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立刻就明白了,县学那边之所以还没有来人,多半是去伏氏宗族中贺喜去了。
于是他将这事同叔父叔母两人一说,叔父叔母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怪异,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中叔母还想到了一点,不由的嘀咕:“若是没记错,今日就是那尤氏的头七了吧。”
不过他们并没有在此事上沉浸太久。
因为立刻又有一个又一个敬酒之人,主动走上前,恭贺余缺,并送上了一些贺礼。
“丰满楼送上乌鸡百只,黑鱼百条,鹿肉五十斤、牛肉五十斤、大白猪十头……不够再加!”
贺礼中,除去牲畜瓜果、鲜花对联、纸钱香烛种种之外,甚至还有宅院、田亩、法器等物,随便一件就是值得十几万、几十万符钱,送礼之人可谓是惊人的豪爽。
不过余缺只收下了其中价值不高的贺礼,那些过于昂贵的,不管是何人送来,他都是坚决的一一婉拒退回了。
虽然根据城中的习俗,若有人考中县学,特别是成为了榜首,立马就能从没有立锥之地的穷小子,摇身一变就为有车有房的殷实人家。
其靠的,就是这些贺礼。
但是对于余缺而言,他身为炼度师,并不需要用人情去换取彼辈手中的好处,免得有朝一日,又面临被彼辈索取人情债的时候。
一时间,酒楼中的欢声笑语持续不断。
“余老爷,今日大喜啊!”
很快的,余缺笑得脸部都一时僵硬,实在是有太多的人马在他的面前轮流晃过,让他目不暇接了。
并且不多时,县学之中的人等,也是终于敲着锣打着鼓,赶到了余缺面前,将牌匾奉上:
“恭喜余老爷!荣登榜首。”
衙役们的来临,让酒楼中的热闹,再次达到了一个高潮。
余缺面对贺喜的衙役们,也是毫不吝啬,立刻就洒下了大把大把纸钱,让彼辈笑得合不拢嘴,直呼“今日赚大发了”。
这时余缺再细细一问,立刻知晓了在伏氏宗族内发生的种种。
此外,那些随着衙役们一起到来的人,也有伏氏宗族内的族人。
伏氏族人们脸色讪讪,初时还有些拘谨,但是当瞧见余缺一家对他们倒也友善,并无恶意时,这些人顿时一个个都面色发红,露出了与荣有焉的模样。
彼辈还将族长伏金给出的又一封信,交给了余缺。
余缺并未拒绝,但谨慎起见,他并未当场打开,而是裹上符纸后,收在了袖袍中。
一直到下午,接近傍晚时分,酒楼中的热闹方才变小。
但前来贺喜的人,依旧是在间断的赶过来。
譬如城外的余家村,他们在得知了县考榜单后,当即就点派人马,驮着村中的土特产,远道而来,一直走到傍晚时分才赶到。
就这样的,夜幕降临后,酒楼中都还是人影晃动,流水席就没有断过。
余缺一家便这般的忙活了大半日。
令他本人感到惊奇的是,如此的迎来送去间,叔父叔母两人丝毫都不觉得疲倦,仅有那两个小堂妹,已经是偷懒的睡了好几茬了。
夜色深沉,叔父叔母两人也是连忙要将余缺轰走,让他好生歇息,千万不要因为欢喜,就累了神。
余缺颇为识趣,如言的提溜着两个堂妹,告辞一番后,就返回了炼度师行会中。
他将两个堂妹扔在床榻上,便独自钻入了隔壁静室中。
返回静室后,余缺的第一个动作,却并不是大舒一口气,往床榻上猛地一扑。
他数步跨出,连忙来到了静室一角,将自己留在此地的一物托起来,仔细打量。
当发现此物无甚损失,未曾遭到偷盗,且鬼气也充盈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此物正是余缺在县考中获得的太岁。
到手之后,他就在静室中摆了个小供桌,插上几炷香,勤换勤添,让之继续汲取兵马罐中的鬼气阴气,进行成长。
这些天以来,余缺也试着将一只只冤魂、厉鬼,往兵马罐中塞去,想要让太岁再多张几斤。
此举颇有成效!
塞入了不少冤魂,特别是塞入一头百年级别的厉鬼后,兵马罐上的肉灵芝相比于装鬼之前,大了整整一圈!
可当他再次装入冤魂厉鬼,倍之时,肉灵芝的变大速度却并没有得到明显提升。
这让余缺意识到,即便他为此物提供了充足的食粮,其本身的生长速度也是有所局限的。
只是这样一来,此物就很可能达不到余缺想要的“灵物”标准了。
因为他在考中县学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开辟祖庙了。即便他自己主动的拖延开辟时机,耽搁修行,但也不可能耽搁太久。
静室中,余缺沉思着,好生琢磨:“一定还有什么法子,能够令此物的成长速度再次加倍……”
这些天以来,他已经是自行想过许多方法,但是一一都否决了。
特别是直接将黑葫芦中的灰水,滴上去一试之法。
余缺大胆的割取过一粒米大的肉灵芝颗粒,结果此物一沾染上灰水,当即就发生了狰狞变化,数息间就从一粒米,变为了婴儿脑袋大小,还长出了一条条触手。
其变大是变大了,但如此渗人古怪,没人敢当作药物使用。
余缺只得连忙就将此物扔入火盆中,其间恶臭连连,足足烧了半个时辰方才烧成焦炭。
这同时也意味着,黑葫芦中的灰水,目前仍旧是只能作用在鬼魂之上,而不可用于动植物,亦不能用于太岁这等奇特活物。
余缺叹息着:“话说那阴神苍头在荒村中待的年限,就算再多,当是也不至于百年。而这株太岁,却已有百年模样。”
他在静室中踱步,目光变得闪烁:“其人手中多半有迅速培养此物的窍门……莫非,是得寄生在一株真正灵根之上,抑或是以人之精血养之?”
