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 第106节

  但是“可以用点手段”的吩咐,已经不是对方第一次说了。枯竹道长不敢再提意见,他仅仅是面色为难,低声的朝着那炼丹上人拱手:

  “晚辈愚笨,还请上人示下,如何能将那余家子强留在山上?”

  炼丹上人笑吟吟的看了枯竹道长一眼:“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枯竹道长一时无言。

  但这上人也懒得理会了,其直接吩咐:“留其上山,最终目的还是令他不可脱离我师徒一脉,并且绝了此子在世家一脉的门路。

  因此这强留的法子,你自然可以从世家那边下手。正好,今日考评院中,不正好也有一世家女住进来了么,你且看着办……事成之后,本道必有重赏!”

  可是听见这话,枯竹道长的面色更急,他即刻就要出声。

  “休得聒噪。”

  但是他却被那上人呵斥,对方一挥袖袍,就将他的口齿暂时封禁了,并且轰出了门外。

  枯竹道长身形猛地倒退,等站在了大殿之外,身子刚刚站稳,就又听一道冷哼声从大殿当中传出:

  “若是什么事情,都要让本道替你考虑,那本道还要你来考评院作甚!?”

  枯竹道长看着紧闭的殿门,面上当即露出了苦笑之色。

  霎时间,他在心间哀叹不已,颇为纠结,并且终究是忍不住的暗骂:

  “老东西!你不出面,为何非要当我出面去当这个恶人,还想让我一并把谢家也得罪了!?

  真是不当人子也!”

  但是他只敢在大殿的门口驱巡着,踱步走了几下,然后就低着头,灰溜溜般的离开了此地。

  没办法,谁让人家法力强、境界高,而他只不过是个宫中的小小执事,是个替对方跑腿打杂的喽啰。

  即便黄山宫中自有规矩在,对方即便贵为上人,也不至于直接伤他杀他,但若是明晃晃的恶了此人,他枯竹从今往后,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等到离开大殿后,枯竹道长没有回屋,而是兜兜转转间,来到一地,再次徘徊在了考评院客房的附近。

  他屡屡看想客房寮中的两间屋子,面色迟疑不已。

  忽然,此人想起了自己在留余缺时,余缺让他直接去找背后的上人商量。

  既然现在他左右为难,何不直接就将上人的话,半真半假的交代给了余缺,吓唬吓唬此子?

  若是此子之前只是色厉内荏,被吓唬住了,那他便再次好言好语的安抚一番,将之留在山上。若是此子仍旧倔强,干脆便让此子自行决断,给个机会让其夜奔出山!

  如此一来,他枯竹再是办事不利,但也总比得罪死了任何一方要好。

  心间思量几番,枯竹道长见着实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便一咬牙,埋头朝着余缺的客房所在走去……

第117章 两脉皆不善、山上有来客

  枯竹道长走到了余缺的房门跟前,其面上却是再露出迟疑之色。

  事到临头,此人依旧纠结不已:“若是上人得知了我这行为,是否又会拿我来出气?”

  当枯竹道长正在犹豫之时,待在房中的余缺,却是微皱眉头,睁开眼,朝着房门所在看了过来。

  房中寂静,因此内外的一丁点儿声音,也容易被听见。

  而枯竹道长只是惴惴不安的前来,并非是前来做贼的,因此对方的脚步声并没有用法术进行收敛,自然就传入了余缺的耳中。

  “我眼下身处在考评院当中,此地应当不至于有贼……”

  心间一动,余缺收起打坐的姿势,悄悄溜到了门窗边上,觑着眼的朝着外面打量。

  当瞧见是枯竹道长在其房门跟前,徘徊来、徘徊去时,余缺微松了一口气,暗道:“好歹不是歹人。”

  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就开门,而是站在屋内,将那枯竹道长那百般纠结的神色收入了眼中,心间颇有思量。

  又是等待了许久,余缺见此人还没有敲门,也没有离去,他面露怪异之色,索性轻咳一声,自行将房门拉开。

  正在客房外的枯竹道长陡然受惊,一脸惊奇的望向余缺。

  余缺向着此人一拱手,无奈的出声:“道长深夜来此,徘徊许久,何不进来一坐?”

