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谁都知道极乐天王最爱美,洁癖也最为严重。
可有一点令极乐天王大为困惑,引爆臭乞丐的尸体对他毫无伤害,这又有什么意义?假如宋新瓷在破庙内设了阵法,应该引自己进入而非离开。
除非……除非破庙外还有杀机!
他刚想通这一点,就发现身边的尸体,或是残肢断骸纷纷爆炸,如那臭乞丐一般,血沫横飞。
极乐天王立刻拨弄琵琶,阵阵音浪环绕己身,不染丝毫肮脏。
紧接着他听到一缕笛声。
希声剑!
可手持此剑的人为什么会是玄蛟?!
玄蛟尸体一直都在庙外,躺在极乐天王身后,随着他一步一步后退,距离尸体也越来越近。
极乐天王擅使琵琶,可以推断他擅长远攻,却未必是近战高手。
这是云逸和宋新瓷讨论得来的结果,于是他们决定设一个局,让极乐天王自行靠近杀机,越近越好。这样才能一击毙命,让他毫无反应机会。
云逸假扮宋新瓷,用言语令极乐天王生疑。宋新瓷则假扮玄蛟,躺在地上来个守株待兔。
而且宋新瓷对自己的天衣无缝之法很有信心,合道境之下绝对没人能够识破她的易容之术!
一番谋划,造就了如今的这一剑,宋新瓷暗中递出的绝命一剑!
极乐天王也不是泛泛之辈,立刻祭出数枚法宝护身。
可惜希声剑,剑出如龙,它轻巧避开所有防御,如切豆腐一般直接刺穿了琵琶,随着根根琴弦断裂,每响起一声极乐天王的表情便痛苦一分。
但是作为返虚境后期的绝世高手,极乐天王可不会引颈就戮,他当机立断自毁法宝,反手把琵琶对准剑尖方向推去。
希声剑化作的银龙因此有了半分偏差,剑尖本应刺入喉咙,最终却只是刺穿肩膀。
即便如此,极乐天王认定破庙仍有玄机,绝对不能在此与宋新瓷纠缠。他居然舍得自断一条臂膀,以此挡住希声剑剩余剑气,然后双足蹬地,一飞冲天,竟是头也不回的跑了。
目送堂堂极乐天王如落汤狗般逃走,破庙内的“宋新瓷”这才悠悠走出,对“玄蛟”说道:“咱们也该走了,此人多疑,想明白之后定会回来。”
“玄蛟”撤去天衣无缝之法,露出宋新瓷的真容,然后她又把云逸变回原来模样,面无表情道:“你为何扮我……如此惟妙惟肖?”
云逸心想,这你让我如何回答,上辈子看你太多,早就把你的行为模式、谈吐性格牢记于心。
想忘都忘不掉了。
他一边脱下身上麻衣还给宋新瓷,一边笑道:“可能极乐天王也没有那么了解你。”
宋新瓷面露古怪:“可你却好像很熟悉我。”
“巧合罢了。”
宋新瓷接过衣服,先去寻了个隐蔽地方换好,然后又把云逸的书生白衫还了回去,两人一番折腾这才算恢复本来面貌。
一来二往云逸身上满是女子香气,他的语气温柔少许:“接下来往哪逃?”
宋新瓷从未和男子亲近过,如今被云逸的味道包围着,她强忍羞意道:“不是逃,而是再设一局,等下次见他彻底要了他的命!”
对付极乐天王这种人,必须斩草除根!
第11章 小镇之秘
这一世的剧情再度发生变化。
极乐天王并未当场身死,而是以断掉一臂的代价舍命逃离。由此可见宋新瓷的修为确实出了岔子,直到现在也没能恢复。
这让云逸有些头痛,按照他的记忆,此刻应该已经杀了极乐天王,然后宋新瓷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带回魔宗才对。
可是现在杀局未解,极乐天王随时可能杀个回马枪。两人都很清楚,之前暗算极乐成功主要是运气成分,真要正面对上胜算不大。
宋新瓷倒是可以舍命一搏,但加上累赘云逸呢?极乐天王又不是傻子,被骗一次之后肯定料到宋新瓷有帮手了。
饶是云逸有两世记忆,现在也只能束手无策,他说:“还是别嘴硬了,要不你先逃吧,我在小镇找个地方藏身。”
宋新瓷摇头:“没机会的,极乐天王是返虚境,而且最擅长寻人踪迹、暗中刺杀,你我如果离开这里反而从暗处到了明处。”
云逸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在,你起码与他有一战之力。”
宋新瓷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你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活过他的追杀?你若死了,和我死了有什么差别?”
云逸挑眉,心想自己瞒着对方同心蛊一事,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桎梏。
宋新瓷同样心神一紧,意识到自己刚才说漏嘴了,明明自己之前说过两人的同心蛊不同,分主仆的。
她无力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你我现在都中了同心蛊,如果你死了,我也会受影响,然后被极乐天王追杀至死。”
云逸头一次见到宋新瓷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我懂你的意思,你不用再说了。”
“哼。”
宋新瓷看了眼天色,又说:“我倒是有个好去处,跟我来。”
云逸心下疑惑,但还是迅速跟了上去。
其实对于无名小镇,云逸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此地有个大当家手段了得。既然能够镇住来往小镇的恶徒,说明大当家应该也是修行中人,而且修为不低。
但他从未考虑过,宋新瓷是否知道无名小镇的底细。
如今细细想来,其实宋新瓷为何能在无名小镇找到秋清怜,以及秋清怜如何流落至此,全都疑点重重。
而且上一世宋新瓷离开无名小镇后,每隔数年都会回去看看,最初云逸还误以为她真的喜欢自己,去无名小镇也是为了怀念一下初遇,后来发现自己绝对是自作多情了。
这次宋新瓷没有遮掩面容,一路施法带着云逸往北边赶去。她深知时间不等人这个道理,毕竟极乐天王随时可能杀回来。
就这样,两人没多久就赶到了小镇北侧,也就是大当家的住所——宋府。
与镇中那些简陋的房子不同,宋府可谓奢华,几进几出的大院子,还有护卫看家护院。
云逸问道:“你这是打算驱虎吞狼?”他的意思是利用大当家对付极乐天王。
宋新瓷捏了个隐身咒,把云逸的身形也一同遮掩住了,“少废话,跟我走就是。”
护卫应当只是强壮点的普通人,并未察觉到有人已经暗中溜进了院子。
云逸发现宋新瓷对这里相当熟悉,一路几乎未曾停顿,直接带着自己就去了后院最深处。
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随着宋新瓷推开一间厢房的门,里面居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是谁?”
