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 第20节

  他走出几步,有礼有节冲族长伏金拱手:“禀族长。子不教父之过。

  伏十七之子拐卖幼女,其父算计于我,晚辈一时激奋,打杀了其父,还请族长责罚!”

  他面色诚恳,脸上还隐隐带着不忿,并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拦住了走出来想要抢着认罪的叔父。

  祠堂中,族长伏金沉默的看着余缺。

  此人心间正十分的恼怒,很想对余缺说一句“杀一不如杀双”,赶紧再杀宰那小畜生。

  毕竟余缺没有当场杀掉小畜生,而只打杀了其父伏十七,他这个族长还当真不好再用此事来拿捏余缺,得麻烦一些了。

  不过心间再是不满,族长伏金脸上的功夫也是到位。

  此人和和气气的说:“你这孩子,倒也是为难你了。今后能忍则忍,定成大器。”

  余缺观察着此人,他现在从此人的脸上,竟然察觉不到半点恶意。

  就好似此前的种种试探结果,都是他臆想的一般,不过这也让余缺对此人的警惕更甚。

  紧接着,族长伏金又对祠堂中的族人们喝道:

  “今夜之事,纯粹只是本族事务,严禁报官。都散了吧。”

  围在祠堂当中的族人们慢慢散去,部分年纪大的则是开始商量,要不要把拍花婆子送官。

  到此时,小伏缘今日遭拐一事,差不多就算告一段落了。

  父偿子债,仇恨暂抑。

  可正当人群散的差不多时,一声不知道是喜还是悲的尖叫声,突兀就响起:

  “啊!我的儿,你怎么了、怎么了?”

  尖叫声惊到了众人。

  余缺、伏金等人立刻看过去,发现是那伏十七的婆娘,正趴在一具面色发紫、毫无生气的尸体上,嚎啕大哭着。

  可这具尸体并非是伏十七的,而是另外一人,伏十七之子——那将小伏缘引诱外出的小畜生。

  刷刷的!众人的目光先是汇聚在了余缺的脸上。

  就连余缺也是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力道用错,一巴掌重伤了此子,才导致此子现在就毙命,连今晚都没活过。

  不过很快的,众人的目光就都汇聚在了尸体跟前的另外一道身影上。

  烛光下,那道人影半大,面色发白,身子抖得厉害,像是在筛糠一般,头发也恰好散开,但就是站在尸体旁。

  众人立刻就发现地上尸体的脖颈处有勒痕,还恰好垂系着一根发带。

  伏运牵着自己的妹妹伏缘,坦然的迎着众人惊疑审视的目光。

  安静中,她的目光倔强,脸上露笑:

  “各位叔伯婶婶,我年虚小,亦未壮也……”

  霎时间,满堂哗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现场水落石出,凶手居然是伏运这丫头。

  她趁着祠堂混乱、小畜生昏死的间隙,带着妹妹来到小畜生的身旁,亲手用发带送走了对方。

第22章 伏家之谋

  祠堂当中,余缺目不转睛的看着堂妹伏运,好似才认识她一般。

  族人们纷纷吸了口冷气:“好家伙!这女娃又哪里来的这般气性!”

  “小小年纪,竟然就这般狠辣。”

  便是那族长伏金,此人也是愣愣的看着伏运这个小丫头片子。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族长在心间暗自嘀咕,“这余家的儿女,怎么越是年轻的,就越是这般凶狠。”

  此人的目光又在余缺的身上瞥了一眼,额头还渗出了几滴冷汗,心间隐隐有几丝悔意生出。

  在祠堂中的各种嘈杂话声里面,还是属于两道关切的惊呼声音,最是响亮:“运儿!缘儿!”

  余缺的叔父和叔母两人,他们面色紧张,在原地发愣片刻后,便着急忙慌的朝着两个女儿扑过去。

  两人就像是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般,张开翅膀,团团的将两个女儿遮住,并紧张的看向四周,免得有族人扑上来,伤害了两女。

  不过他们这动作,明显是多虑了。

  且不谈那小畜生死去,现场的族人们不仅不惋惜,反而还想拍手叫好。此刻余缺也是正站在祠堂当中,他浑身的血腥气正浓郁,压根没几个族人敢再跳出来犯险。

  见族人们只是议论不停,并无恶意,叔父和叔母两人紧张的神色缓解很多,他们这时才有空,仔细的去瞧了下躺在地上的尸体。

  瞧见那小畜生青紫色的死人脸时,叔母面上恐惧。

  她还下意识的就想要捂住两个女儿的眼睛,别让伏运伏缘也瞧见了。伸出手后,她又想到了什么,便只是紧紧的抓住伏运的手,而只是捂住了小伏缘的眼睛。

  但这时,旁边脸色发白的叔父瞧见了,他却忽然伸出手,将叔母的手从小伏缘的眼睛上打了下来。

  只听叔父低声说:“看罢看罢,多看几眼也好。”

  余缺隔着几步,听见从来老实的叔父竟然说出了这话,他面上不由得一笑。

  余缺循声看过去,恰好伏运也抬眼看过来,和他直直的对视着。

  于是他不再杵在原地,也是一把就走过去,和三人站在一起,并揉了揉妹妹伏运的脑袋。

  他低声道:“你这丫头,算是帮了家里不小的忙。”

