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 第3节

  余缺打开骨灰坛,在里面点上一根线香后,咻的,那猫脸人身鬼别无去处,被线香的香火诱骗着,疯狂就钻入了瓷坛中。

  鬼神入坛,余缺连忙在瓷坛上面贴上封鬼符,并用乌亮人发缠绕了好几圈,将瓷坛囫囵圈住。

  收好瓷坛,落袋为安后,他的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只觉身体通泰至极,倍有干劲!

  借着这股干劲,他又将目光对着了地上那堆干瘪犹如枯柴的老妇尸体,着手开始毁尸灭迹。

  根据县中朱教谕的说法,毁尸灭迹实乃仙家杀鬼后的第一要务。

  因为尸体不毁、痕迹不灭、环境不改,则当地还可能再诞生出新的邪祟。

  仙家们但凡斩杀了邪祟妖鬼,都务必要将之挫骨扬灰,捣毁原地。

  余缺一早就在书笈中,也准备了相应之物。

  他捡起老妇的尸体,扔进瓦罐坟中,取出火油瓶子,啪的打碎在洞口。

  干尸怕火,一股猛火顿时烧起来,噼里啪啦!

  猛火克阴,亦能改变地气,烧上这么一把火,余缺估摸着自己就可以走人了。

  只不过他还得再检查一番,因为毛脸老妇的身上可能烧出什么仙家材料,能换不少钱,不容错过。

  足足半个时辰后,窑洞中的火焰才消弭。

  余缺用脚轻轻一踹,烧裂开了的石砖倒下,他又等待了两刻钟,等里面的热气散的可以接受,才钻身进去。

  出乎余缺的意料,窑洞并不深,很浅,小儿棺材一般,不存在拐弯抹角的地方,也不知那毛脸老妇为何非要藏在里面。

  里面倒是存在着不少尸骨,有人有兽,还有一堆腌臜物,好在被火焰烧过,并不算污秽。

  余缺不嫌脏乱,佝偻着身子,在窑洞中一块砖一块砖的寻摸。

  “有货!”

  余缺面上欣喜,还真让他寻摸到了稀罕物。

  是一对尖牙,从那毛脸老妇的口中烧下来的,质地坚硬,寻常火焰烧而不坏,入手也阴寒,妥妥的属于仙家材料了。

  余缺宝贝的将此物揣入了怀中,再三检查后,他拍拍手,才钻出窑洞,提起书笈,打算离开这里。

  不过正当他要走时,洞口的两道鬼影,幽幽飘到了他的跟前。

  其正是余缺用精血驱使的两只鬼卒。

  眼下他赋予两鬼的精血烧尽,纸衣也崩化,两鬼又退化成了原形,一个是粗壮的中年庄稼汉,一个是干瘦的农妇,面色死白死白的。

  余缺瞧着两只可怜鬼,叹了口气。

  他掏出了腰间的铜铃,从铜铃中揪出两根头发,轻轻一吹:“去吧,冤仇已报,尘归尘、土归土。”

  这两鬼没有机缘,只有一口怨气,品质不足,收来充当一次鬼卒就已经榨干了它们体内的怨气。余缺都不用特意去处置,它们自行就会溃散掉。

  叮铃铃!

  余缺解掉了铜铃的束缚,两鬼目中一晃,微微清明,但身子也顿时虚浮。

  它们瞪着眼睛,望着余缺,因为是凡人成鬼,解脱后也没有什么记忆,反倒畏惧余缺身上的阳气,当即飘开。

  可诡异的是,它俩并没有飘向山林中,而是飘向了那火气尚存的窑洞中,还嗖的一下,就没入了窑洞的顶部。

  “咦,还有货?!”

  余缺旁观着这一幕,顿时又惊又喜。

  他当即踏入窑洞中,用手抚摸洞顶,摸见了一条裂缝。

  哐哐的!

