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 第75节

  若是换做旁人,两者中缺了任何一项,要么是非得整个阴神出行,一死整个人都死,要么是一旦受创,便会伤及本源,大有可能影响到仙途。

  忽地,法坛上的魂幡啪啪扯动,顿时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在坛上踱步的黄归山,也是目光锐利,紧紧盯上余缺的肉身。

  滋滋滋!

  只见缠绕在余缺周身的香烛烟气,正以迅疾的速度消亡,同时余缺的头顶、两边肩膀上也冒出了三团火焰,其间烧出了一股玄妙的气息,向上没入了悬挂在头顶的八尺画卷中。

  “不好,是会首夫人出手了。”

  黄归山的面色紧张,他一眼就看出来,眼下应当是伏家祠堂中发生了变故,余缺单靠自己,无法将伏家中的老鬼收拾掉,所以不得不将会首夫人从发傀中请出。

  而这一请出,余缺本人这边的精气神三宝,便聚成了烛火,猛烈的燃烧,以支持会首夫人的斗法。

  好在黄归山紧张的盯着看了数息,他发现余缺的精气神消耗速度,虽然不容小觑,但是并没有持续变快。

  这证明伏家祠堂中的斗法,局势尚在余缺的控制范围之内。

  但饶是如此,黄归山的心间还是在打鼓:“这小子……”

  终于,当他焦急的踱步走来走去,不知走了多少趟时,法坛上的魂幡前所未有的作响,啪啪犹如鞭炮般在炸。

  而法坛中央的余缺,他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双眼,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这动静,令围观做法的其他人等,纷纷吃了一惊:

  “此子斗法失败了吗?”

  黄归山更是面色大急,他即刻就掐诀,出现在余缺的背后,两手运起,口中轻喝:

  “小子勿慌,夫人勿归,黄某这就献上三宝,也来助你们!”

  但是一道闷哼声从画卷中传出,以及一道虚弱的喊话声,从余缺口中响起:

  “无须如此。”

  黄归山面色迟疑,他持着法诀,转到余缺的跟前,便瞧见余缺的脸色虽白,但是脸上并无难色,反而露出笑意。

  余缺细若蚊蝇般的交代:

  “伏家老鬼已经被晚辈收入兵马罐中,还请黄师替晚辈,速速将罐子取回来。免得迟则生变了。”

  这回答让黄归山讶然无比:

  “既是如此,你为何还是神魂损伤,遭了反噬?”

  这时,一道没好气的哼声,从两人头顶的画卷上传出,响在他们耳边:

  “那是因为这小子为了收鬼,将自个也装入了那罐子里,胆子真大!

  而且着实是没良心的,不给好处也就罢了,连老娘的念头也被迫收了进去。”

  只见原本空白的画卷,一道浓妆艳丽的女郎身形,又缓缓浮现,变得清晰,面容还带着点愠怒。

  会首夫人继续哼道:

  “快去把那罐子取回来吧,否则晚了点,老娘的分神念头没啥问题,但这小子的一缕神魂若是被罐子中的老鬼同化掉,可就真是下了血本了。”

  此刻余缺虽然和自己的神魂念头分隔,受了反噬,但若是及时的将之取回,炼回体内,那他顶多也就神魂萎靡几日,无甚大碍。

  可若是未能及时取回,那就有罪可受了,至少三个月休想再恢复精神,半年内不可动用神识、开坛做法。

  当然了,他全程都在会首夫人的庇佑之下,自己心里也有数,再怎么也不至于伤及本源。

  余缺本人听见会首夫人的话,他不敢有任何不满,反而感激至极的朝着对方叩首:

  “罪过,是晚辈牵连夫人了。”

  黄归山见状,也彻底明白过来。

  “黄某晓得了!”

  此人面色一正,朝着画卷一拱手,一息也不耽搁。

  他持着铜钱剑,咻得跨步出法坛,身形飘忽,脚下还有点点鬼火升腾而起,朝着行会之外直奔而去。

  坛上一老一小的如此举动,让旁观做法的人们面色更是讶然。

  “真是作法失败,被人反制了吗……老黄这是提剑去砍人了?”

  有人嘀咕:

  “但是看起来也不像啊,那小的还能说笑呢,只是半死不活的模样。”

  法坛四周,还有一撮人微眯眼睛,他们瞅着黄归山离去的方向,似乎也想要跟过去凑热闹。

  但是行会中人虽然知晓余缺师徒俩是在隔空和人斗法,却并不知另外一处斗法的地点在哪里。

  这让他们即便想要浑水摸鱼一番,仓促之间也是没有头绪。

  黄归山离去后。

  余缺独自盘坐在法坛上,虚弱无比。

  他感觉自个就好似熬了七个通宵一般,整个人的腔子里空荡荡的,有点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但是他强忍着,两手掐诀,狠狠的插入了自家的大腿中,强行令头脑清醒几分,而不堕入昏睡中。

  此地虽然是炼度师行院,但是左右无有亲近者,且叔父一家还在静室中提心吊胆的候着。

  他若昏睡,难免会给宵小以可乘之机。

  一旦有人“好心”的上来帮忙,那可就麻烦了。

  好在仅仅一刻多钟。

  黄归山一手持剑、一手托罐,身形嗖嗖的从前院飞来,满面大喜的落在了法坛上。

  他浑身赤色,汗出如浆,显然消耗极大,但他只是振奋的冲着余缺道:

  “小子,黄某幸不辱命也!”

