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有老人苟延残喘地活着,身型越来越小,目光越来越红,在过了百岁时,机缘巧合下化为老魅,被怨气支配,吞噬后辈血肉,再吞食其他孩童,借此延续寿命,将臆想变成现实。
此等存在藏于市井,比其他异类妖魔更容易瞒过城隍耳目,面前这个看上去更成了气候,从其气息上看,至少活了两百余年。
“大胆孽障,竟在本神治下祸害百姓,罪大恶极,各司听令,布阵!”
城隍一声令下,速报司、阴阳司、功曹司等司主齐动,各祭出神道法器,判笔、文册、宝镜等交织,布下阵法,笼罩小院,防止法力外泄,毁坏周遭房屋,免得伤及百姓,地窖中上百孩童陷入沉睡。
与此同时,上百阴差投掷勾魂链,红眼老妪低吼一声,赤红双目绽放红光,组成一道屏障,勾魂链顿时寸步难行,被阻隔在外。
张口喷出大量漆黑祟气,化为浓郁烟雾,散发恶臭,阴差被笼罩其中,阴体遭侵蚀,发出凄厉惨叫,有些身体开始虚化,有魂飞魄散之厄。
“孽障,速速束手就擒!”
城隍怒喝,祭出一方大印,勾连浮云县各处,法域之力加身,他威压猛然暴涨,足以与周天境真人比肩。
城隍大印落下,金光璀璨,檀香弥漫,恶臭被压下,黑雾如纸遇明火般熊熊燃烧,红光破碎,大印落下,红眼老妪发出凄厉惨叫,二尺肉身如灯油般融化,很快化为一滩黑水。
上百阴兵齐发声,猛然扯动勾魂链,想要锁住老妪魂魄,却依旧不得寸进,一块令牌被老妪祭出,上书阴府两字,绽放幽暗光芒,一个巨大黑罩正在凝聚。
阴兵毛骨悚然,众司主遍体生寒,哪怕是城隍都面色阴沉,尽管不知此为何物,可给他的感觉很不详,绝不能让此物成型!
城隍咬牙,操纵大印,顶在头上,暂时扛住黑罩,法力迅速消耗,城隍张口,正欲请玄明出手相助,李大牛带着衙役与护院赶来。
无论如何撞击,院门就是不开,哪怕跳墙,也跳不进去,仿佛有种无形气罩阻隔,这诡异一幕令不少人心里发毛。
关键时刻,李大牛灵机一动,自怀中取出铜钱,钱上生出一道细小电弧,院门竟自动打开,他尝试进入,竟毫无阻隔。
一步入院,院门砰地再次关闭,除了李大牛,其他人依旧不得入内。
瞧着闯入院中的凡人,城隍爷瞳孔紧缩,正欲开口的话噎了回去,下一刻,他目光落到李大牛手中铜板上,感受到里面蕴含的恐怖威力,他心悸之余,面色狂喜,不由催促道:
“快把铜钱扔向红眼老妪。”
进门就仿佛换了天地,景象与在外所见截然不同,白昼变黑夜,阴气森森,城隍庙里的老爷与阴神似乎活了过来,出现在眼前,李大牛早就吓懵,听到城隍爷催促,他立刻看向老妪,强忍恐惧,竭尽全力,本能地将铜板扔了过去。
轰隆!
