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之下,最先闪躲的,竟是这位绝世仙子。
她看见了游苏的所思所想,以及在见到她身体的那一刻生出的原始欲念……
没想到仅仅是一瞬间,他居然就已经想出了那么多的画面吗……
对视结束,游苏虚脱了一般喘着粗气,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虽然穿着衣服,却觉得自己比脱光了更加赤裸。
从脸上揭下华镜首座飘落衣衫那一瞬间的龌龊心思,都被华镜首座看得干干净净。
这本该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男人看见美的东西总会产生一些联想。但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把那一瞬间的联想当真,更不会表现出来,因为那只是妄想而已。
所以游苏一向认为君子论迹不论心,可最要命的是,被妄想的对象知道了他的妄想,并且当真了……
“我听闻你与你师姐师妹同为道侣,她们如春兰玉树,花开正丽。可本座已是近三百岁的老人,此身如已灰之木,腐花败柳。你……也能生出兴趣?”
她居然没有厌恶游苏的僭越,更没有打算责罚他。
游苏无言以对,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关心与自责,但他又不可能把自己的真主之事暴露出来。
“华镜首座不必妄自菲薄,游苏目不能视,侥幸窥见首座姿容,也知这是世间极美。任哪个男子看见都会心生遐想,游苏凡心太重,也未能幸免。但我绝无僭越之意,还请首座大人不必当真……”
华镜首座闻言轻轻颔首,收敛瞳中金光,淡声道:
“你的胆子很大。”
游苏尴尬的抽了下嘴角,坦诚道:
“是不小……”
“我金瞳内蕴,神光暗藏,即便尊者见我也只想敬而远之。若是换作你同境之人,他就算能如你一般见我躯体,也只会想要顶礼膜拜,不是不敢生出邪念,而是压根不能。偏偏你却不同,着实让我……”
游苏对接下来的评价紧张不已,他也知道自己看似行事谨慎,但实则胆大包天,包括且不仅限于色胆。
也不知是不是那些记忆碎片的原因,他似乎对这些仙祖、邪神这些强权之物都缺少一份敬畏感。
他好像那个无知者无畏的莽汉,他没有信仰,就算有,那也是他自己。
“让您什么……?”
“让我……刮目相看。”
游苏瞪大墨瞳,没料到自己的无法无天竟得到了华镜首座的高度赞扬。
“你的确极为出众,但是我从没觉得你真的会是救世之人。与我同期的,还有一位辟邪司秘密培养已久的神子,他光彩夺目,比我们都耀眼的多。但他还是倒在了邪祟面前,甚至不是三大邪神,只是在一头丑陋至极的邪灵面前吓得尿了裤子。”
华镜首座挽起自己散落的银丝,淡淡道:
“邪祟之所以恐怖,那是因为它们总是藏在未知的迷雾中。而邪祟之所以强大,那是因为它们能利用人对未知的恐惧。
我本来以为依依已经够大胆了,那场测试中,其实我都做好了她被吓得肝胆欲裂的准备。可没想到你比她还大胆,比我见过的人都要大胆。
我记得你在我识海中与祂对视的眼神,全然没有一丝怯懦,哪怕你认出了祂是谁。畏惧神之权威的人,又怎么可能将祂们拽下神座?
游苏神子,你是真正的神子。”
游苏能从这平静的语气中听出真切的认可之意,他受宠若惊,一时也分不清让他直视空魇的到底是真主还是他自己。
抑或者,兼而有之呢?
“谢谢……您能清醒过来反杀了祂的虚影,您胆子也不小……”
游苏拍着马屁。
华镜首座猝然勾起嘴角,这个习惯性对邪祟之外所有东西都保持淡漠的女人,笑起来并不温柔,反而带着点锐利的坚决。
“所以,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入邪。”
话音一落,游苏身上的衣衫也自行剥落。
游苏被吓了一跳,再想遮掩,却发现连身体都动弹不得了,只剩一双黑瞳咕溜溜地转。
“看来,你被祂勾起的欲念真的很重。”
华镜首座直视游苏的身下,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游苏想说话婉拒华镜首座的‘好意’,但也发不出半个音节。
“不必觉得害羞,也不必觉得惶恐。治病救人,仅此而已。我受你点拨才幡然醒悟,你于我有恩;你直视祂而不癫,便是与依依一样,是与我共担此宿命之人。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见死不救。”
她淡然的嗓音像是坠入湖心的明月,但她的心湖不起片缕微澜。
游苏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他并非有意骗人,却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对方很显然已经认定他那股邪念是被心想佛之力勾起的,并带着莫大的责任感要替他排解。他挂着这双漆黑墨瞳,连解释都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被迫消受美人恩。
“你想说什么?”
华镜首座看出了游苏满脸的欲言又止,解开了对他喉咙的束缚。
游苏支吾半天,还是不敢将真主之事抖落出来,最后憋出一句:
“华镜首座……其实我现在看得见您……”
游苏说出这话就觉后悔,好像他是要让这位淡漠神女感到害羞,就能作罢了一样。
可对方明显没把他当男人看,只是当个病人,估计这位冷漠的首座大人根本对他生不出任何情欲。
这让他略感挫败,但负罪感也减轻了不少。
“我知道,你刚才读经读的很认真。”华镜首座淡如止水。
游苏窘迫冒汗,那哪里是在读,分明是在看才对。
他再想说什么辩解一下,但已然说不出话了。
“一个瞎子最大的愿望当然是复明,祂圆了你的愿,但你也会为此付出代价。我会为你填平你对我的欲壑,但你对复明的执着只能靠你自己斩断。能做到吗?”
