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是指以真水和真火交炼亡者之灵魂;度,则是修斋行道,拔度幽魂。两者合起来便是炼度鬼神,镇邪压邪。
而想要成为炼度师,其关键就在乎掌握真水真火之用。
按照《水火炼度科入门解》中所叙述,世间有奇水异火,能养精神、能增资质、能肉白骨、能烧病害、能焚苦厄、能燃鬼怪种种,神异非凡。
仙家们得此奇水异火,以精神养之,是为真水真火,便可事半功倍的炼度鬼神。
当然了,奇水异火难得,哪怕是最为常见的下等水火,也不是一个炼度师轻易能拥有的。往往一城之中,明面上能有一种真火、或是一种真水,就已经算是不错。
譬如据余缺所知,他所在的第七坊,就只听说在县学的火葬场中有着一味“真火”,并无真水。
因此炼度师若无体外的真水真火,也可以只用体内之真水真火。
在余缺所得的这份传承中,有一篇名为《太极祭炼内法》的节选,上面就讲到:
“水炼之曰水者,非水也,吾精之泽也。炼吾之精而生彼之精,故化之为水而炼之焉;火炼之曰火者,非火也,吾神之光也。炼吾之神而生彼之神也,故化之为火而炼之焉。精亡神离,昔虽堕而为鬼,精生神全,今当升而生天。炼则度矣,不炼则不度也。故曰水火炼度……”
指的便是炼度师能用自身之精气、神气,掺杂种种外用手段,以此来炼度鬼神。
而在种种入门手段中,大致也分为两大类,火法和水法。
火法中有炭烧、焗闷、油炸、火烤种种;水法中则有酒灸、醋灸、盐灸、蜜灸种种,不一而足,颇类似庖厨之法。
余缺参悟着这些,也顿时明白他在郑老黑的店中干了一个月,所还欠缺的是哪类手法了,其正是调养鬼神的水法。
如今得到了这份传承,他只需要再将水法钻研一番,便可亲自上手,尝试着去炼度鬼神!
梳理一番后。
余缺在地下禅房中睁开了眼睛,目中喜色浓郁,久久不散。
他再次梳理了一遍,确定自己得到了一份完整的炼度入门传承,其有图有字,步骤详细,便想要起身跺跺脚,庆贺一番。
不过刚起身,他忽地又意识到自己的手中还握着另外一只书鬼,其尚未消化。
这书鬼正是从马鹰龙那里得到的八品书鬼,此物品相也不差,但是因为过于贵重的缘故,不让试看,且书鬼表面也没有简介小字,因此其到底是什么传承,余缺尚不知晓。
“相比起炼度书虫鬼,此物于我而言,其实才是一个添头。”
他暗想:“今夜颇有所得,不知这八品书鬼中又会是哪种传承,能否再给我一份大大的惊喜。”
一事不劳两日,于是他不再耽搁,当即就再接再厉,一口舌尖血也吐在了那骨灰坛上,将其中的书鬼揪出来,吞服入腹。
很快的,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文字,上浮在余缺的眼前。
一篇名为《结发烧甲替身仪》的传承,印入他的脑中,让他心神摇曳,倍觉神奇……
第18章 保命发傀、拍花婆子
余缺盘坐在烟气当中,心间念到:“结发烧甲替身仪,也是一方科仪么……”
所谓科仪者,泛指斋醮科仪、祈祷祈福,简而言之,便是仙家所做的法事、仪式。
其能够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步骤,譬如踏罡步斗、开坛布施种种,达到呼喝鬼魂、行使仙术、沟通妖灵、增加威能、炼制宝物等的效果。
相比起依靠家神而直接施展的仙术,科仪的施展过程繁琐,往往需要开坛布阵,并需要各种的供品、法器,有时候还需要事前禁欲洁身,以及金童玉女等帮手。
但是它的威力比起家神仙术,往往也就全面、神异许多,还能提前布置生效。
比如余缺所心心念念的炼度师传承,其实也是科仪当中的一种。
如今又得到了一方科仪传承,他心间还是十分之欢喜的。
特别是当余缺将《结发烧甲替身仪》的布置过程、作用,仔细的翻阅一遍后,他的面色更是欣喜:
“没想到此物,竟然是一方能够保命的科仪!”