  余缺试着用短斧头狠砸,一个镶嵌在岩石里的黑玉小葫芦,啪的就掉了下来……

第4章 火室炼家神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余缺赶了一夜的路,出现在黄山县城内。

  从荒山野岭走出,他瞧见了城中忙忙碌碌、车水马龙的场景,顿时感觉亲切。即便一路走进城,他多次都被黄包鬼车给蹭上了,也依旧是心情愉悦。

  这实在是值得愉悦!

  此番外出觅鬼,他不仅有惊无险的获得了家神材料,竟然还意外的得到了一只宝葫芦,着实是超乎余缺的意料。

  只不过那宝葫芦究竟有何作用,余缺还需要花费时间试验一番。

  他可不打算找人来帮忙掌眼。

  一路慢行,余缺步行到叮当作响的有鬼马车站台,取上号牌后,没有选择先回家见亲人,而是径直的就朝着“黄山第七县学”奔去,一如前世坐有轨列车般。

  黄山县城虽然名为县城,但它乃是环绕千里黄山而建,是一庞大山城,并非寻常所谓的“县”,此世也无州郡划分,有的只是“三十六都”和“七十二城”。

  且因有鬼神从事生产,人口大几百万,划分为了一个又一个坊市,一共十三坊,每一坊都有数十万人口,凡人徒步走上一天一夜也够呛能走完。

  县学也因此有十三座,余缺的户籍落在第七坊,所能考取的县学自然也就是第七县学。

  只是很可惜,他压根就不是县学生。

  唯有中了小举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县学中修行,他还不配。

  坐在鬼道马车上,余缺随着晃荡了大半天,一直到日中时分,他才进入第七坊,来到了第七县学的大门口。

  余缺羡慕的看了眼县学牌匾,紧了紧身上的麻衣,方才低头走了进去。

  每一方县学,都是当地收容仙家、培养仙家的所在,同时也是当地修行设施最齐全的宝地。

  余缺此行前来,正是要借县学当中的火室一用。

  火室者,火葬场之所在,内里日日焚烧尸骨,香火汇聚,时刻镇鬼压邪,乃是仙家炼度鬼物、束缚家神的最佳场所。

  城中自然还有其他的火室,但是都不如县学中的安全妥当。并且每一间火室的使用,其不仅需要银钱,更需要介绍信。

  余缺之所以敢来县学中申请火室使用,并不是他有钱,也不是他有信,只是因为他此前的仙学成绩优秀,得到过参观学习第七县学的机会。

  当时带了他们半个月的县学朱教谕,许诺过若是有人要借用火室祭炼第一只家神,完全可以借他朱某人的名目,挂他的账,等日后升入县学或工作了,再慢慢偿还便是。

  “先生正在修行中,不便见客。此前先生已经说过,你们若是要借用火室,同门房的青大爷说声便可。”

  一个面容姣好的侍女,站在一处宅院前,娇滴滴的对余缺说着。

  余缺过来是想要拜访一下朱教谕,好得到一间火室的使用权。结果他并没有见到人,对方也不打算检查他是否真够资格束缚家神,直接就允了。

  这让余缺既失望又欢喜,他连忙朝着那侍女作揖:“劳烦姐姐代我谢谢先生了。”

  “好说、好说。”侍女打量着余缺,笑道:

  “不过还是等你炼好了家神,升入县学时,亲自道谢为妙。”

  余缺正色:“借姐姐吉言。”

  他拱手退去,按着此前参观县学的记忆,一路来到了县学火室所在。

  还没进入火室中,浓浓的焦臭味就传入了他的口鼻,但是和前世不一样,身为此世生人,余缺闻见这种味道并不让他恶心反胃,反而格外的感觉安心,这气味证明了这里安全的很。

  火室修建在一座山丘中,整个山丘都被掏空,宛如一口巨大的火灶,灶上点燃着九丈高长的巨柱香烛,日夜焚烧,烟气缭绕。

  余缺拜见看管火室的门房大爷。

  对方是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袒露着上身,眼睛也不睁道:“是小朱的半个学生是吧,行。进去吧,丙字十七号房。”