  听见余缺的肯定之语,伏运的脸上有些发红,一时露出了羞赧的笑容,低下了头。

  仅仅一夜之间。

  伏氏宗族内先后发生了拐卖、出人命的大事,且两者相互关联,即便有着族长等人在场,及时的处置着,祠堂中还是吵闹了一整晚,伏氏众人方才彻底散去。

  其中余缺打杀那伏十七一事,因为两人有旧日冤仇,且根据拍花婆子的口供和族中一些小孩的证词,确实就是伏十七之子,将小伏缘带出了族地,图谋不轨。

  因此余缺借口子债父偿,悍然的打杀了对方,手段虽然有些糊涂,但是毕竟对方人都死了,余缺又是族中响当当的一个县学种子,事情也就这样了。

  而伏运暗地里送走了那小畜生一事,因为这丫头的年岁确实也够不上杀头,再加上事情发生的仓促,又属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旁人连教唆的嫌疑都没有,纯属她自己行事。

  于是族中的长辈们经过一番商讨,仅仅责令叔父叔母两口子严加管教一番,暂停了伏运的学业,让孩子在家里多养养,疏导疏导心情。

  至于那小畜生对外的死因,则是被族中用了个病故而亡的理由,便给敷衍了事。因为有伏十七遗孀的点头,这点事情连衙门那边都不会来人。

  就这样的,余缺一家,一个都不缺的离开了祠堂,安然回到自己的家中。

  不过全家虽然安然无恙,余缺一返回了家中,他就面色陡白,露出了精气大损、疲惫至极的神色。

  并且他的目光变换,颇是阴沉,不再是在祠堂中的那一股桀骜和从容之色。

  叔父叔母注意到他的表情,两人也知道今日一夜,余缺究竟承担了多大的压力。

  叔母连忙拉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回到房中安慰,叔父则是留了下来,想要安抚一番余缺。

  只是面对身上的血迹都还没干透的余缺,一直与人为善的叔父欲言又止,压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叔父搓着手,小心翼翼的道:

  “今天很忙是吧,真是辛苦缺儿了。要不要先换身衣服,我去给你烧水洗澡?”

  余缺正在思忖中,陡然回过神来,瞧在了自己面前十分拘谨的叔父,他眼中露出一丝愕然。

  不过他立刻就明白叔父这关心到近乎生分的举动,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便咧嘴一笑,毫不客气道:“累个啥,饿得慌哩。要不,余乐老哥去下碗面条,搞点东西吃吃?”

  听见“余乐老哥”四个字,叔父愣了愣,立刻笑骂道:“你这臭小子!”

  但叔父明显也松了口气,露出释然的表情,其冲着余缺摆摆手,喝到:

  “那你这厮就先拔腚,滚回你房里等着。”

  “妥。”

  余缺懒洋洋的朝着对方拱手,然后就如言回到了自家屋中。

  家中暖和。

  等吃上了一碗热乎乎的鸡蛋面,洗完一个热水澡,余缺往床上一躺。

  他此刻脑子中虽然依旧是杂乱的很,但心口却没有那么沉甸甸了。

  余缺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懒得再去搭理太多,干脆一觉睡去了事。至于其他种种疑虑,还是等醒过来再说。

  ……………………

  与此同时。

  在伏氏宗族内,祠堂深处。

  族长伏金在送走了一个接一个的族人后,他捏着眉头,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中,而是转身走进了祠堂的地宫当中。

  一入地宫,阵阵阴寒的气息就袭来,并有鬼魂呼啸或喃呢的声音响起。

  突然,一道苍老的人声,从地宫中央的一口石棺中传出:

  “今日上面这般嘈杂,区区小事,可是办妥了?”

  族长伏金听见声音,连忙脚步加快,走到了地宫正中央的石棺跟前,他见礼道:“爹,您又醒了啊。”

  原来这一口石棺当中,躺着的便是伏氏宗族的上一任族长。

  但是据余缺所知,早在当初的那一场妖鬼邪祟动乱中,老族长就元气大伤,半死不活,成了个活死人,压根无法理事,族人们将其身体迎回来后,似乎还办过一场丧事。

  结果此人居然还没死,而且一直就躺在祠堂的地下?

  面对亲爹的质问,族长伏金支支吾吾的,他瞬间从一个中年书生,变成了考试考砸了的学童一般,顾左右而言他。

  冷哼声在地宫当中响起,石棺中的老族长训斥道:

  “就这么一件小事情,你都办不妥!你这些年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还非要我手把手教你?”

  在外人面前威严的族长伏金,此刻却是腆着个脸,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父亲教训的是,金儿一直都是您的犬子。”

  石棺中的老族长继续骂道:

  “灵儿可是你的儿子,你若是连一个县学名额都帮他弄不到手,那咱伏氏宗族也就玩完了。都他娘的是一群不成器的东西!”

  被训斥了许久,族长伏金终于是憋不住,低声道:

  “爹,灵儿虽然颇有天资,但实际怎样,你我都是知道的。族中也不是没有其他的人才,怎么能说他进不了县学,咱家就玩完了呢?”

  顿了顿,族长伏金补充道:“孩儿觉得余缺那小子,就挺不错的。虽然此子是外姓,但也是咱伏家的种,改个姓不就完事了么。”

  石棺中的老族长沉默几下后,再次开口骂道:“蠢货!”

  其厉声喝道:“我给你交代过吧!灵儿生时,乃是老夫亲眼所见,其出生有异象,岂会骗你。

  你要知道咱家只不过是个草人宗族,祖上十几代虽然想方设法的娶了些破落户,但就是没能生出一道灵人血脉。灵儿他便是最大的可能!

  你要记住,一定要让他考上县学,开辟祖庙。这关乎家族大业,不得有误。此事若是未成,老夫便是死也不瞑目!”

  听见这番话训斥,族长伏金的面色变幻,但他还是拱了手,闷声道:

  “是,父亲所言极是。”

  见儿子应下,石棺内的话声缓和许多,也是不再一味的训斥了,转而声色苍老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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