根据书虫鬼所传递的消息,此科仪乃是取施术者的头发、指甲,扎结成小人发傀,充当替身。
若是有贼人谋害施术者,特别是以阴邪类的仙术,譬如梦魇、降头种种,扎结成的发傀就会替施术者抵挡一灾,并进行示警。
若是在外面遇见危险了,施术者还可以将小人插在原地,假扮自身,用以迷惑妖鬼贼人,而自己则趁机金蝉脱壳般,逃之夭夭,极能保命。
“好好好!”余缺越是揣摩此物,越是觉得这一方科仪着实了得。
根据科仪内容所叙述的,此物只要炼制成功,九品以下的妖鬼邪术,皆可以被它挡住。
若是炼制的品相完好,替身发傀和施术者相处的时间也久,则部分八品的妖鬼邪术也能被抵挡。
“竟然连八品的妖鬼也能抵挡部分,难怪此物会用八品的书鬼来传承。”
余缺越是琢磨着,心间就蠢蠢欲动,当即就定下了一定要将此物炼制出来,并日夜贴身佩戴的计划。
不过《结发烧甲替身仪》的效果如此神异,其所炼制的代价自然也是不低的。
想要炼制此物,一只“百年老鬼”便是最基础的材料,其他的金丝、银线、赤红云母等材料,也都昂贵。
并且一只百年老鬼,还不一定能够炼制成功,发傀炼制的成功率得看炼制者的手艺如何。
因此在寻常人看来,用百年级别的老鬼来抵挡一次九品妖鬼的谋害,且所需要的百年老鬼可能还不止一只,这笔买卖并不是很划算。
但这一问题对于余缺而言,却不算是什么问题了。
他琢磨着这一点缺陷,甚至差点就想要笑出声音。
毕竟他现在有黑葫芦在手,手中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获得百年老鬼的机会。
“此科仪于我而言,颇为合适也!”
余缺还琢磨着,他若是用年份超过百年的鬼物来祭炼,《结发烧甲替身仪》中能抵挡八品邪术的精良发傀,其也有极大的概率能够炼制出来。
不,准确的说是必然能够炼制出来。
百年老鬼不成,他便用两百年、三百年的,甚至是近千年的老鬼来进行尝试。这样只要法子可行,他终究会得到一只品质极佳的替身发傀。
地下禅房当中。
若不是现在连炼度师的门槛都还没跨入进去,手中也实在是没有材料,余缺现在就想尝试着炼制一番。
毕竟越早的将此物炼制出来,他的安危也就越早有保障,再不用像今夜这般,赶趟鬼集都这么提心吊胆的!
余缺欢喜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从发傀一物上脱离。
“咦。”然后他忽地又想到:
“那马鹰龙一定要百年老鬼作为交易之物……原来并不是为了突破瓶颈、炼制八品家神,而也是为了炼制这替身发傀?”
不过这是对方自个的事情,两人钱货两讫,无甚瓜葛,余缺仅仅感叹了一下,难怪这科仪会恰好需要百年老鬼,然后就懒得再去琢磨。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此番一连的收获了两般惊喜,着实是他修持仙学以来,又一大值得庆贺的日子。
特别是一想到自己终于有了炼度传承,不日就能开始炼度,等到技艺纯熟了,他就可以去认证炼度师一职。
如此一来,他的小举县学,将彻底的稳妥无忧!
