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心想,秋清怜,魔宗前任圣女,后与修仙大派——青莲宗的宋广林相恋。如此狗血的剧情,自然难免遭到反对。
之后又发生了诸多误会,比如“偶然”听到宋广林对掌门推说接触秋清怜只是逢场作戏,以及听闻宋广林与掌门女儿有婚约,甚至早已私定终身。
秋清怜一气之下离开,甚至怀孕一事也未言说,可见确实恨宋广林到了极点。
可惜数年后她走火入魔,神志逐渐不清,加上染病在身,恐怕现在对于那些前尘往事已经记不太多。
便是此时,命运多舛的宋新瓷回到了母亲身边,想要送她最后一程。
妇人说完忽然把水碗往云逸那边推了推,说道:“一碗清水不成敬意,还望云公子不要嫌弃。”
云逸瞧了眼那碗清水,总觉得内有蹊跷,怀疑自己上辈子就是这时中了同心蛊。
他偷看老妇人,心想秋清怜早就走火入魔,没了修为,另一边宋新瓷则在厨房里忙活,也无暇顾及这边。
于是云逸偷偷解下腰间竹筒样式的水壶,将一碗清水尽皆倒入其中。
在清水进入水壶之时,其中有个透明无色的小东西动了动,溅出一些水花。
她果然下了毒。
云逸收好竹筒,又刻意将水碗往桌上一磕。秋清怜听出那碗已经空了,露出一抹笑意。
她已白发苍苍,满脸病容,但依稀有着曾经的美人风采,只是现在看来令人唏嘘。
不久后,宋新瓷做好了饭菜端来小院,虽然没有什么荤腥,云逸却一口气吃了不少。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上辈子自己只吃过娘子做的一顿饭,就是今日这顿。
后来云逸跟着宋新瓷回魔宗修行去了,聚少离多,再无这般其乐融融的景象。
当然,云逸现在确定饭菜里面没有下毒,才是他大快朵颐的根本原因。
宋新瓷却是毫无胃口,眼看母亲气息愈发微弱,仿佛连呼吸这件小事都快没有力气。
云逸识相地放下碗筷,关心道:“秋姨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秋清怜面如金纸,点头道:“也好,云公子慢用,丑丫你扶我进屋吧。”
之后这对母女便进了房间,屋外云逸继续吃饭,身后似有风儿掠过,他眉头轻皱,心想那群人应该已经快要找到这里了。
茅草屋内,宋新瓷扶着娘亲躺好,安慰说:“睡一觉就好了。”
秋清怜却一把抓住女儿手臂,说道:“别走,娘亲有话想和你说。”
“好,我不走,你说吧。”
“云公子是个好人,我死后你和他可做夫妻。”
“娘亲,女人不是只有依附男人才能活下去的。”
“你敢不听我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俯耳过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宋新瓷满脸无奈,却也只能照做。
没想到秋清怜在她耳边说道:“其实你的亲生父亲是青莲宗的大弟子,宋广林。他样貌平平,但脸上有几颗麻子,很好认的。
“我死后你去找他,让他收留你。可青莲宗乃是修仙门派,这一路不知多少艰难坎坷,路上你需要云逸护着你,明白了吗?”
宋新瓷轻轻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娘亲终究是走火入魔伤了身体,有些事情再也想不起来了。
宋广林哪里还是大弟子,他现在是青莲宗掌门,正道巨擘。
而自己也早就被外公带回魔宗修行,才不是毫无自保之力的丑丫。
听秋清怜说完最后一席话,宋新瓷忽然耳朵一痛,等她回过神来,余光瞥见一尾漆黑小鱼已经顺着耳朵钻入了自己体内。
她震惊无比,“娘?!”
秋清怜有气无力地说:“娘这是为了你,我刚刚给云逸也下了同心蛊。”
身为魔宗圣女,宋新瓷当然知道同心蛊的作用。作为魔宗十毒之首,同心蛊最难缠的地方,就是无论中毒者修为多么高深,通通无药可解。
蛊虫分为阴阳,一黑一白两条,中蛊者同生共死,仙人之下无人幸免。
因为同心蛊的本质是一个“情”字,只要是有情众生,便难逃它的剧毒。
魔宗建立已有万年,也只搜集到了两对同心蛊,故而蛊虫的实际作用,其实记载甚少。
秋清怜当初本想将它用在宋广林身上,可惜最后还是心软,总觉得以同心蛊的同生共死将两人锁在一起,算不上真正的爱情。
宋新瓷对母亲又怜又恨,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秋清怜已经快要不行了。
她临死前双眸泛着异彩,仿佛看到了某人,口中反复轻喃他的名字。
“广林哥哥……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不恨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眼中最后一抹神采随之消逝,苍老的面容也变得平静。
一代魔宗圣女,死时云淡风轻。
“可怜到死的时候,你还是没能真正想起我。”宋新瓷心中无限悲凉,伴随而来的还有修为封印摇摇欲坠。
父母那段可悲可笑的儿女之情,成了她自我断绝一切情爱的利刃。
她似是快要突破了,太上忘情终要再上一层楼。
但随后云逸的身影突然压在她的心头。
看似世间再无眷恋,却莫名其妙多了个生死与共的男人。
这感觉让她快要发疯。
她试着逼出体内的同心蛊,可那尾黑色小鱼状的蛊虫已经藏进了她的心脉,稍一用力,便是心脏剧痛。
宋新瓷痛苦万分的时候,云逸腰间的竹筒随之一阵轻晃。
同生共死,两心相知,是为“同心之蛊”。
第3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云逸酒足饭饱之际,听到屋内有人唤他,“云逸你进来。”
于是他放下筷子,一边进屋一边明知故问道:“秋姨怎么样了?”
