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随机的邂逅短暂而美好,让游苏彻底放心能够踏上前路。
摊开羊皮图卷,最近的城镇仅有三十里地,而通往空原神山的路尽在卷中,游苏忍不住加快了些脚步。
白泽从游苏的领口中探出脑袋,好奇地张望着这个世界:
“珍珠这名字不错,我在外行走不能用真名,珍珠以后就是我的假名了。”
游苏闻言颇感好笑,一人一猫均不能暴露真名,却相依为伴。
“我叫丁真,你是我的小猫叫珍珠,记住了?”
“谁是你的猫?对了,珍珠是什么意思?”
“真是只猪的意思。”
“我要吃了你!!”
……
三日后。
游苏走在官道之上,明显感觉到道路更加清晰,路上的行人车马也更多了些,连风雪都不再那么冷冽,这说明他们已经走出了荒凉的极北城圈。
而下一个城市,就是北敖洲北部最二大的城市——朔城。
朔城不愧为北敖洲北部的第二城,光是看那城墙就要气派不少,这里已经出现了伟岸的高楼,初具中元洲那些大城的气魄。
游苏走到这里一共途经了三个城池,本以为按照曲烨的说法,这些近北极的城池也会很容易混进去,但因为北极城城主被杀的消息已经传播开来,守卫都变得格外森严。游苏迫于无奈只得选择一一绕开它们前进,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走到这里游苏已经弹尽粮绝,更别提怀中那个‘嗷嗷待哺’、只想吃肉的大爷。
本想在周边的村落或是部落补给一番,但游苏还是低估了北敖洲的贫瘠,那些人连自给自足都很难做到,所以游苏决定在朔城外碰碰运气。
在中元洲,这种大城外也会围聚一些贫苦的难民。他们往往因为身份履历等原因不被允许进城,连务工的机会都寻不到。
但一座大城市里,不可能没点蝇营狗苟的生意。这种藏在地底下的脏活累活自然不会有正常人来干,那么城外那些走投无路的人便成了黑奴的最佳候选。
这种现象在相对贫苦的北敖洲也不例外,只是游苏没有想到,以前的他看见那些难民常会觉得悲悯,如今自己也成了难民的一员。
游苏穿着陈旧、气质颓然,又暗暗收敛气息不露修为。他混在那些穷困潦倒渴望在大城市找一份活路的难民之中,竟毫无违和之感。
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等一个黑心的中间人看上他,然后带他去做一个假身份,再用特殊的路子送他进城。
这种黑心生意的背后往往都有过硬的后台,故而能得到守卫们的‘网开一面’。
至于进城之后的事情,那就只能再做打算,不过……游苏觉得至少肯定不会比穿过这十八个守卫的检查更难。
走在路上闲来无事,他用身上的兽皮给白泽做了一顶帽子,以此来遮住它那两节小巧的角,这让白泽也能偶尔出来换口气,也不至于引来太多人的关注。
只是条件与技术都有限,帽子实在有些丑,小猫看上去有些丑萌丑萌的。
白泽的状态也有些不太好,常年累月食用含软神散的食物让它的身体已经有了瘾性,所以在洞中饿了几年的它才会有些癫狂。现在虽然清醒了,但断了药后饥饿所带来的虚弱感也是成倍增加。
就在游苏于心不忍之际,他等的黑心中间人终于出现了。
第362章 游苏花名;荒诞游戏(5k)
“小兄弟,自己都养不起了,还养猫啊?”
面前之人身材中等,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棉服,额头宽阔、鼻梁挺直,眼窝比一般的北敖洲人还要深邃。
他笑着向游苏打招呼,明明和声和气的,却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游苏凝了凝眉,面前这人眼神中的鄙夷几乎都要满溢而出,这人必然就是他在等的人。
“从小跟着我的,不养还能丢掉不成,舍不得。”游苏憨厚地挠挠头,顺便将白泽抱回了怀中。
那中间人见状略微颔首,他很清楚,最能做牛做马的人就是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而这只猫,很显然就是这个青年的牵挂,只要有猫在,那么就相当于握住了青年的把柄。
“说的是啊,你这猫生的俊,养它要花不少银子吧?”中间人明知故问。
游苏感觉的出来这位中间人身无修为,这也让他稍稍放下了些心。
“唉,这不就是养不起了,才想来朔城找份差事养它吗……老板,您别看我年纪轻,我力气大得很,很能干的!您有什么忙,都可以找我!”游苏热情地自荐,表现出了对一份工作的渴望。
那中间人将游苏上下打量一番,频频点头,显然是对游苏的体格很是满意。
“我这里倒确实是有份美差……”
“我可以的老板!”
