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别怕,我是瞎子 第42节

  接连几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在洞窟的上空猝然炸响然后久久回荡,暴力地打碎了这片寂静。

  众人被吵醒后面面相觑,还未回神只见一名慌乱失神的护卫,跑得跌跌撞撞以至摔在地上,吃了满嘴的灰。

  游苏一直未眠,只是闭目养神,突兀听到这话瞬间睁开眼睛,大惊失色。

  姬灵若也被吵醒,她也没料到会再次听见这个名字,檀口微张,连忙抱住游苏的手臂。

  而在场中,一名健硕的中年男人从天而降,落在那跌倒的护卫旁边一手将他提起,怒声道:

  “你乱喊什么!”

  “齐宗主回来了!齐宗主回来了!”

  “那你说什么大事不好!”

  “他不是齐宗主,他是邪祟啊!已经和吕宗主在外面打起来了!白宗主快去救吕宗主啊!”

  !

  白宗主瞳孔一缩,直接将这护卫随手丢掉,径直朝着洞口飞掠而去。与此同时,还有另外几名宗主也疾动身形冲了出去,剩下一些地位高者也紧随其后。

  洞窟中的众人这才品味过来这护卫说了句多么让人恐怖的话……那个城中修为第二的齐宗主,居然化身成为了邪祟!

  所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瞬时就有不少人哭嚎了起来,不过很快就有管理的修士出来控制局面。

  游苏皱紧眉头,齐道东中邪的事太过骇人听闻,他没办法在这里枯等。他也站起身子就要出去,却被姬灵若拉住。

  “师兄,我也去。”

  游苏心中会意,便点了点头。尽管姬灵若现在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躲在这里,但是他二人经历种种已是不可分割。

  他二人便跟在要出洞的修士后面混了出去,甫一出洞,姬灵若就看见大开的侧门外那耀目的火光,外面嘶吼声与怒喝声交杂在一起,显然是在进行着一场恶战。

  游苏也忍耐不住,摇了摇头用散落的发丝遮住双眼,开眼看向门外的战斗。

  战场之中,被诸位宗主包围其中的那个已经毫无人形的怪物,应该就是所谓化邪的齐道东。而在他的手中,还掐着一具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熟悉者依稀可以辨认出来,正是被吃掉一臂的祁长老。

  “诸位道友!他已经不是齐宗主了!他是邪魔!我们合力诛杀它!”

  白宗主目露凶光,方才他还心存侥幸,可这邪化的齐道东竟当着他的面将祁长老活活掐死,还将口中剔净的臂骨吐到了他的脚边。

  周围其余四名宗主皆是正声回应,唯有被拦在人群外的邬成竭力哭喊着:

  “师尊不是邪祟啊!你们不要再打了!”

  他是多么想冲过去护住自己的师尊,可是他身负重伤,又饥寒交迫了四天,哪里有力气挣开周身刀剑的限制,只能无力地看着凌乱繁杂的术法砸到齐道东的身上。

  那齐道东犹如困兽,狂乱地应对着变化莫测的术法,任他诡异肉身的恢复能力再强,也逐渐跟不上其损耗的速度。身上突兀暴起的那些血肉也平缓了一些,似是要被打回原形,重又变回那瘦削的白发老人一般。

  他也像是意识到了这点,不再殊死与这些修士缠斗,他死死盯着一脸苦痛的邬成,悲痛地高嚎一声,冲天的火光竟突然熄灭,战场又归于一片漆黑。

  举火之人反应及时,立马重新燃火。

  只见齐道东突然暴涨出惊人的速度,已朝着邬成这边直冲而来。

  诸位宗主连忙驱剑施术想要阻止他,可这些攻击已来之不及,不能阻挠他半点,齐道东就这样拼了命地要冲向邬成。

  那些围着邬成的护卫被这声势吓到,慌忙让开,邬成看着遍体鳞伤的老人痛心疾首,嘴角也因为过度的用力而微微裂开。

  他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也奋力一跃跳向扑来的齐道东。

  众人惊讶莫名,皆是认为邬成必死无疑。结果下一刻的场景让他们所有人都惊讶张口,那神智全无、嗜血狂乱的齐道东竟拦腰抱住邬成,将他护在怀里。

  而齐道东的动作还没有停止,他又看向了缩在人堆里的邬平,疯也似的又冲向了他。

  邬平对上齐道东的猩红双瞳,双腿打颤就要逃跑:

  “别过来!伱别过来啊!”

