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何家主夸奖。”
游苏也不会一味谦虚。
何鸣佩横看竖看,越看越是满意,俨然已认定了这位就是他未来的儿媳。
可这笑意很快又变成了悲怆:
“夫人啊……你可见到了?月儿找到了一个好道侣啊……”
老人对天长叹,苦泪凄凄,情绪激动之际,还剧烈咳嗽了起来。
何空月见状连忙凑去扶住老人,只见老人松开捂嘴的手帕,帕上已被鲜血染深。
“爹,少说点话吧……”
何空月拍着老人嶙峋的后背,目露不忍。
老人他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块黑炭,嘴巴张合,却只能呜咽着说出几个字。
“游姑娘……这是墨湖玉,带在身上祛病消灾,初次见面,你且收下……”
说着,就将炭块塞到了何空月的手里。何空月见之错愕,哀叹爹的意识真是越发混乱了。
何鸣佩尊号佩玉尊者,他的修行与玉息息相关,传闻他的身上最多的时候有一百种不同的玉。但这样的爱玉之人,竟将火炉里的炭块视作了珍贵的墨湖玉。
此时此刻,也只能为难游苏收下了。
“游姑娘收下吧,这是我爹的一点心意。”
游苏的确没从这块玉上察觉到任何玄妙之处,但还是伸手接过,真诚道谢:
“游苏谢过何家主。”
何鸣佩半个身子垮在茶桌上,欣慰地笑笑:
“我身体抱恙,怕是不能陪游姑娘了……我让空月出去陪你,到我何家转转,多认识些人。等我好些,再邀请你来玩……”
“自当如此,何家主休息要紧,是游苏叨扰了。”
游苏连忙起身,“那我先行告退,何公子不必陪我,在此照顾何家主吧。”
“夫人……我好想你啊……”
何鸣佩已经听不见别人说的话,又沉浸到自己积攒百年的思念之情中。
何空月亦是两眼泛红,但无泪落下。
她站起身长舒一口气,随后将何鸣佩扶到床上:
“我先送你出去。”
游苏默然点头。
两人走在出门的路上,沉默不语,唯有房内何鸣佩的悲呼阵阵传来。
游苏不由为之动容:“令尊真的对令堂爱得深沉。”
“我爹终身只爱我娘一人,否则也不会沦落如此境地。”何空月摇头不已,“如此来看,多情之人可能比深情之人活的要更久一些。至少妻子死去,他还有别的人相陪,不至于寻死觅活。”
“多情之人,未必就不深情。与深情对应的,该是薄情。”
游苏并不认可多情就等同于薄情的观点。
何空月看了游苏一眼,眼中意味莫名:
“多情且深,何其之难,希望游姑娘能做到吧。”
“定当不遗余力。”游苏止住脚步,“何兄就送到这里吧,快快回去照顾令尊,再出去的路吩咐侍女便好。”
“今日实在抱歉,麻烦你了,我还是送你出大门吧。我爹经常这样,早已司空见惯,不差这一会。况且我爹感知的到我俩的位置,若是发现我没送你,怕是更气。”
游苏只得顺从,脚步加快,关切地问:“药物不可治吗?”
何空月无奈摇头:“什么药都试过了,可心病难医。他每次悲怮不止,我便念些悼念亡妻的诗文给他听。他从那些诗中仿佛能得到一种同病相怜的慰藉,情绪才会稳定一些。”
游苏闻言怔了怔,旋即就近找了处平整之地,从乾坤袋中取出宣纸以及何空月赠给他的紫珠笔。
“游姑娘这是……要作诗送给我爹?”
何空月看游苏准备大展身手的架势,面露惊异。
“我是抄诗,但的确是回赠给令尊的。”
“我爹送你的不过一块黑炭,并非真的墨湖玉。”何空月觉得用一块炭来换一首诗实在夸张,“但我会想办法找一块真的来补偿给你。”
何空月站在游苏的身边,游苏弯着腰趴在石台上写字,闻言他心中一恼,竟下意识就伸手拍在何空月的后臀之上。
“何兄过去点,还要我跟何兄说多少次,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计较,你若再如此我真要生气了。”
游苏收回手继续耕笔,暗自诧异这何兄的屁股倒真软啊……
而何空月则呆立当场,整个人都懵了。
游苏打的不重,可那处无人染指过的丰腴却是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你怎么敢?!