“别急,多大年纪?又是哪里人氏啊?”
“今年十九,是北极城东白云村人氏。”游苏一一作答,这白云村正是他之前偶遇曲烨的那个荒村。
中间人转了转眼珠子,似在回忆这个地方,但北极城都已是荒城,谁还会记得那边上有什么村庄。他摆摆手,又问:
“那你怎么自己进不了城?”
游苏对此早有准备,哀声道:“小的是村里生村里长,爹娘死的早,连北极城的户籍都没上。待我长大想去补,北极城的官爷却理都不理我。我在那边靠打猎为生实在难以为继,才想着来这大城市碰碰运气。”
“原来如此……你这样的人确实不少,这也没办法,谁让咱北敖洲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村呐。以前就呼吁了来城里一起建设这种大房子,那些愚民就是不来,偏要守着那破茅屋。结果现在想来吧,又来不了啦。”中间人叹气摇头。
北敖洲发展的晚,当时很多人的观念还停留在‘部落’这个概念上,根本理解不了许多异族挤在一起变成城市的事情。现在发觉了城市的好处,但有限的城市空间也容纳不了那么多的‘蛮人’,导致许多生在偏远村落的人根本无法得到一个官方认定的身份。
“是是是……”游苏连声附和。
中间人满意地挑了游苏一眼,“放心吧,你这样的情况我不说见过百个,五十个也见过了。这美差虽美,但也不容易,我看了这么多人偏偏就看中了你,你若是愿做,那便好好做。进城的事,我自会替你解决。”
“谢谢老板!我一定兢兢业业一直做的!”游苏恳切许诺,表演的了无痕迹。
“你是幸运的。这美差做好了,荣华富贵可享受不尽,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中间人拍了拍游苏的肩膀,好似还有意无意捏了一下,“走吧,跟我来。”
游苏剑眉微挑,不知为何被捏了那一下后感到浑身恶寒,“老板,究竟是什么差事啊……这么好,我怕……”
胆怯的样子,倒真像极了个山里来的穷小子。
中间人拧着眉毛转过头来,凶恶道:“怕什么?这外面这么多人,我至于非得骗你一个吗?我先说好,这城难进,那也难出!你要是担心我骗你你就滚!我找谁不是找?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还!”
“哪能啊老板……我就是有点怯生……我肯定好好干!”游苏赶紧走快两步,紧紧跟在中间人的身后。
中间人这才扭过身去继续走路,表情一副瞧不起的模样。
“那个……不用问我的名字吗?”游苏轻声问。
“不必了,你以前叫什么不重要,往后就要记住你的新名字。”
中间人没有领着游苏直接走到城门处,还是离开官道走进了一条小路。
游苏悄悄握拳,计划已然成功了一半。
这中间人此行,肯定是要带他去做一张假的身份证明。
“老板,那……我的新名字叫什么啊?”
中间人驻足回头,游苏能感觉得到,他的眼神又变了。
不再是轻蔑,反而有一股侵略性的欣赏,就像……一个男人在打量一个女人那样。
“就叫樱花。”
……
“砰”的一声。
漏风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身份证明已经做好了,让你背的诗都背好了没有?”
依旧是那副相同的打扮,中间人整理着衣领就闯了进来。
白泽一溜烟钻进了游苏的怀中,虽然它口上对游苏极其嫌弃,但心里早把游苏怀中视为最安全的小窝。
“背好了……”游苏的声音不太自信。
“背几句听听。”中间人声音很冷。
“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你还真是这块料!一天就背下来了!这下赚大了!”中间人一副如见珍宝的模样,催促道:“上面急着要,跟我走!”