  周围之人也慌乱散开,诸位宗主哪能让齐道东继续遂愿,齐齐冲了过来。

  白宗主一剑挥去,齐道东裸背之上赫然多了个“十”字形的伤口,也将他彻底打回了老人身形。

  齐道东在地上倒飞而出,竟还竭力将邬成举起护住。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在继续支撑着齐道东,他居然还有力气挣扎站起。

  白宗主准备继续出手,人群中却有一名痛哭流涕的美妇惊呼让他犹豫:

  “勿要伤了邬成!”

  邬成两眼一瞧,赫然是他的生母。俩人对视一眼,邬成满心悲戚。

  可就是这短暂地收手,给了齐道东可趁之机,他目中的红光如雾,蒸腾而起,仿佛是在他燃烧着自己最后的生命之火。

  他冲向人群,又一把抓起惊恐呼喊着的邬平,朝着人堆后的浓重雾气中冲去。

  众人反应不及,唯有一名宗主掐出一道法诀,竟快如闪电般追上了逃跑的齐道东,结结实实地轰在了齐道东的背后。

  但这依旧不能让齐道东倒下,他踉跄了一下后就继续飞速离开。

  游苏牵着姬灵若躲在角落,看着齐道东挟持着二人从自己面前飞掠而过,电光石火间竟对上了邬成的双眼。

  邬成的眼神极其复杂,震惊、悲苦、绝望、歉意混杂其中。

  游苏不解其意,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只要邬成离开之前高喊两句,指出他和姬灵若也中了邪,那他将面临比邬成还要危难的局面。

  可邬成却转过视线,沉默地仇视着火光照耀下,仿若沐浴在光明之中的众人,自己则随着齐道东陷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游苏忽地握紧拳头,心里滋味莫名,不由回想起四天前齐道东因为师妹中邪就率人围攻他们的场景。

  当时他们每个人都一脸嫉恶如仇,冠冕堂皇的像是正义的使者,连一点解释的余地也不留给游苏二人。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只不过这次被视作邪恶的人,是曾经自诩正义的他们。

第74章 兄弟与师徒

  破旧的老宅里,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迷雾,照在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老人身上。

  一位满脸浊泪的少年紧紧攥着老人的手,悲痛欲绝地啜泣着。

  一边还有个矮瘦的少年则对这师徒情深的场景无动于衷,反而是一脸怨毒,他一边流泪一边咒骂着:

  “老东西你真该死啊!老子明明都回去了!你为什么非得要把我也带走啊!呜呜……”

  “邬平你给我住口!伱到底有没有良心!”

  邬成怒视着邬平,他以往对弟弟不算严苛,这次却是真的动了怒。

  “哥!跟邪祟要讲什么良心啊!”

  邬平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就骤然响起,邬成狠厉的一耳光直接给邬平扇的楞在原地。

  邬成喘着粗气,声音从齿缝中挤出:

  “如果不是师尊以命相护,我们早就被游苏那师妹杀了!如果不是师尊以身饲邪一直保护我们,我们又怎么可能活得到今天!”

  邬平也止住了眼泪,他捂着灼痛的右脸,缓缓转头直视着邬成,细窄的眼中全是冰冷:

  “邬成!你别在这儿替我感动了!他是要救你还是要救我,你心里清楚!老子被那游苏追着打的时候,他分明早就可以出手却偏偏要等我快不行了才出手!

  这么多年,他有夸过我一句吗?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根本就从来没有瞧得起我过吗?我的哥哥……只有你是他最亲爱的弟子啊……在他眼里,我只是个凭关系才拜进他门下的废物!只是个拖累你腾飞的累赘!他巴不得老子赶紧滚你懂不懂!”

  邬平歇斯底里地诉说着这么多年来心中的不平,邬成则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有点愚笨骄纵、但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弟弟,他怔怔地望着邬平,眼神中尽是失望:

  “如果师尊不把你当他的弟子,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为什么他中了邪丧失了神智,还要护着你不被那些窜出来的邪祟吃掉?又为什么在你背叛了他,告诉别人他是邪祟之后,他依旧拼死也要带你离开?

