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到了不惑之年,官运一直不亨通,才坐到七品官。
好在眼下韩愈来了潮州,他有心整顿潮州官场,用起人来,自是不拘一格。
陈县令此人,可谓是颇对韩愈胃口。
而陈县令也明白,一旦被韩愈看重,自己将迎来崭新的前途。
为此,韩愈下旨要在潮州修筑堤坝,他因地制宜,出谋画策,在饶平县率先组织乡勇壮丁来建这南坝。
甚至在竣工这些时日,与百姓们同甘共苦,吃住全在一起。
“老爷,出大事了!”
南坝,一工棚之中。
陈县令穿着麻衣短打,为一旁工人填石装车,正卖力出劲时,忽有随从急跑过来,大声呼道。
“到底出何事了,如此惊慌?”
见状,陈县令皱眉问道。
同一时间。
其他工人,也是纷纷停掉手里的伙计,望向那位随从。
“老爷,南坝大梁的石柱,压根打不下去。”
“好不容易打下两尺,就见地底流出汩汩血水来,很是渗人,把大家全吓坏了,老爷您快过去看一看!”
那随从解释道。
“竟有此事?”
陈县令脸色一变,陡然间有些发白,待心神稍缓过来后,忙催促那人道:
“快领我去看看!”
说完,他二话没说,就跟着那随从走了。
只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众人。
其中,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在陈县令离开不久,突然发出一声长叹:
“唉!”
“之前那桃山寺的黄龙禅师说过,咱们这饶平南岸这条江,有头灵蛟在此居住。”
“这南坝打柱之地,离江中不过几百丈之远,没准石柱刚好钉在那灵蛟身上,这才出了血水。”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色变。
这事儿也太邪乎了?
有后生闻言,当即取笑道:
“老翁头,你也太蠢了,那灵蛟乃是活物,有腾云走水之能,岂会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让你打桩!”
话落,立马有人出声附和:
“东哥说的对,既是灵蛟,肯定是通灵之物,不会傻愣在原地,任由咱们打桩!”
“说不定,咱们要修堤坝时,那灵蛟早就走了……”
“老翁头,你还是少在那里危言耸听,更何况建这南坝,可是昌黎公的旨意。”
“……”
被年轻一辈如此顶嘴,那老翁头被呛地不轻,涨红着脖子,本还想怼上几句。
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
毕竟,人家说的有道理。
憋了半天,这老翁头才扯出话来:
“哼!一群小辈,知道什么?”
“黄龙禅师,就不支持修坝!”
果然。
他一提黄龙禅师,那些后生一下子神色一凝。
这黄龙禅师,乃远近闻名的有德高僧。
他有慈悲之心,救死扶伤,且神通广大,本领不凡。
这些年,潮州鼍龙为患,若非是他庇护一方,怕潮州百姓早就流失大半了。
老翁头搬出头来,也让那些小辈们值得闭口无言。
……
……
言陈县令,跟着其随从,一路几乎跑往那打柱之地。
还没到,那随从眼尖就发现,在堤坝下方的滩淤之地,已被一层厚厚的血水覆盖。
未曾,他赶紧用手一指,道:
“老爷,是血!”
陈县令凝目望去,果真发现下方那染红了整个江滩的血水。
其中,还夹杂不少血块,以及乌紫的血糊,看了让人不禁作呕。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望此情形,陈县令没来由的心中一慌。
“对了,那些壮丁呢?”
陈县令环顾四方,没看到人影,下意识对随从问道。
这位随从闻言,望向左右,哪里有半分人影?
对此,他忍不住嘀咕起来:
“奇怪,小的刚才离开时,那些人还在这里,怎转眼功夫就不见了?”
“难道是被吓跑了?”
回过神来,随从见到空中泛起的薄薄血雾,立马对陈县令劝道:
“老爷,咱们还是先走为妙,要不然一会儿血雾起大了,可就不妙。”
见状,陈县令微微点头,道:
“是该离开,兹事体大,本官得亲自去趟州府,找昌黎公一趟。”
当下,二人不敢在此久留,忙急匆匆离开了。
陈县令离开工棚,就直接骑上快马,直奔州府而去。
至于那随从,已奉了他的旨意,劝诫众乡亲快些回家。
事实上。
不用陈县令命令,这些老百姓见势不妙,早就动了离去的心思。
当夜,这饶平南坝打柱出现血水一事,就在县城里传的沸沸扬扬,闹的人心惶惶。
一夜之间,出现了不少的传闻。
有说是南坝下面,是头灵蛟的洞穴,此物念旧,不肯离去,愿深受这钉桩之苦。
也有人说,整个饶平县是在一巨龟背上,修筑堤坝,下大柱时,打穿了龟壳,这才导致血水暴涌。
当然,还有人说,在南江修筑堤坝,坏了此地风水,截断了江脉,地涌血水是示警之兆。
……
总之,传闻不少。
但没有人能说起,这地涌血水是怎么一回事?
……
饶平县,距离州府尚有两百余里。
这陈县令一路骑马而来,足足跑了一夜,天亮时分,才到了州衙。
一到州衙,他就迫不及待去求见韩愈。
彼时,韩愈早起后,正在用膳。
良安在旁服侍。
很快,州衙里的衙差就走了进来,对韩愈禀道:
“大人,饶平县陈县令求见!”
“这饶平南坝落成之礼不是还得两日嘛,这陈县令怎么有空来这州衙了?”
听到此话,韩湘子纳闷道。
紧接着,他就对那名衙差,吩咐了句:
“让他稍等片刻,老夫随后就到。”
“是,大人。”衙差应了句,就恭身退去。
百息过后,韩愈放下了碗筷,准备去州衙前堂接见那陈县令。
良安见状,忙劝道:
“老爷,时间还早,您再喝一碗粥吧?”
“不必了,那陈县令来此,必定是有要事。”
韩愈摆了摆手道。
说完,就径直离去了。
良安对此,只得无奈跟了上去。
……
州府,前堂。
奔波了一夜的陈县令,到了此处之后,忽然觉得腹中饥饿难耐,正欲出门,找点吃食时,迎面却见双鬓斑白,面容清癯的老者,走了进来。
“拜见昌黎公!”
一望到此人,陈县令赶紧跪下行礼道。
韩愈没料到陈县令仅穿了短打衣衫,就来了这州府,为此不仅愣了下,旋即摆了摆手道。
“陈…陈县令,不必多礼。”
他刚一坐下,听见陈县令肚子咕咕叫。
又望这陈县令风尘仆仆的样子,韩愈心里明白,他定是一夜未眠,赶到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