一点点向前。
背后偶尔传来窥伺之感,柳行芳回身查看,只见云气飘忽,再无一物。
他不欲多留,抓紧时间寻路,向前走去。
另外一处,刘霄闻处境堪忧,他和启温正一道同行,脚下是星辉,天上是汹涌白气。
两人正应付着自地上那冷光中钻出的事物,是一道道影子,通体虚幻,扑杀而来。
“霄闻道友小心,这是剑魄,大荒剑池自生之物,用以考校弟子,以剑斩最为管用。”
启温出声提醒,眼前这些剑魄修为不高,大都相当于炼气一二重境界,无什么手段,只会携着剑光杀来,两人还能应对。
刘霄闻执火虎牙,剑上赤火熊熊,燃烧不停,他如今已练成《天火恒光经》中的那道四品法术【炳元焚】。
这道法术位居四品,是门中真传,合天火降世,焚灭邪秽之意,施行此法需要灵火,刘霄闻以大日煌火修成,再合适不过。
当即剑锋调转,逆势而上,便有一阵火雨落下,洋洋洒洒,烧灭不少剑魄。
另一边,启温亦有手段,他修行的是门中四品真传,出剑时锋刃扭曲,吞纳光辉,成一幽暗的漩涡,将不少剑魄直接绞杀。
两人且战且行,按照启温所说,应当以手中法剑来感应道路,才是正途,不想被这剑魄拦住,一时不得前进。
‘不知行芳那边如何,可还顺利?’
他心中有些不安,总觉这剑池不对劲,让他本能的生出一股紧张之感来。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去争那福炁灵泉。’
剑身赤红,斩开拦路的虚影,刘霄闻沉声道:
“启兄,且随我杀出去。”
启温会意,二人不再留手,法剑挥舞,迅速向外突围,却见无数剑魄涌来,又将二人团团围住。
相比于启温二人的凶险,剩下的二人可走得十分平静。
良鸢鸣同元鹿一道,两人并肩而行,踏着茫茫白气。
元鹿一副嘻嘻哈哈地模样,他生得粗野,不同他祖父那般温润宽厚,银甲上法光流转,道道阵纹生灭。
他背着的阔剑极为宽厚,真就似门板一般,空剑门的剑招多以轻灵变化取胜,这阔剑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良鸢鸣眉头紧皱,胭脂红的长裙飘摇,佩着一墨玉般的法剑,同良希兰的那柄相似。
“元鹿,你可确定今日能成事?”
良鸢鸣停下步子,看向元鹿,声音闷闷,显得忧愁。
“自然能成,该给良家的,一件都不会少。”
元鹿嬉笑着上前,浓眉下一双大眼精光闪闪,低低道:
“希兰长老续上道途,若是筑基,届时就是原上一等的人物。”
“左掌门是个认死理的,若是出关,见到希兰长老所为,绝不会轻饶,届时良家如何自处?”
“要做,就做的绝些,直接趁此时机,一举成事,空剑门只是拖累,今后原上可只有良、元二家。”
良鸢鸣闻言,却未显出喜色,反而更加低落,只低低道:
“那什么【血蛊法】真能成事?老大人深陷其中,鹤云山上不少有资质的,都叫她喂了蛊虫。”
“我的一位师弟、一位师妹,都是刚刚炼气,笑着来见我,结果让我亲手送到老大人那处去”
良鸢鸣说着,泪水横流,竟然直接扑到元鹿怀中,低低啜泣道:
“我怕这一切到头来是一场空,白白害了同门性命,做下这等龌龊事来。”
元鹿的神情动容几分,搂紧了怀中女子,语气温柔道:
“鸢鸣放心,自然能成,如今限制松上不少,这几十年来,不少吞服血气的都成就紫府,成个筑基有什么难的?”
“离国最近可出了件大事,你还不知罢?”