顷刻间,铜板破碎,一道雷霆悍然冲出,直接劈到令牌上,令牌霎时黯然无光,掉落在地,老妪如同被扒牙剔爪的老虎,被阴差们迅速制服,上百条勾魂锁交织,化为一个鸟笼,锁住老妪魂魄。
鸟笼的出现,勾起老妪伤心往事,她霎时发狂,惴惴不安,惊慌失措,像个无助孩子般惊恐大叫,似乎很不愿意待在笼子里。
城隍冷哼,挥手抽出一根神鞭,狠抽了老妪几下,后者惨叫,每被抽中一下就吐出几个孩童魂魄,等老妪吐无可吐,魂体大伤,瞧着面前上百孩童魂魄,城隍面色凝重,又狠抽了老妪一鞭,心中对她的同情顿时荡然无存。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先前遭遇固然凄惨,可这不该是你作恶多端的理由,随本神回法界赎罪。”
城隍呵斥后,看着怨气缠身的孩童魂魄,拱手行礼,言辞恳切道:“稚子无辜,恳请玄明真人出手超度,令他们早日投胎。”
他法力消耗巨大,有心无力。
田府之内,玄明回应,嘴唇无声而动,落到南城民宅,便成黄钟大吕般的诵经声,无形音波如水般洗刷鬼童怨气,令面目狰狞的他们恢复本来形象,变得粉雕玉琢,一个赛一个可爱。
至于老妪儿子儿媳的魂魄,不管是城隍,还是玄明,都没理会,此等不孝之人沾染罪孽,不值得超度,要先行赎罪。
诵经声停,城隍感谢,将上百鬼童暂时收入印中,玄明发声:
“尊神为百姓奔波,才是劳苦功高,贫道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此间事了,城隍带兵离去,尽管眼馋,可克制住欲望,很懂事地没取走那块阴府令牌。
李大牛回神时,阵法撤去,衙役与护院终于能进来,冲入小院,找到了上百被拐孩童,也逮住了田老爷姨婆。
她牙齿新生,早已变成吃孩童血肉的秋姑,只是仍是凡人,没有丝毫神异,尚未踏入道途,城隍才没捉拿,交给阳间官府处置。
———
龙凤胎顺利找回,玄明离开。
临走前,吩咐包括老半仙仲能与老乞丐在内的四位卦师,直言此事背后另有牵扯,涉及拍花子团伙,红眼老妪虽是主谋,但从犯尚未完全落网,还有几个窝点,命他们配合官府,将恶人绳之以法。
对玄明之言,四位卦师不敢怠慢,也知道是给他们表现与扬名的机会,立刻答应。
将田老爷赠送的两百两转赠给李大牛,命其拿出一百两造福百姓,另一百两安家置业,玄明回山。
藏道峰,问道院。
注视手中令牌,玄明暂时看不出究竟,分出一缕灵觉,尝试沉入其中。
第90章 五雷法大成,天打雷劈
灵觉入令牌。
一股阴凉扑面而来,有种大冬天光膀子在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的冻感。
只是这种程度的严寒对玄明如清风吹老树,微微摇晃一下就平静,根本构不成威胁,灵觉长驱直入,许多信息涌入脑海。
除了一篇《极阴诀》上篇法诀外,还有关于令牌的介绍:阴府令。
何人所造不详。
何年所造不详。
何物所造不详。
只记载这是通往阴府的钥匙,只要献祭三千孩童,便能借助令牌,魂入阴府,且献祭童男童女越多,令牌威力越强,若是三千数满,威力远胜一般灵器。
老魅斗法城隍时,借阴府令释放出的黑罩便是孩童怨气与血气所化,一旦形成,可吞噬真人以下生灵血肉魂魄。
若非城隍及时阻止,这位神灵或许无事,可其麾下阴神鬼差便死伤惨重。
瞧着面前这件歹毒令牌,玄明尝试尝试推演,却被一股无形力量阻止,他没强求,果断放弃,注视这件不简单的法器,玄明想不到自己只是红尘炼心,竟会碰到这种稀奇古怪之物。
难道这就是穿越者定律?
再看《极阴诀》,虽是旁门左道的速成法,只能修行至练精圆满,也就是那只老魅的境界,但某些方面颇为玄妙。
最重要的是,这只是上篇,由此推算,下篇是练气篇,可见留下这《极阴诀》者非一般真人可比,至少得是如海奉明这般看到练神门槛儿的存在,否则,以他混元道基成就的真人,普通圣胎境真人根本阻不了他的推演。
换句话说,阴府令是个大麻烦,念及于此,玄明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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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初升照万物,春色融融满山间。翌日清晨,吐纳完毕,玄明迈步下山。
浮云县炊烟袅袅,街上行人渐多,整个县城正逐渐苏醒,玄明穿梭其中,凡人不可见,在遇上他时,也会自动让路,动作丝滑,自然而然,毫不刻意,仿佛路人就该在那个地方绕道。
城隍庙位于浮云县北,是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宫观,四周松柏常青,古木森森,沿街已经有小商小贩叫卖,吃食、平安符、蜡烛、檀香、荷包等种类繁多。
远远看去,红墙黛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驱散几分阴森气息,多了几分神圣祥和,伴着飘来的檀香味,令人心神安定。
透过院墙,隐约可见里面飞檐翘角,玄明没进去,皆因他没遮掩自身气息,凡人察觉不到,可瞒不过一县城隍。
他早已在庙门外等候,头戴冠帽,穿一身锦绣长袍,手里盘俩核桃,做凡俗富家翁打扮,看上去约是知天命之年的老者。
玄明迈步长街,走着走着便现身,在城隍眼里,这一举动无痕无迹,行云流水;在凡人眼里,玄明出现得更不突兀,仿佛一直在视野里。
“浮云县城隍见过真人。”
城隍不敢怠慢,率先拱手行礼,玄明没托大,客气地稽首还礼。
“玄明见过尊神。”
相互见礼后,一人一神客套几句,一个感谢玄明提醒与标记位置,让他及时抓住老魅,弥补疏漏;一个感谢城隍出兵,为民除害。
他们边聊边朝城隍庙街对岸的茶楼走去,化身小厮模样的武判官已经定好雅间,上面摆好糕点茶水。
一人一神相对而坐,一个品茶,一个食气,路上已经寒暄,放下茶盏后,玄明直奔主题,拿出阴府令,置于桌案上,请城隍查看。
对这块令牌,城隍记忆犹新,拿起阴府令,他探入灵觉,冷意扑面而来,猝不及防下他身子一抖,后脸上露出舒服惬意的表情,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直到灵觉探底,看到其内信息,他脸上笑容蓦然一顿,知晓事态严重,放下令牌,城隍严肃道:“不知真人是何打算?”