  那是因为他觉得刚才那个地方很危险!师尊被邪祟侵蚀,他仅凭着要带自己的弟子脱离危险这一个念头支撑到现在!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他根本就不会受那致命一击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邬平怒目圆瞪,眼中愤恨似要喷薄而出,他嚼穿龈血道,“我只知道老子明明已经安全了,是这老不死的怪物非得把我拖回来!不是他非要去招惹那游苏,我们何至于此?一次又一次,都是他害我陷入如此境地!我还得和他讲良心吗!”

  邬成忽然笑得凄厉,像是心死:

  “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师尊只是想让你多受些挫折,能上进一点,却被你误解至此……”

  邬平冷笑一声,“你少给我冠冕堂皇地说这些话!我受的委屈你压根不懂!”

  邬成紧闭双眸,又落下几滴泪来,他摇了摇头,正欲替师尊再辩几句,将死的齐道东却突然颤动了俩下,嘴里还呜咽着什么。

  邬成忙握紧齐道东的手,关切道:

  “师尊!别说话了!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齐道东缓缓睁开眼睛,瞳中红光已经消散不见,只能看见一个垂死老人目中浑浊的暮色。

  他喉结滚动,几个虚弱的字音如僵虫一般,从他的口中爬了出来:

  “是……为师……对不起……你们……”

  话音刚落,他如回光返照,竟生出一股无名劲气并指为剑,直直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不要!”邬成声嘶力竭。

  可这无济于事,齐道东已脖颈一歪,彻底没了动静。一只腐烂的血色章鱼在他的心口前露出身形,一动不动,片刻后开始腐烂。

  这个本来有光明未来、意气风发的齐宗主,在重伤之际接受了邪祟的力量,并借此保护了两名弟子四日之后,亲手了解了自己身上的邪祟,最终死不瞑目。

  邬成声泪俱下,凄惨的哭声仿若要穿云裂石。

  邬平冷眼旁观,不为所动,嘴里还恶毒道:

  “妈的说死就死!你快给老子活过来啊!你把老子带到这里来,得把老子送回去再去死啊!”

  他气恨地跳脚,忽地像是瞥见了什么,吓得直接瘫靠在背后的墙上,嘴还哆嗦着道:

  “哥……这、这是什么东西?”

  邬成已哭成一个泪人,受邬平提醒才抬起头来,才发觉周围是八条遮天蔽日的巨型触手!

  顺着触手看向它们交汇的尽头,是一团流动着的血肉旋涡,而旋涡与迷雾混杂,最吸人眼球的,是中间那两团不可名状的奇诡光点。

  并不是俩人忘记了逃跑,而是他们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两只触手分别包裹住了他们,将他们高高举起。

  两道一模一样的声音同时在二人脑中响起:

  “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作为交换,他需替我去做一件事。”

  这个神秘的邪祟已将他二人的死亡看作定局,并怜悯地施舍了一个活命的机会给了他们其中一人。

  两兄弟对视一眼,黑暗中看不清二人各自的表情,只有各异的眼神碰撞在一起……

  一个时辰之后,邬成拖着重伤的左腿行走在迷雾与夜色之中。

  他的神色麻木,已流干了所有的泪。

  ……

  皎洁的月光下。

  一名白裙胜雪的圣洁女子用剑支撑着身体,一个忍耐不住嘴角竟溢下血来。

  在何疏桐的对面,是一位穿着暴露、浑身布满诡异刺青的蛇蝎美女,她也抹去嘴角已经有些干涸的血迹,魅声道:

  “莲剑尊者,修为可不是男人。你丢了它八年,一朝拾起,还当它会对你亲密如从前呢?现在的你能杀了我师弟,却杀不了我。你再这样强行运炁,指不定你的灵台立马就会轰然碎裂哦……”

  何疏桐眼神坚毅,这女邪修没有说错。

  她的身体与灵台中突然涌出的玄炁还未磨合如初,再加上连续两天的鏖战,她已经是在崩溃的边缘。

  可她有不得不进入前方迷雾的理由,她决不允许自己就止步于此。

  念及于此,她便欲透支自己再使出一招莲生剑法,却忽而感应到什么,转头看向背后高悬的月。

  一位仙子在月前凌空而立,白裙随风舞动,如九天之上的月神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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