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非得将这堵墙切碎不可!
邬成望着游苏誓死不退的模样,不禁又回想起了游苏那天悬在他头上的那一剑。
师尊问他当时面对游苏的剑意是什么感觉时,他回答不上来,只觉模棱两可。而现在他确定了那种感觉,那是一种一往无前、不可阻挡的感觉!
一个瞎子如果想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有两种方法,第一种就是战战兢兢、谨慎摸索。而第二种,就是如同千万头粉身碎骨浑不怕的狂牛一般!将所有挡住前面的东西通通撞碎!
随着游苏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青炁之墙竟丝丝裂开,发出“咔咔”的破裂之声。
齐道东大惊失色,游苏的战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他用青炁使出的“四方之格”,凝水下境的人碰到都是只能乖乖束手就擒,这游苏一个灵台下境竟硬生突破!
齐道东也算身经百战,哪能被游苏轻易唬住。他顾及镇邪塔,便趋单手迎敌,腰侧仙剑竟自行出鞘飞入他手,他直接对上了游苏势不可挡的剑势。
两人交错试剑,难分胜负。齐道东感觉得到,这游苏玄炁就是灵台境的水平无误,但却靠着肉身蛮横异常的力量在与他僵持。他不免心中暗惊,邪祟的力量着实恐怖。
可毕竟齐道东乃凝水上境的仙师,比之凌真人这种东躲西藏的邪修底蕴厚了不知多少,对付近乎依靠狂暴意识进攻的游苏已经隐隐占据上风。
邬平见游苏居然能与他的师尊缠斗,对游苏这种供奉邪祟换取力量的行为嗤之以鼻,直接啐了两口唾沫。
战况愈烈,游苏不惜顶着齐道东的剑锋也要在齐道东的身上留下一道见血的伤口,齐道东当即震怒,把已经刺入游苏腰腹的剑旋扭半圈,饶是此刻的游苏也抵挡不住这种剧痛,痛苦地呻吟了起来。
齐道东也懒得再用术法,直接猛地一踹将游苏踹飞十数米外,淌出的鲜血流了一地。
齐道东瞅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直接收起镇邪塔,怒不可遏地迈向瘫倒在地的游苏。
他手中之剑染着淋漓的血,嘴里啐道:
“你师尊当真是捡了条野狗!”
游苏以剑抵地,勉强地撑起身子,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口让他差点踉跄跪倒。他望着齐道东苍老而愤恨的脸,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能看到这个老人化作实质般的杀意。
“师尊!”邬成竟冲了出来,抢先将剑横在游苏的脖子上,对虎视眈眈的齐道东说道,“死太便宜他了,带回去好好审问才有价值!”
齐道东凝视着自己的爱徒,平复心中的怒意道:“制住他们!”
“是!”众人齐声应道。
话罢有人走向姬灵若,有人冲向主厅,邬成则绕到游苏身后准备制住他的双手,没曾想风云突变,游苏也不知哪里爆发出的劲气竟反手制住了邬成,将他的剑击落之余还将墨松剑架在了邬成的脖子上。
“所有人都别动!”
游苏挟持着邬成对着全场人怒吼道。
众人将他团团围住不敢妄动,齐道东更是大惊失色,神情又是恼怒又是担忧,他连忙收起剑锋:
“游苏!冷静!”
“我很冷静!”游苏提防地环视着众人,呼吸急促,“不想让他死就退开!”
他忽地回头盯着齐道东,将邬成掐得更紧:
“别耍小动作!我就是死也能拉他垫背!”
齐道东悄然放下自己藏在袖中的手,邬成是他的最器重的弟子,是能同时施展两道术法的天才,他绝不能让其有半点闪失。
“都退开十步!”
众人得令便迟缓地退后,游苏边怒视着他们边挟着邬成向姬灵若那边走去。
墨松剑在邬成脖上留下一道血痕,游苏喝令道:
“把剑丢了!然后举起手!”