“贫道无官无职,不过是一位山野老道,那老魅既是尊神缉拿,此物自然也是尊神发现,该交予万神殿或郡城隍处置。”
表明态度后,玄明道出自己试图推演却感觉有股力量阻拦之事,毕竟,昨日捉拿老魅,他与城隍庙都参与进去,两家日后在此事上要守望相助,唇亡齿寒,自然不能有所隐瞒。
城隍沉默,他生前经历宦海沉浮,对其中利弊看得透彻,尤其是听完玄明真人话后,更知晓此事藏着巨大危机。
可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危机越大,收获也就越大,等他将此事上报,必然会获得巨大收益,看了眼面前老道,城隍道:
“捉拿老魅与此令牌之事,都非我城隍庙独自之功,事后万神殿若有奖励,我愿将与求真观共享,若将来有难,不知真人可愿相助?”
大玄神祇实力强弱,主要跟品级与地域范围等有关,他只是区区一县城隍,实力仅堪比周天境真人,虽说令牌上交后,大部分压力被万神殿扛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将来令牌背后那位想要泄愤,仅凭他这个身板可扛不住,自然想拉上求真观这个强援共同分担。
城隍也明白这件事求真观无法置身事外,有些事在某些存在眼里不是秘密,玄明真人这么说,无非是想要个态度,他主动提出,就是在示好与表态。
“求真观自会与尊神共进退。”
得到想要的答案,玄明给出回应,城隍放心不少,一人一神饮完一杯茶后各自离去,城隍要回去提审老魅,玄明则去摆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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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天桥,帮官府追了一夜拍花子的老半仙与瞎眼老乞丐都满脸疲惫,见玄明到来,皆精神一振,迅速起身,脸上露出讨好微笑,动手帮忙铺摊。
感谢后,玄明让他们一切如常,把他当作普通人,否则,明日便不好再来,两人这才作罢,返回各自摊前。
半盏茶后,一位锦衣青年直奔玄明摊子而来,态度恭敬:“袁先生,在下想算一算自己是否有子女缘,我家夫人何时能怀孕?”
对此,玄明毫不意外。
昨日浮云县城动静很大,袁守诚名声初扬在意料之中,有人慕名而来再正常不过。
只是……
看了眼锦衣公子虚浮的脚步,玄明开口:“把舌头伸出来。”
锦衣公子照做,他继续道:“你不应该来找贫道算命,应该去找大夫,听说春风堂的嫪大夫在这方面妙手回春,你可以找他试一试,莫要讳疾忌医。”
目送愤怒又狼狈而逃的锦衣公子,玄明平淡道:“下一位。”
等给第一位真正的客人算完,对第二位客人的哀求无动于衷,玄明自顾自地收摊,迈步返山,今日后,他一日一卦的规矩会传扬出去。
还有他古怪的卦金:顺眼者一文可算,不顺眼者千金不算,全看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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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四月,浮云山更生机葱荣,距离龙凤胎之事已过七日。
藏道峰山巅,云海翻波,玄明灵觉覆盖三百里,找到观察数日的目标后,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下,五指摊开,轻轻下压。
百里外,晴空霹雳,天降雷霆。
一个家境不错却将卧病在床的老母用被子闷死,并大发死人财的村汉被劈死。
一个看上去长相憨厚老实,暗中却辱杀数名孤女的汉子被劈死。
一个表面上乐善好施,实际上是恶匪头子的员外被劈死。
一个拐卖众多少女,手上沾染数条人命的老鸨被劈死。
一个浮云县漏网的拍花子被劈死。
瞧着同一时刻、不同地方出现的五具焦尸,玄明收手,满意捋须。
“天打雷劈,诛恶扬善。没想到五雷法竟用这种方式大成!”
五雷法的修行早已遭遇瓶颈,迟迟难以大成,玄明本以为是自己道行不够,直到此番将浮云县拍花子连根拔起,五雷法进步神速,在今日大成,他才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