  见自己早就被余缺发现了,枯竹道长的脸上露出悻悻之色,颇有几分想要掩面而逃的冲动。

  但是他此番前来,所为的乃是要事,其人呼出一口气,点头:“可。”

  随即的,余缺便邀请此人进房一坐,并取出了客房当中的茶具,沏上两杯白水。

  而枯竹道长一入客房,则是左走走、右瞅瞅,最终一咬牙的,从袖子当中掏出了一张淡金色的符咒。

  其人口中默念咒语,将符咒啪的点燃,顿时化作一缕黄烟,将两人包围在了中央。

  霎时间,余缺便感觉耳中无比安静,仅仅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可以听见。

  枯竹道长立刻解释:“此乃六品惑声咒,即便是罡神仙家,也休想在无甚动静的情况下,窃听我等的谈话。”

  余缺见状,眉头紧皱,脸色也是严肃起来,知晓此人今夜前来,肯定是有大事要说。

  但饶是他心里有所准备,当枯竹道长将考评院上人的态度透露而出时,余缺依旧是面色变幻不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枯竹道长讲出了这番话后,其人的心神则是不再纠结,顿时轻松了许多,还能捏起茶杯,呷上一口白水。

  余缺忍不住的开口:

  “道长此言,当真?”

  枯竹道长点头。

  这下子,余缺彻底的坐不住了,他猛地从蒲团上起身,踱步在客房当中,口中道:

  “这、这也未太过荒唐!

  晚辈只不过想要下山,在山下的县学中备考,以待三年之后的中举。为何山中的上人还不准许了?”

  他自语了一番,目光阴沉又棘手的看向那枯竹道长。

  余缺朝着此人长长作揖:

  “多谢道长今夜直言。晚辈斗胆,还想请问道长,院中上人此举究竟是为甚,是否另有缘由?”

  枯竹道长迟疑的望着余缺,开口:“确实有所缘由,但是此等缘由,尚且属于机密,便是老道我,也是才听说不久,不便透露。”

  余缺瞬间就懂了,他当即指天立誓:“今日之言,缺绝不会对外透露半句,如有违背,天雷击我、地火烧我。”

  其一口发下了重誓。

  虽然誓言只是在空口说话,此世也并没有什么神明,真的会因为违背誓言种种,而打杀违誓之人。

  但余缺身为仙家,其言行举止,皆会对自家的心神有一定影响。

  因此但凡是志在长生的仙家,都不会轻易的赌咒立誓,否则便是在拿自家的仙途开玩笑,一个搞不好,有朝一日在修炼时就会因为心性不定,真应了誓言。

  而恰好的,余缺乃是一个开了天庙的道种,其还想要竞争真传,妥妥的就是一个以长生为目标的仙家。

  旁人发誓,枯竹不怎么会信,但是余缺开口,此人顿时放松了几分。

  对方面色纠结一番后,暗想:“根据上人透露给我时的态度,兵人一事,压根也隐瞒不了多久。即便此子不顾仙途,对外透露了,也不一定会找到我头上来。”

  心神一定,枯竹道人再三的叹气:“罢了罢了,本道既然都已经来了你房中,便为你解释清楚。省得你以为,本道是在故意诓骗你。”

  当即的,此人就将自己所知晓的“道门兵人”一事,尽数的说给了余缺听。

  而听完了这番话,余缺的面色却并没有露出恍然之色,而是更用荒唐般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枯竹道长。

  他忍不住开口:

  “这劳什子兵人之计,就算真个关乎灵气复苏的大事,其又何必非要阻碍我等仙途,连真传也不让我等考了!?