这让余缺的心神实在是振奋,颇觉未来可期、仙学可期,有点想要起身手舞足蹈一番。
他怀揣着此种喜意,待在地下禅房中,一时间连墙外的呻吟声都觉得可爱了。
一直到挨到了天明时分。
等余缺从地下禅房中走出时,他虽然一夜未睡,但精神依旧是振奋,退了房之后,踏踏的就朝着家中赶回去。
回到家中。
余缺恰好赶上了家里人正在吃早饭的时间。
叔父叔母,连同两个堂妹瞧见他回来,各自都招呼了一声,然后便继续低头就餐,压根不知道余缺昨夜的收获实在是不小。
而余缺瞧见家中平和的氛围,心间的兴奋之色也渐渐平息,他长呼一口气,自如的融入到就餐环境中。
接下来的日子。
余缺过得还算顺风顺水,他继续在郑老黑的鬼店当中做苦工,一并借着店铺当中的材料,偷偷钻研自己的炼度技艺,为自己的炼度师大业添砖加瓦。
但如此一来,他每日间的事情也就愈发的繁多了,一个人得拆成两个人用似的,身上精气消磨得极其厉害。
特别是那郑老黑,这厮对余缺和方木莲两人的态度,属于是用不死就往死里用,压根不在乎两人的死活。
即便是以方木莲的手艺熟稔度,其都两次差点就晕倒在油锅当中,还好余缺一直是和对方联手油炸鬼物,这才及时的提醒了对方、把住了对方。
否则的话,方木莲力竭落入油锅中,其就算是不残废,也得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上个把月才行。
方木莲不好受,余缺同样也是如此。
若非他抽空又在鬼集中卖了几只九品怨鬼,买回来不少的补药,什么鹿茸、人参、枸杞,吃不死就猛往死里吃。
余缺还当真在店中熬不下来。
好在处于如此高强度的炼度打杂中,他对炼度一事的钻研,也是愈深。
正当他以为自己日子便将这般忙碌紧凑,但却又充满希望的,一直过到他成为炼度师时,忽地有事情出现了。
………………
这日傍晚。
余缺懒洋洋的从床榻上起身,打着哈欠,推开房门。
家中空荡荡的,叔父今天还未下工,可能是又在加班加点的清理某街。
叔母也不在屋中,或许是去隔壁窜门去了,但是已经备好的饭菜,还装在了桌子上的饭盒里,一如往常般。
令余缺稍微感到诧异的是,两个堂妹也不在屋中。
其中大妹伏运近来的课业越发紧张,时不时就会去找楼栋里的朋友一同温习功课,不在屋中倒也正常。
但是小妹伏缘的年纪还小,仅仅七岁而已,虽然已经上学,但是课业不多,并且夜间是被叔父叔母勒令不得外出的。
余缺瞥眼看了下窗外,发现天色尚未乌漆嘛黑,晚霞灿烂,他琢磨这死丫头可能是在耍小聪明,偷溜到了楼栋附近玩,便也没怎么在意。
余缺穿好了衣袍,将餐桌上的饭盒提上,打算赶鬼车去郑老黑的店铺中上工。
可是当他要关上房门时,眉头却是皱起,鼻间微耸。
“这是,福寿膏的香味?”
余缺居然在自家门口,闻见了些许的福寿膏气味。
这让他眉头拧起了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闻错了,抑或是楼栋中有人去过和平巷,对方回来前忘记处理身上了,便捎带着带回来了一点。
甚至他还思绪飘忽的,想到这气味会不会就是他叔父带回来的。
但余缺的心头又忽然一沉,他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心间有些不好的想法生出。
不过他在心间暗忖着:“此地乃是伏家的族地,往来的都是族人,大妹小妹都不至于跑出族地去玩,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默默的走出屋子,关上了房门,打算将这些杂念放下,赶车上工去。
但是下一刻。
砰的!
他将手中的饭盒直接往门口一扔,身形鬼魅,忽地就从四楼蹭蹭的跳跃而下。
来到楼下后,余缺燃烧着浑身精气,捕捉空气当中残余的福寿膏气味。
因为猫脸家神并不属于擅长追踪气味的家神,他还手掌一翻,几根银针就出现在其手中。
余缺将银针插在了自己的面部,面无表情,但是感官的能力瞬间就变大,楼栋入口前更是浓郁的福寿膏气息,立刻就进入他的鼻窍中。
他眼中有冷意冒起,面上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