何空月紧咬牙关,想要发作,却又强行憋住。
毕竟兄弟之间拍拍打打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反而是一种关系亲密的表现。
她若是因此置气,岂不是欲盖弥彰?
但也不能白白被他……!
若是以后变成习惯了怎么办?!
“何兄,写好了!”
游苏蓦然直起身子,将宣纸吹了吹,然后将之递给了何空月。
“这首词也是悼念亡妻之作,希望能帮到令尊。”
何空月被游苏打岔,想跟游苏理论清楚的心思都没了。
她接过纸张,读起上面的词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一词终了,她竟愣在原地,陷在词中的沉痛久久回神。
一眨眼,才发现游苏已离开多时。
何空月抿了抿唇,她知道,这首词足以盖过之前给何鸣佩念过的所有诗词。
那个思念亡妻成疾的老人,会将这首词视为缓痛的解药。
这首词对何鸣佩的意义,不说木炭,就连一块真正的墨湖玉都换不了。
要不然他打我屁股的事,还是算了吧……
只要他下不为例就好……
第256章 师姐用脚踩(52k)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啊!”
枯槁的老人哀咏感叹,浑浊的眼泪泪流不止。
他艰难地半支起身子,拉着何空月的小臂不停摇晃。
虽然情绪依旧激动,却不似之前那般悲怆欲绝,而是有了些许生气。
何空月放下游苏留下的宣纸,取出手帕替老人拭去眼泪。
“爹,你先好好休息吧……”
何鸣佩这才缓缓躺下,但是拉着何空月小臂的手却迟迟不松开。
“月儿,这首词当真是游姑娘所留?”
“嗯……他当着我的面亲笔所写,不过据他所说,也是从别处听来的。”
“听来的?”何鸣佩老目闪烁,“不过以她的年纪与阅历,的确写不来这么深婉而挚着的悼亡之词……”
老人看着墙边挂着的画像,画像上是一个一身华贵衣裙的雍容美妇人,她巧笑嫣然,看的老人如痴如醉。
“她这份见面礼……实在太贵重了啊。月儿,你要待人家好些,替为父补偿回来啊……”
何空月抿了抿唇,“我会的爹……”
“月儿,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是真心喜欢这游姑娘?”
老人已经缓过神来,念及正事又生出一股精神气儿来。
何空月被问的愣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若是说喜欢,那是以自己本来的女子身份回答的,还是以父亲眼里的男子身份回答的呢?
何鸣佩见她迟疑,顿时神色黯然不少,恨铁不成钢地捶床道:
“你糊涂啊月儿!这么好的人儿,你都看不上?!”
“爹,我没……”
“游姑娘长得好,天赋高,不仅有教养还有学识,甚至还没有家人的顾虑。这简直就是完美的道侣,你必须把握住啊!”
何鸣佩说着说着,情绪激动的又要咳嗽起来。
何空月无奈将之扶好,轻声道:
“我知道的爹……”
“你最好知道!”何鸣佩吹胡子瞪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伱在外面干的那些浑事儿!如今碰到良人,也该收心了!”
何空月也正有此意,反正他流连花丛也是做给他爹和那些不信她是男子的人看的,如今演了这么多年,自然不必再演。
“好好好,听你的爹,你快睡吧。”
“唉……”
何鸣佩也有些疲了,缓缓闭上双目,“我知道我已时日无多,就想临死前看到你能成婚便可死而无憾了……”
成婚??
何空月蓦然俏目睁大,又想到今日那个打扮温柔的游苏。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萌生……
……
游苏回到山上的时候,师妹和师姐居然还没回来。
这让游苏觉得有些不适应,但他又觉得很欣慰。
这个世界本就不该围着他转,那些他心爱的女子也是如此。她们该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有她们自己的意志。
雪若小姐极具個人主见,是非常独立的女性,而师妹虽然也喜欢绕着他,但其实师妹也有她自己的目标与想法。
所以从这一点上看,师姐身上的转变是最大的。
自他拜入莲花峰以来,师姐几乎都是都将身心放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仿佛终于找到了生活的主心骨,可想而知师姐以前的生活是有多枯燥与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