游苏勉力点头。
“神子果然不会让我失望,将来有一天你一定会目明,不需要依靠邪魔的力量。”
华镜首座居然主动鼓励游苏,然后嘉奖一般握住了他狰狞的邪念,又道:
“我逼你放弃此时眼中的光明,你会怪我吗?”
游苏果断摇头。
“谢谢,你可以趁现在能看见的时候,多看看世间的美好,这对你能填平欲壑有帮助。”
游苏心融如水,他知道,放眼所及之处唯一的美好,便是眼前之人了。
游苏觉得这个女子真是好看得不能再好看一点了,神秘而朦胧的华贵银光让她美得让人睁不开眼。
灵若、雪若、望舒仙子、莲剑尊者、碧华尊者、千华尊者……游苏想着这些与自己关系匪浅的女子,哪一位不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
他的自我认知已经不再是出云城中一个小小盲人剑童,所以此时面对着华镜首座,他不会再生出‘自己何德何能’这样的自卑之念。
反正他就是胆大包天,那就索性胆子再大一点。
“你方才想过很多画面,可惜你我修为差距太大,怕是很多都做不到,但我会控制肌力,尽量满足你。”
华镜首座悄然念诀掐咒,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了这片天地,风与沙都再不能打扰。
游苏觉得这位至高无上的前任神女,即使表面一直都是这副淡漠模样,但无论是对夭夭姐的呵护,还是对依依姐的理解,都表明了……
她其实是一个谷道热肠的女子。
……
梓依依独行向前,骗过了询问她谷中情况的同事,得以大摇大摆地出谷。
她以往从不骗人,可是既然已成邪女,这让她撒起谎来竟毫无顾虑。
走在星月皎洁的旷野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或许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端庄优雅的正道仙子,此时仿若解放了天性一般自由。
只是她还是难免回头望去,有些忧心忡忡。
蓦然,她的脚步一顿,她清楚地感觉到某种特别的联系断了。
她取出辟邪令,玉佩翠绿,这说明她身上已无邪气。
“看来您还是做到了……”
她长舒一口气,那个被她视为母亲的华镜首座也没有让她失望。
被邪浊直接污染身心便不可挽回,那些邪浊犹如附骨之蛆,甩都甩不掉。只有间接入邪的邪魔眷属才有被解救的可能,所以才会对邪祟如此避如蛇蝎。
而华镜首座是有记载以来的第一个,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将已经侵蚀入身的邪祟斩杀的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配是梦境之主的宿敌啊。
梓依依自豪地想着,旋即,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她美如花团锦簇中的鸟。
“这位姑娘,我看你骨骼惊奇,不如……入我邪宗?”
“采苓小姐,哪有人喊自己的宗门就叫邪宗的?”
梓依依脸上是镇定的笑,不需要她去找,想要的就自己找上了门。
第302章 你还能站在我身边
春夏之交,骄阳之下。
落星谷的深处,树木郁郁葱葱,树下繁花盛开,时不时还能听到声声鸟鸣,显得生机勃勃。
斑驳的光影自叶隙间漏下,洒满这伙修士的衣襟,让这伙修士恍若失神。
只是风刮过谷地,依旧带着股落星谷特有的萧索尘土味。
他们是驻扎在谷外的辟邪司修士,今天上午突然得到许可,派他们进谷查验除邪结果。可他们明明还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看守了几天,连邪祟的影儿都还没看见。走到这山谷深处,颇有种陷入迷障的感觉。
因为这与山谷浅处的差别实在太大了,完全就像是另一番天地。
他们的认知里落星谷早已被人开垦一空、荒败不堪,连生出棵枯草都难,就连最穷苦的平民也放弃了这块土地。
它就像是一块被彻底榨干水分的海绵,却没想到在海绵的正中心,居然自行生出了水。
“这么说,这些……都是那个心想佛做到的?”
说话之人是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修,因为老家就在落星谷边上城池的缘故,他对这块土地再了解不过。
此时作为辟邪司派出的文书,他需要记录这只邪祟被清理的过程,并对此进行考证。可对面前的此情此景,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卢叔,捏造除邪过程是几等罪,我能不清楚吗?”
桃夭夭撇了撇粉唇,一副被人质疑后不悦的俏皮模样。
她一身橘粉色的裙子,鹅蛋般的小脸蛋上稚气未脱,乌发盘成对称的团子髻,脸颊也被衬得更加素白,俨然是个娇小可爱的邻家丫头,还是那种买了好多包子塞到衣服里,将胸襟塞的鼓鼓囊囊的那种。
“没有质疑小桃的意思,况且游苏神子也在呢,他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和你说的基本吻合。”
游苏在旁默默点头,自昨夜莫名其妙被华镜首座强上了之后,他就昏迷了过去。绝对不是因为舒服到快死了,只是精神太孱弱了而已。
等他再次醒来,就已在桃夭夭的帐中,接着,就被当做证人一起随卢叔入谷取证。
“那就此结案吧。”桃夭夭催促道。
“不急,这才刚进来,怎么也该全走一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