云逸震撼无比,他看向房中的那个女人。堪称国色天香的面容,发色乌黑,气色健康,双目明亮……居然是死而复生的秋清怜!
“这是什么情况?”他问道。
“稍后再和你讲。”可惜宋新瓷仍在卖关子,她解除两人的隐身术,然后迎了上去,“娘,我回来了。”
秋清怜见面就用力戳了一下宋新瓷的额头,“一天到晚就知道胡闹,你带回来的那人是谁,你的朋友?”
“嗯……对。”宋新瓷目光闪烁,秋清怜一眼就看出有问题,于是微笑着看向云逸。
云逸同样在打量这个死而复生的女人,一番思量之后,他确定对方应该不是秋清怜,而更像是“替身”一样的存在。显然这个女人不认识云逸,应该也不知道丑丫,她把真实样貌的宋新瓷当成了女儿。
但死去的那个秋清怜不同,她到死都认为丑丫才是她的女儿,还为她悉心盘算未来,用同心蛊拴住一个苦命男人当劳动力。
没想到无名小镇居然还藏了这等秘密,宋新瓷的口风真是够紧。
于是云逸生出了恶作剧的念头,主动介绍自己:“秋姨好,我叫云逸,是……新瓷的夫君。”
谁让你宋新瓷喜欢当谜语人,明明知道这边事有蹊跷,还故意卖关子,那就别怪我口无遮拦了。
秋清怜一听惊讶地捂住嘴唇:“女儿,你们私定终身了?!”
宋新瓷忍不住红了脸,说道:“娘,你别听他瞎说,他这人最喜欢胡说八道。”
“恐怕也不全是胡说吧,娘还是头一次见你带男人回家呢。以前你总说你要出外寻仙,一走就是好久,原来是外面有人了。”
“娘你正经点好不好?!”
“呵呵。”秋清怜抛下女儿,凑到云逸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云逸,你们两个成亲没有?”
云逸没料到岳母如此直白,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刚刚是瞎说的。”
“那你们不如今天就拜堂成亲吧?!”
“什么?!”
宋新瓷忙道:“娘,你别胡闹啊!”
可是下一秒秋清怜就自顾自冲出厢房,显然是招呼外面的人准备婚礼去了。
云逸面对宋新瓷可以杀人的目光,情不自禁缩了下脖子,“这个,秋姨好像有点奇怪啊!”
宋新瓷确定附近没有人之后,关上房门,解释道:“那不是我娘,只是她的一个……梦。”
“梦?”
“其实这整座无名小镇都是她的梦。”
云逸摆手道:“你越说越乱了,如果一切都是梦,那秋姨去世之后梦就该结束了吧?”
宋新瓷解释道:“你不懂修行,所以这事和你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你可以理解成这个美满的家,是我娘的一缕执念。很久以前她走火入魔,自身的全部修为便化成这缕执念,创造了这个地方。”
“那她到底是死是活?”
“死了,这里只是她执念化成的事物,所以她也不会像普通人那样神志清醒。”
云逸又问:“那大当家到底是谁?”
宋新瓷冷着脸:“宋广林,也是我娘执念所化。在她的幻想中,她与宋广林隐居在无名小镇,还有了一个女儿名为宋新瓷。”
云逸说:“但小镇外的那个秋清怜,她的女儿叫丑丫。”
宋新瓷露出一丝低落:“对,她生我的时候已经没了修为,生怕别人把我抢走,于是故意将我扮脏扮丑,直到后来外公带走了我。”
此时此刻,云逸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宋新瓷,更不知道无名小镇还藏着这等秘辛。
难怪宋新瓷非要选择此地打破返虚境瓶颈,难怪她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小镇,她说了许多原因,却唯独没说……其实这里还有她的一个家。
尽管是镜花水月般的一场幻梦,却也是她心中真真切切的家。
云逸又问:“那无名小镇是怎么回事?”
宋新瓷答道:“最初也是我娘的执念化成,后来吸引了许多人扎根于此。”
“也就是说无名小镇里的人,有的是真人,有的则是假人?”
“可以这么理解。”
云逸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宋新瓷答:“见招拆招吧,这里毕竟只是我娘亲的一缕执念,所以他们行事可能会有些疯疯癫癫。”
“我指的是成亲一事,你娘看起来动真格了。”
“还不是你管不住嘴?!”
“我错了,对不起。”
“你!”见到云逸低头认错,宋新瓷反而不知道如何骂他,想了半天纠结道:“那就……遂了她的心愿吧。”
宋新瓷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扭过头去,遮掩住了眼角的一抹泪光。
刚刚秋清怜得知宋新瓷心有所属的时候,那份喜悦不似作假。似乎两个“娘亲”,都对女儿的婚事有着近乎变态的执着。
或许是因为她终究没能和所爱之人长相厮守,成了一辈子的心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