心间妄念横行,苦思无果,余缺轻叹数声,只能将心间的妄念压下。
他打算再等几日,若是自个还没将太岁养出个所以然,就去请教一番黄归山,如果黄归山也不懂,便去请教一番炼师行会的老会首。
定下心神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只见余缺脱袖,将伏氏宗族转交的那封信取出。
他低头寻思一番,又从静室中取来面巾、镊子等物,小心的将信皮剥开,展开了其中的内容,免得一时不慎,遭了信中藏毒的算计。
一等此信展开,其眉头就皱起。
等到内容看至大半,余缺的面色更是阴沉无比,今日的中榜之喜色荡然无存:
“好个老匹夫!”
压着心神,他耐心的将书信彻底看完,确认反面也无内容后,腾的就站起身子,满面杀意。
因为这族长伏金之来信,赫然是为他揭露了伏氏祠堂中的老鬼存在。
且对方在信中,还明晃晃的提及。
若是今夜子时,余缺仍未回祠堂,彼辈就会先以厌胜之术,咒其叔母、堂妹,拷打其魂。
若是天明时分,余缺仍旧不至,则会再咒其本人,乃至于行家法,杀身妨道!
第78章 厌胜挡灾术
“尔等找死!”
静室当中,余缺的口中再次喝出骂声。
不过他的眼中除去杀意之外,此刻也露出思忖、迟疑之色。
这份迟疑并非是要不要去阻止和报复那伏家老鬼,而是他究竟该去衙门那边击鼓,还是就地在炼度师行会中找人。
因为如今有了伏氏族长的通风报信,余缺完全可以拿着这封信,找人去收拾那老东西,而不用单刀赴会,甚至连面都不用出。
譬如去找衙门。
衙门方面会派遣出仙家,去围捕伏家祠堂当中的老鬼。
此等涉嫌咒杀县学生、咒杀炼度师之事,即便只是一封信,尚无实证,依照国朝律法,也可登堂举报。
不过思忖间,余缺的心思,却越发的偏向于先找炼度师行会求援。
因为虽说找衙门处理,乃是彼辈的分内之事,不可推脱。
衙门方面大有可能会拖延余缺、欺他面生,甚至是索取贿赂,一不小心就导致意外出现,反正死的也不会是衙役们的亲友。
而炼度师行会这边,他是自己人,出现此等事情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
“还有,寻求衙门出马,那伏家老鬼,以及伏氏祠堂中的好处,可就与我再无半文钱关系了。”
余缺的目光闪烁,忽地就直勾勾的看向了旁边的兵马罐,以及兵马罐上的肉灵芝。
他收敛起了表情,走到了兵马罐前,将之一手抱起。
此子摩挲着罐子上的肉灵芝,口中低声道:
“缘分也……本道这几日正发愁,不知该如何促进汝之生长。现在就有同族老鬼不长眼,天赐良机啊。”
言语间,他的心思彻底定下,不找衙门,先找炼度师行会求援!
请行会中的炼师们出马,再不济的,那伏家老鬼落在了行会中人的手里,余缺也能以鬼换鬼,想办法将那老东西交换到手。
当即,他就在静室中翻箱倒柜,取出了诸多的符钱、符咒,又将从尤氏身上夺来的五狼分尸令也揣在了怀里,背后的发傀也细细检查一番。
虽说他打算的是请人去降鬼,不欲直面那老东西,但是保不准,行会中人会带着他一块儿去。
因此所有能带上的东西,余缺全都带在了身上,并托稳了兵马罐,这才踢开静室的门,朝外面走去。
而他此番出门,要搬的第一个救兵,不在行会中,而在行会外。
此人正是他亲爱的黄师!
快步的出了行会,余缺直奔尚在宴请的丰满楼中。
今日是他们一家的大喜日子,对黄归山而言,同样也是一个值得欢喜日子。
因此对方进了酒楼后,便一步也没有离开过,打算欢饮达旦,好生痛快的畅饮一番。
余缺行走间,他本来还担心黄师今夜饮酒过多,是否会神志不清。
熟料当他快步走到黄归山的跟前时,那面上醉醺醺的黄归山,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当瞧见是余缺后,黄归山这才又将眼睛耷拉上,醉眼朦胧的,口中嘟囔:
“缺儿啊,来、陪老夫再喝点。”
余缺瞧见黄归山的如此举动,心间微松,明白这厮其实清醒着呢,仅仅是在享受一番酒意。
他不敢耽搁,连忙就凑到黄归山的耳边,将伏家老鬼一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对方听,并且焦急一拜,低声呼道:
“恳请黄师,施以援手!”
黄归山听完余缺的话,将眼睛闭上,沉吟了数息。
等到此人再睁开眼睛时,其目中赫然是无比清明,再不见半点的醉意:
“不错,每逢大事有静气。
得知了此等涉嫌亲友和自身的大事,你未曾莽撞,而是懂得先来找老夫问计,颇是可行。”
此人夸赞了余缺一句,然后懒洋洋的站起身。
对方望了一眼酒楼中还在招待客人的余缺叔父叔母,当即对余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