邬成碍于性命受制,只得一一照做,游苏便松开钳制邬成的左手,将晕倒的姬灵若拦腰提起。
“往主厅走!”
邬成感受着脖间的寒芒,依令笔直往前走。众人也不敢挡道,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墨松剑便贴的更死。
齐道东投鼠忌器,语气缓和道:“游苏!放开邬成,你不是邪祟,我们不会为难你!”
“闭嘴!”
游苏拿剑架住邬成倒退着走到主厅门前,始终把邬成挡在自己与众人之间。
游苏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主厅里喊道:“师娘!我们一起走!”
白雾渐浓,所有人都在伺机而动,主厅内却迟迟未传出回响,鸦雀无声。
游苏又紧了紧剑锋,声音更加高亢:“师娘别怕,他们不敢乱动的!伱快出来,我们走!”
可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回应他的话。腹部的剧痛几乎让他窒息,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游苏的声音开始颤抖:
“师娘!走啊!快出来我们一起走!”
众人也有些错愕,心奇这瞎子的神秘师娘怎么还不出来,莫非是吓晕过去了不成?
齐道东则眯起双眸,试图用玄炁去感受屋内的情况,但是总感觉迷蒙不清、看不分明,可又不像是雾气的作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道:
“游苏,放弃吧,你师娘根本不在这里!”
“放屁!师妹师娘一直就待在宗里哪儿也没去过,你们不去外面祛邪,为何非要欺负我们无辜之人?”
齐道东感受到了游苏的气急败坏,继续道:
“她若是在房里为何迟迟不回应你?外面大雾封城,你师娘却离奇失踪!你还敢口口声声说与你们无关吗!”
第61章 井中之手(球球追读啦!)
“闭嘴!”游苏几乎有些声嘶力竭,他又转头对屋子里道:“师娘勿怪,我带你走!”
话音刚落,游苏便一脚踹开房门,一股陈旧的空气扑面而来,是一种久关的房间第一次被打开的味道。
游苏心凉了半截,但还是继续挟持着邬成,用余光顾视着房中的一切,一座莲台,一张桌子,桌上一柄木剑、一块灰石、一枚白玉。
唯独少了一个人。
游苏感觉自己就像被无穷无尽海浪裹挟的蜉蝣,这种被欺骗后的深深无力感让他挫败,他几乎就要坚持不下去瘫倒在地,他埋着头无声的呜咽着:
“师娘……你去哪儿了?和我一起走啊!”
齐道东站在门外打量着房中的一切,继续煽风点火道:
“游苏,你还不懂吗?她骗了伱!那桌子上的灰色石头能混淆玄炁的探查!那白玉是传音令!这一屋子的灰足以说明她早就离开了!”
“你给我闭嘴!”游苏歇斯底里,浑身都在颤抖,八年来与师娘相处的点滴浮现于他的脑海:
十岁之前师尊是我唯一重要的人,但师尊离开了,可他留下了一个师娘,我很高兴地告诉自己,以后重要的人,有两个了。
我会问师娘饿吗、睡得暖吗、有什么想要买的吗、有什么地方是想去的吗?师娘八年来没有给过我任何回应,除了极偶尔指点一下我的剑术外,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不过没关系,她是我的师娘啊,是师尊带来的值得我敬重的长辈。
可是我把你当做我最重要的人之一看待,你把我当什么呢?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吗?
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就是真的入了邪……我也会想办法帮你啊……
游苏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身体与精神双重的痛苦让他几欲昏死,架在邬成脖子上的剑都将要松落。
齐道东鹰隼一般的眸中闪烁精光,他敏锐地发现了游苏手已无力,于是暗地运炁准备给这瞎子致命一击。
“啊!”
邬成突然的一声痛呼打破了双方僵持的寂静,也将失神的游苏喊了回来。
游苏立马将剑架好,他像是应激的野兽,吼道:“别乱动!你们也是!”