良鸢鸣抬头,满目疑惑,看向对方,只见元鹿满脸笑意,唏嘘道:
“「血炁」一道流传的那妙法,如今真的可用,有不少大人,借此多成了一道神通。”
“吃几个人罢了,往后都不算什么大事,你安心就是。”
对方的笑容看得良鸢鸣心中发寒,只觉鲜血淋漓,让她不敢直视。
第100章 垂线
剑池中心,天地逼仄,白气和幽光翻转不停,让人几欲晕眩,最核心之处,黑白交汇,一片混沌。
脚下是一片青砖,剑池中心还未开启,未有变动。
一着银灰道袍的男子阔步而行,越过一波动不停的帘幕,袖上星纹繁复,明灭不定。
他平握着手中乌黑法剑,上面血光流转,凶厉之意自生,不断冲击心神。
韦言环顾四周,再无一人,竟然连启温师兄也不在,让他稍稍有些惊讶。
剑身震颤,血光不断自其中涌出,冲击心神,他巍然不动,据守剑心,任由那股暴戾凶顽的气息冲刷。
若要来此,先是要应付那些难缠的剑魄,然后就要持剑感应,在干扰之中寻出正确方位,门槛极高。
韦言是本是矿洞中奴隶出身,得了师父看中,带回山门修行,他剑道天赋极高,较之启温还胜出不少。
轻挥法剑,韦言鼓荡法力,幽邃的煞气生发,渐渐止住剑上异动,煞气同血光汇聚,化为道道污浊的血煞,在地上蠕动不停。
此人修行的分明不是「宙辰」,而是「煞炁」。
等候许久,终于自后方走出一人,是位着青衣的俊逸男子,驾雷而出,挥着一银白法剑。
对方显然也遭了那剑魄,此刻有些狼狈,两人对视,韦言先行开口:
“可是大赤观的道友?在下韦言。”
柳行芳刚刚自一群剑魄之中搏杀而出,持剑感应,总算走出,不想竟然有人比他还快。
“在下柳行芳,道友这般神速,当真了得。”
柳行芳发自内心赞了一句,他刚刚走出,自然知道其中困难,剑魄干扰,既要护身,还要感应,对修为、剑道要求极高。
韦言倒未客气,语气真挚,回道:“经年苦练,方有今日。”
如今还要等候,两人便攀谈起来,韦言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倒是好说话。
两人谈的投机,说起些剑道上的感悟来,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韦兄修的是,不是「宙辰」,而是「煞炁」?”
柳行芳见对方剑上幽邃的煞气流转不定,他在栓马道待得久,那【小煞风阵】天天接触,自然识得。
“正是,我修的为「煞炁」一道,是道三品功法,师父亲自为我寻来的。”
韦言神色如常,见柳行芳疑惑,解释道:
“我少时被掳去挖矿,常年在地下,遭了地煞侵体,师父便特意为我寻来这门功法。”
“若是无师父,恐怕我现在早已化为洞中一具枯骨。”
柳行芳见对方不卑不亢,提及此事,只以平常之事看待,笑道:
“道友逢凶化吉,日后自有坦途。”
两人正谈笑着,自后方帘幕又有动静,先后一男一女走出,正是元鹿和良鸢鸣二人。
“韦师兄,柳道友,你们二人来得可早,当真厉害。”
元鹿见了两人,含笑上前,浓眉舒展,大大方方问好。
他身后的良鸢鸣却有些怯怯之感,不曾上前,只是低低垂首。
这二人气息平稳,显然未曾经过什么争斗,倒是让柳行芳心中起疑,同时担心起师兄来。
‘霄闻师兄还未来,不知有何变故?’
入内众人,以刘霄闻和启温修为最高,都是炼气四重修为,不知为何还未走出。
韦言亦是面有忧色,看向那层帘幕,眉头紧锁,手中法剑震颤,血光渐渐生出,同煞气混合。
一旁的元鹿看来,目光在韦言手中法剑停留少时,笑道:
“韦师兄这【饮血】还真是凶戾,也就只有师兄道心坚定,才能使得。”
韦言翻转手中法剑,再度以煞气镇压,低低道:
“什么道心,只是能忍罢了。”
元鹿上前一步,将背上阔剑卸下,直直插入地上青砖。
此剑足有一人高,极为宽阔,简直像面巨盾,上刻无数毒虫猛兽,通体莹白,像是以什么凶兽的骨头打造。
元鹿舒展身形,若山间古猿,转而看向柳行芳,笑道:
“行芳道友可是柳家出身?”
对方突然发问,让柳行芳不解其意,但还是回道:
“正是,元鹿道友有何事?”
“无事,无事,柳家的人不修「忌木」,反修雷道,可真是”
元鹿微微昂首,摩挲着下巴,凑近笑道:
“稀奇。”
“这有什么?我是支脉出身,又修不得真传,木生雷,自有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