  “多谢长者。”余缺连忙还礼。

  因为穷,他也没什么东西能谢的,多说几句好话后,便紧抓着号牌,激动的快步朝着火室中走去。

  那门房青大爷抬起眼皮,瞅了下他激动雀跃的身形,不由的摇着蒲扇,嗤笑道:

  “又是一个没经过事的毛头小子,好明显的一雏儿……不过,年轻真好啊。”

  ………………

  火室不大,方圆丈许而已,内里的焦臭味简直浓郁到了极点,中央有一口火塘,可直通火葬场,传言此火乃真火。

  余缺身处其中,浑身燥热,饶是他心里有所准备,也是一时间不适应。

  好在对于束缚家神的期待,让他无视了这些,他一板一眼的取出一样样物件,有香木枫柏、有双牲鹿脯、有鸡头鸭脑、人发人爪……分别细致妥帖的绕着火塘而摆,大致呈现一个阴阳八卦形。

  摆好阵型后,他并没有立刻就开始束缚家神,而是按照所学,先是焚香沐浴、默默的回忆了一番功课,等心间杂念散的差不多,方才开始行法。

  只见他身着白麻衣,手持白瓷坛,正襟危坐,口中默咒:

  “学生余缺,奉行仙学,三奇六仪,九宫八门,遁甲伏望……天神大将,即扬圣武,祭炼家神,愿乞襄助。”

  持诵九遍后,他朝着东西南北四方伏身大拜,面色愈发的庄重,神色威严。

  忽地,余缺猛睁开眼睛,紧盯着那白瓷坛,喝到:

  “世有怨气,香火附杂,下化为鬼怪,上升作神灵。”

  四句颂完,他踊跃而起,在火室中踏罡步斗,咬破指尖,用自己的指血,在那白瓷坛上书写:

  “炼阴鬼于阳气,化邪祟于真火,魂魄宫阙,耳目精神,当从此更生,使神迁而受化。”

  一丝丝阴风,在他诵咒书写间,已经盘旋升起,并且那瓷坛中的鬼物也哐当的动弹不停。

  余缺见状,目中微喜。

  他用另外一只手,伸入袖中,抓出了一大把香火纸钱,往火塘中扔去。

  噗的,纸钱燃烧,化成纸灰,释放出内里蕴藏的香火,掀翻了纸灰,火室中顿时宛若有雪花在翻滚。

  火塘中的一丝丝火气,也顿时被引起,余缺连忙不避烈火,急忙就将那白瓷坛送入中央。

  一入火中,一道道龟裂就出现在瓷坛上,鬼哭声也响起,并有油炸煎烤的滋滋声大作。

  火室炼鬼,作用便是借用特殊的火焰烹烧鬼物,洗涤鬼身,如此方才能让厉鬼化而为神,进而能被仙家束缚进体内。

  余缺看着火塘中的情况,红光满面。

  接下来,他只需要催使火塘,将那那猫脸人身鬼打磨干净,再用自己的精气,束缚住此獠,此番祭炼便是成功,他也就收获了今生第一只家神。

  而这一步、这一环,他学习、筹划、准备、练习了足足九年!

  做梦都知道该怎么做。

  啪咔!白瓷坛上的龟裂更甚,随时都可能破开。

  烈火炙烤,泼水洒扫,反复为之。

  终于,余缺的双目露出精光,瞪得犹如铜铃,精神亢奋至极。

  他不再犹豫,猛地伸手进入火塘中,将那瓷坛取出。

  瓷坛到手的那一刻,坛身刚好破开,炸的四分五裂,一块碎片还划伤了余缺的脸颊。

  但他毫不在意,即刻张开口齿,仰起头,举着手中的香灰,一捧一捧的往自己口中吞服而去,口中还含糊不清的念咒:

  “吾乃仙童余氏子,汝乃孤零一毛鬼,今日赐尔大洪福,收尔做吾一家将!”

  咯咯!

  香火入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粉尘感,反而是冰凉艰涩,犹如一粒粒铅丸般,难以下咽。

  同时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也在余缺的口中响起,刺耳的猫叫声不断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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