  荒唐,简直荒唐!”

  枯竹道长闻言,他闭口不言,眼观鼻鼻观心,但也是微微的点了点下巴,对余缺口中的“荒唐”一词表示赞同。

  说实话的,此人也对院中上人所讲的“道门兵人”之计,感觉莫名其妙。

  枯竹道长暗暗想着:“何必非要为了去抑制世家子弟,而就先欺压自家这边的道种……此举要么不智,要么另有企图!”

  其目光闪烁不已。

  而这点不理解,也正是他今夜胆敢前来,向余缺全盘托出的又一大缘故。

  余缺看着枯竹道长的模样,其心间有再多的不理解,可瞧见了对方的神态,余缺心神也是猛沉,意识到对方可能真的没有骗自己。

  而且“兵人”这等谋算,若是真个存在,其今后也必定会浮出水面。

  因此对方犯不着故意骗他,除非这老道也被诓骗了。

  余缺心存警惕,他深呼吸一口,终于缓缓出声:

  “事关此等大计,不知枯竹道长今日前来密告余缺,所为又是什么?道长但说无妨,只要余缺能做到,必定会有所回报。”

  谁知枯竹道长听见,连忙摆手,说:

  “不求回报、不求回报!”

  这老道苦着一张脸,眉头皱巴巴的道:“老道今日向你交代这些,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某也不过是考评院中的一喽啰。

  此事皆是上意,非是我之意。”

  对方朝着余缺一礼:“冤有头,债有主。近来若是有所得罪了余道友,还请道友看在某今日的份上,宽宏大量,不计前嫌。”

  余缺面色怔怔,他没有想到自己之前对枯竹道长所说的那句“何苦”二字,竟然能起到这般大的作用。

  这老道为了不被他记恨,干脆就通风报信了!

  沉默良久,余缺起身,朝着此人一礼:“回道长,道长今日之恩,必当铭记。”

  随即,他又抬起头,顿了顿问:

  “不过敢问道长,您此番提醒了我,就不怕恶了院中的上人?以及斗胆再问,您可有让晚辈下山的法子?”

  送人送到西,余缺干脆询问起对方下山的法子,一并试探一下,此人是否只是想要将他诓骗出山,另有算计。

  枯竹道长闻言,则是啪的拊掌一拍:

  “余道友说到点子上了。某今夜前来,其实也是想要让道友救我一救。”

  对方直接指着窗外,道:“距离考评放出,至少还有三日,这三日间,道友可以自行离山。如此一来,你不在山中,自可躲过被拘禁在山上的结果,而我又不至于非得再找你麻烦,落个办事不利的下场。”

  余缺听见这话,眼神变换。

  那枯竹道长则是还在自顾自的快声道:

  “上山不易,但是下山的路线不少,且最近又不是什么不太平的日子。你自行选时间,自行选路线,千万不要问某,问了也是白问。

  离山的日子,也千万赶在考评成绩出来之前,否则你更难下去,老夫的挂落也要吃大了。”

  这番话说完,枯竹道长便紧闭眼睛,一副不想再被牵扯进去半点的模样。

  对方这举止,反倒是让惴惴不安的余缺轻笑,感到了几丝安心和滑稽。

  “没想到,此人竟然是来劝我开逃的。的确,我若是赶在其动手之前,便自行逃下山了,只要今日的密谋不泄露,此人所担的罪责就少了许多。”

  余缺心间思量着,“此人让我自行安排路线和时间,不仅减少了此人插手的嫌疑,也能减少我对他的怀疑。”

  思来想去,他发现不管是对于苦竹老道,还是对于自个,确实就是他赶在对方动手之前,先一步自行逃出山去,乃是最好的解决法子了!

  如此一来,余缺就免掉了和彼辈直接发生冲突的机会,至于其余的种种,则是可以等到下山后,在县学中再好生的盘算。

  长吐一口气,余缺向着枯竹道长再三的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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