宋新瓷跪在床侧,秋清怜则躺在床上毫无声息,她面无表情道:“她死了。”
云逸一愣,“这……还请节哀。”
“我娘在你身上下了蛊,你知道吗?”
“蛊?”云逸仍在演戏,“刚刚我忽然觉得心脏处一阵刺痛,和这个有关吗?不对,我和你们母女萍水相逢,她为什么要害我?”
宋新瓷站起身来,铺开一张薄被,盖住娘亲尸身,乍一看妇人仿佛只是睡着了。
她解释道:“那是一种叫同心蛊的毒,我也中了此毒。”
“你娘居然给你也下了毒?”
“同心蛊是毒,却也不是毒。中蛊的二人从此性命捆绑在一起,同生共死。”
“你的意思是,你活我活,你死我死?”
宋新瓷接着说道:“准确来说你中的蛊乃是仆蛊,我的则是主蛊,从今往后我若死了,你便会死。可你若死了,我未必会死。”
云逸忽然有些想笑,黑心娘子这就开始骗人了。同心蛊哪有什么主仆之分,这些话只是她用来控制自己的手段罢了。
宋新瓷最讨厌云逸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于是她暗中驱赶心脏中的蛊虫,引得同心蛊开始发作。
云逸看出女子脸色白了几分,结合上辈子的经验,立刻猜到她正用同心蛊做文章。于是云逸灵机一动,明明没中蛊毒,却跟着装出心脏剧痛的模样。
虽然这份痛苦是虚假的,但曾经他承受过无数次这样撕心裂肺的疼。
他装的很像,让宋新瓷找不到任何破绽,还以为自己成功了。她自己装作毫无痛感,故作轻松道:“现在信了吧,我想让你生不如死,你就会生不如死。”
云逸咬着牙不肯求饶。
宋新瓷便让自己更痛几分。
云逸依然咬牙苦撑。
宋新瓷更痛。
云逸还是不为所动。
宋新瓷撑不住了。
她心想,有朝一日解了此毒,我一定要报今日之仇!
云逸一想到宋新瓷正傻乎乎地伤害自己,心中忍不住偷笑。
一番荒唐过后,宋新瓷咬牙切齿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得离开我身边半步。”
云逸却说:“可我还要赴京赶考呢。”
“功名利禄,如镜花水月,到了将死之际都是一场空,今后你要随我修行!”
在宋新瓷看来,这是不得已的办法,万一百年过后,自己因为修行可以活上千年,云逸却垂垂老矣,岂不是要被他拖累到死?!
云逸说:“我没听错吧,你会修行?”
他看着宋新瓷的一张丑脸,明显不信。
宋新瓷也不知道为何,总被云逸挑拨情绪。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隐藏身份,伸手在脸上一抹,撤掉了天衣无缝之法,一张俏脸终于重现于世。
云逸看着这张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
上辈子两人成了亲,拜了堂,目的是打消魔宗中那些觊觎宋新瓷的念头。
假夫妻终究不是真夫妻,最熟悉的陌生人,不过如此。
坦白来说,宋新瓷的长相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如果用修仙境界来比喻的话,起码也是仙人境。
即便现在穿着粗布麻衣,不施粉黛,可当她的真实面容暴露出来的时候,还是有种照亮了整间陋室的感觉。
的确是个美人,只可惜,她还是个枭雄。
宋新瓷被云逸看的发慌,因为他看自己的眼神和其他男子不同。那些人或许是震惊于自己的美貌,表现出迷恋、狂热亦或是其他种种欲望。
但云逸的眼神中只有追忆、迷茫,以及少许……厌恶?
她冷声道:“我是魔宗弟子,会带你一同回去修行,你现在明白了吗?”
云逸却说:“我不去。”
“什么?!”多少人梦寐以求修仙的机会,他竟然不要,宋新瓷解释说:“魔宗不是什么凶险之地,只是与正道相悖,才被称为魔宗。”
云逸说:“魔宗哪有翰林院有意思?”
宋新瓷气得语调都拔高几分:“修行到了极致就是不老不死的仙人,俗世的区区功名如何相提并论?!”
云逸说:“可我就是觉得,修仙没有做官好玩。”
“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既然你现在能杀了我,为何你们母女受人欺辱的时候,却不敢还手呢?”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