  余缺此刻眼皮子已经是阖上了九分,浑浑噩噩的,身子都在摇摆。

  听见了黄归山的声音,他方才恍若回光返照一般,眼皮子又抬起了三分。

  此刻余缺的视线已经模糊,但是对于兵马罐子中的一缕神魂念头,感应尚在。

  他双目无神的望着黄归山,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低声唤道:

  “师父,谢……”

  话还没有说完,余缺的心神彻底一松,顿时昏死而去。

  这一举动让黄归山面色大惊。

  其连忙将余缺倒下来的身子扶住,并且将兵马罐中的一缕神魂取出,打入余缺的脑壳内。

  紧接着,黄归山又将余缺全乎的检查了一番,好在并未发觉异样。

  余缺仅仅是一副气血消耗不少,神思枯竭的模样,无甚大碍。

  但黄归山还是不放心,又将耳朵贴在余缺身旁,细细听着,直到听见了一阵小猫儿般的唏嘘呼噜声,睡着正香。

  他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法坛上,此人扶着余缺,目光怔怔,慢慢揪起胡须,面色欢喜又踌躇的嘀咕:“等等,这小子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黄归山稀罕的瞅了余缺数眼,然后才轻咳一声,矜持的自语:“是师父啊。”

第84章 师徒交心、残党?

  半日无话。

  静室中,当余缺从婴儿般的昏睡中,悠悠醒来时,映入他眼帘的,是叔母那关怀至极的目光。

  等到他口中呻吟,接过一碗温水的时候,叔父、两个堂妹也已经是挤到床边,担忧又欣喜的看着他。

  余缺朝着家里人点点头,摸了摸床边。

  兵马罐就放在他的手边,上面的肉灵芝也完好,卖相和之前相比,隐隐更加富有光泽了。

  他微松一口气,并开口:“黄……师父他人呢?”

  叔父见余缺面色虽白,但言谈自如,其也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回答:

  “黄炼师将你送回来后,吩咐了我等几句,便又出门,似乎是去衙门那边、还有伏家那边处理事情了。

  他让我告诉你,好生休养便是,伏家那边必定不会让你吃亏,也不会留下能被人抓住的把柄。”

  余缺闻言点点头。

  他虽然已经亲手解决了伏家老鬼,但是偌大的伏家还在,且发生了这等鬼事,衙门那边不可不通报一番。

  其中的弯弯绕绕,余缺处事太少,接触不多,一不小心就能把他给绕进去,然后吃了亏还得感谢别人。

  眼下有黄归山出马,此人老练,又是炼度师行会中几十年的老炼师了,人脉广,必定不会让余缺吃亏。

  于是他思量了几下,也就将此事彻底放下了。

  随后,余缺令家里人先回避一下,他自行沐浴更衣一番,又在家里人的伺候下,进食了一碗白粥、一份羊乳,便重回床榻上,睡起了“回笼觉”。

  此番捉鬼,他伤及累到的是神魂,而休养神魂最好的法子,莫过于睡觉了。

  不过彼睡觉,和常人睡觉不同。

  余缺的睡眠过程,是眼睛闭七睁三,身侧蜷曲,似虬龙,眼观鼻、鼻观心,观想着自己正身处在一株庞大的宝松之下,时刻沐浴着宝松光芒,酣然入睡。

  这一睡,他从晌午,一口气的睡到了子夜时分,寒气深重。

  此刻余缺醒过来,身旁又有一人出现。

  “醒来啦。”对方轻笑着开口。

  余缺闻言,面色当即动容。

  他连忙就从床榻上爬起来,对方瞧见他的动作,也是快步上前,要将他把住。

  对方口中带着几分呵斥:“你这孩子,刚逞强捉了只老鬼,正是要休养的时候,何必这般激动。”

  余缺埋头,却又当即就要朝着对方叩首,口中并呼道:

  “缺彷徨半生,未逢明师,恳请师父收下弟子。”

  扶着余缺的人,正是黄归山。

  黄归山听见余缺这话,面上也是大为动容,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你这孩子,身子骨都还没好,说这话作甚。”

  余缺敏锐的察觉到了黄归山的意动,他当即笑着说:

  “师父,你既然不恼我,那我便当你认下我这个弟子了。”

  言语间,他也不等黄归山反应过来,自行就朝着对方行了三个拜礼。

  黄归山一时举止局促,面上也是忧喜交加,口中言语:

  “你年纪轻轻就是炼度师,还是一坊之榜首,我黄某何德何能……哎,为师今日就收下你这好动的猴头。”

  黄归山摸了摸余缺的脑袋,强行拽着,将余缺安置在了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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