游苏起身跟上,只是刚才还卑微的眉眼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在这城外小屋中被关了一日,唯一要做的就是背下方才那首平平无奇的打油诗,途中还有好菜热水伺候,像是生怕他背不下来一样,可这首诗游苏仅是读过一遍就背的烂熟于心。
但游苏根本无心享受,因为他已经隐隐猜到这个中间人给他介绍的美差是什么了。
北敖洲尚武,风雪之中更推崇阳刚之气,这里的男人们总有发泄不完的火气,因此……寒风刺骨的北敖之地,其实是全五洲最盛龙阳之好的地方,比男子跟女子一样阴柔的南阳洲还要更盛。
而中间人让游苏背诗的原因,想必也是为了给他包装成一个略懂诗文的‘樱花’少年,然后能卖掉一个好价钱。毕竟文艺范这款,在北敖洲可算是稀缺货。
游苏并不会视同性之好为异类,但当好到他头上时,他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心中暗下决定,等到进城之后,势必要除了这个诱拐难民的人贩子。
“拿着这份文书,待会进城之时,我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没让你说话的时候就老实闭嘴!”
中间人递过来一张盖着红底印章的文书,上面记载了游苏的姓名来历。上面当然没有一个字是真的,但只要那个红章是真的就够了。
游苏收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假身份证明,这个叫‘达邦’的人或许将成为他往后在北敖洲的新身份。
等等,这个名字?!
游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不该撕掉这张证明,他很快就猜到,这也是那中间人用来营销的手段。
飞雪之下,一个吟诗作赋的樱花般的轻挑少年,却有着‘达邦’这样暗示满满的名字。如此反差,叫那些如狼似虎的男人们……
这个城真的是非进不可吗……游苏心中苦闷,答案却也不言而喻。
就算不为了食物、热水和客栈,进城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车。
雪路行走起来的难度与中元洲那样的坦途不可相提并论,想要从这里一直走到空原神山,还得翻过雪山、穿过冰湖以及克服各种困难,少说也得走上近两个月。而在冰天雪地里踽踽独行两个月,对身体和心灵无疑都是一种摧残。所以北敖洲的许多人,根本连家门都没出过多远。
曲烨与王小姐此前赶路一直也都是乘坐雪车,他们之所以步行去北极雪原,那也是因为根本没有车马愿意往荒芜的北极走。
“老子这次真要发了!”
中间人兴奋地握拳,若不是怕吓到游苏把游苏吓跑了,他都恨不能在游苏身上再抓一把。
走回了昨日游苏在外等待的地方,那些难民们还窝在这里抱团取暖,等着那些明知黑心的商人们来给他们带来一条活路,亦或是一条死路。
游苏心中浅叹,却也无可奈何。
杀了三大邪神就能让这个世界好起来吗?答案显然是不。
这也让游苏更加坚定了要替陈毅挖出那幕后主使的决心,皑皑白雪盖住了太多本该暴露出来的黑。
蓦然,游苏却注意到这些难民们突然一齐起身,原本苦不堪言的面容也变得富有生气起来。
“来了来了,那人又来了!”难民们相互转告,纷纷起身似是为了迎接谁的到来。
这样的场景让那中间人也来了兴致,移步跟了过去看看热闹。
“赚钱咯赚钱咯!童叟无欺赚钱咯!”
一声吆喝远远的传了过来。
游苏剑眉微挑,一眼就认出了来者是谁,或者说,根本不可能认不出来。
来者是个相貌俊朗的中年男人,浓眉大眼,几缕白发夹杂在鬓边,嘴角挂着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微笑。单论相貌绝对是个妇女杀手,可这身打扮却将这儒雅气质击的粉碎。
只见他一身极为滑稽且夸张的七彩道袍,在黑白灰的世界里宛如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身后还拖着一个由几块破旧木板拼凑而成的箱子,上面还盖着一张白布,白布上画着粗糙的八卦图,显得既寒酸又滑稽。
这一身行头,在这北敖洲绝对是彻头彻尾的奇人。
但偏偏就是这一眼假的浮夸道士,却引来了诸多难民的拥簇。他们全部围在道士的摊前,皆是摩拳擦掌期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