齐道东打量了一眼正一脸惊恐的邬成,目光晦涩。
游苏回过神来喘着粗气,师娘已经弃他而去,但是他还有师妹!
他绝不能轻易被击垮,师妹还需要他!
“都退开十米!”游苏对着齐道东吼了一声,又踹了一脚邬成的屁股,“往外走!”
“退后!”齐道东对着两侧之人喝道,自己也向后倒退。
游苏提着师妹架着邬成亦步亦趋地往外走,此时雾气已经开始逐渐恢复,无论是视野还是感知都受到限制,他必须时刻小心。
游苏站在门前,见到所有人都站在安全距离,这才敢踏脚走出门槛。
可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锋利的玄炁竟从天而降!就从门楣宛如一道铁闸般从上劈下!
齐道东这畜生设了埋伏!这招连他的亲传都不顾了!
游苏醒悟之余也不敢硬抗此招,他更不可能真的就给邬成剁了鱼死网破,更何况邬成方才明显是故意提醒的他。
此时他只能收回剑锋,一把将邬成推出去,然后自己抱着姬灵若翻滚躲过。
恰在此时,所有人都朝着游苏一拥而上,游苏只得赶紧起身,不顾伤痛挥剑抵挡,一边打还一边护着姬灵若的身体,不让其受到一丝伤害。
邬成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紧皱着眉头,而齐道东则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游苏毕竟只是个人,此时也是山穷水尽,久战之下他的身上新添了无数伤口,那些本该躲过的术法也只能生生吃下。
但他意识还尚有一丝清明,他清楚这种被围攻的情况不能妄想打倒他们所有人,只能盯着一个最薄弱的人一直打!
满脸狂笑的邬平,就是那个人!
游苏发疯了一般冲向邬平,全然不顾追上来的刀剑,邬平顿时被吓得肝肠寸断,连忙疾退。
可他怎么跑得过游苏,三两下便被追上,游苏癫狂的剑招向他倾泻而去,邬平疲于应对。
见到弟弟受难,邬成也无法忍住再不出手,立马持剑冲了过去,齐道东倒是看着深陷危局的小徒弟,神色淡漠。
“救我!救我!”邬平一边跑一边哭求。
即使是邬成加入了战场依旧无济于事,游苏就像是迷茫中的人找到了目标,回光返照一般浑身又有了力气,他的速度众人追及不上,只能看着他拖着邬平不断暴打。
齐道东见状终于有了动作,他双手齐抬念出一道法诀,一道火龙竟朝着游苏直直冲去,将浓稠的白雾照的亮红。
游苏避之不及,被这术法击得直接撞到身后的枇杷树上,熊熊的火势甚至还将这棵从小就陪伴他的枇杷树给点燃。
游苏喷出大口鲜血,他看着燃烧着的树冠有些呆滞,两行浊泪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齐道东看着游苏的模样,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结束了。”
话罢,他便高高举剑,挽剑如月,一道凌冽剑气朝着瘫坐在地的游苏疾冲而去。
游苏双眼无神,他已经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绝望就像蚕茧一般紧紧包裹住了他,他认命似的想道:
不过幸好……还能和师妹死在一起……
而就在齐道东即将冲到游苏面前的一瞬间,他竟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威胁!这股威胁冰冷的仿佛都能将时间给静止一般!
这让他不得不立马收手严阵以待,仔细寻找着它的源头……
是主厅!
整座主厅猝然炸开,将尘雾轰散,一柄木剑冲天而起,以势不可挡之势朝着齐道东而来。
齐道东顿时呆愕当场,这柄木剑给他的感觉,就好像在告诉他,他下一秒就要死了!
他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是如此之近,迅速运起全部的玄炁想要阻挡,松垮的皮肤上都能看见他暴起的青筋。
一声巨大的爆响响起,齐道东被这一剑击得直接倒飞而出,撞碎了整面院墙。
齐道东捂着喷血的胸口,庆幸自己面对的只是一把脆弱的木剑,倘若换把寻常铁剑,他已命丧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