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幕出现了。
看管天葬的门房青大爷,更是忍不住的擦了擦眼翳,口中欲言又止。
因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下,余缺佝偻着身子,颤抖的支起了一截骨桩。
他宛若行尸般,竟然一步一步的往那鸟骨靠近而去。
余缺一步一喘,浑身浴火,口中喃喃:
“不求天子庙,但求死不悔……”
呼呼呼!大风大风。
烈火烹烧中,他的身形步入了那鸟骨的三丈以内,天葬台上顿时刮起了热浪,将他的衣袂撕裂化灰、发丝乱舞。
无穷无尽般的国朝气运,也翻滚而来,然后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丝丝绦绦。
所有人全都怔怔的望着这一幕,即便是尚在开庙中的谢晴洁等人,也是因为香火之气被夺,忍不住的睁开了眼睛,遥望而去。
余缺身上的灵光,同样也是一步一跳动,他的祖庙战栗,终于再次开始了扩张。
九尺八寸、九尺九寸!
一丈!
其气昂扬,便是真火烈焰,也压不住余缺身上的开庙灵光,且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终于,当其灵光晃动,停顿一番后,猛地再次上扬,光色泛金,突破了一丈之高。
“天庙!”
不知多少人,此刻都是失声惊叹。
枭!
但与此同时,一阵尖利的怨恨啸声突然响起。
只见那庞大的鸟鬼之形,它抬起了三颗蛇头,颗颗弓着,死死打量余缺。
此刻看管天葬的青大爷面色陡变,猛地叫喊:
“不好!后生,速退!”
他即刻动身,一只苍青色的大手从天而降,压向那鸟鬼。
外围的朱教谕等人也是纷纷色变意识到不妥,除红蛇之外四人,再也顾不得规矩,疾扑向余缺,想要护下余缺。
可是一阵讥笑且贪婪的神色,浮现在那鸟鬼的六只眼珠中。
它挥舞着庞大的双翅,鬼躯拖曳着无数条锁链,从那鸟骨中腾起,然后尖啸着,让整个天葬台都是震动。
此獠奋起整个身子,猛地扑向余缺,令众人阻拦不得。
啊啊啊!
一阵痛叫声,顿时从余缺的口中发出。
只见他的一丈多高祖庙,竟然被逼得显露在虚空当中,而那九丈高大的三首蛇鸦之魂,正一头扎在其上,疯狂的往里面钻去。
咯噔、跨啦,一阵破碎的声音响起。
余缺那古香古色、一丈之大的天子祖庙,承受不了,竟当场破碎,垮塌而灭。
第98章 不坏不灭
“天庙崩塌!?”
更是惊骇的失声,在天葬台上响起。
朱教谕等人的面色惶急,门房青大爷的表情也是铁青。
枭!
与彼辈形成了的鲜明对比的,是那三首蛇鸦的鬼魂发出了高亢欣喜的笑声。
它挤塌了余缺的祖庙,恨不得再在余缺的坟头上跳来跳去。
“孽畜,放肆!”
可就在这时,一道冷厉的喝声,又陡然出现在天葬台上,又一只赤红色的大手从天而降,狠狠的拍在了三首蛇鸦的鬼躯上,让对方的高亢啸声戛然而止。
朱教谕等人瞧见这动静,惶急的面色纷纷改善,都眼睛发亮的望向天上,口中高呼:“学正!”
一道脚踩官靴、身着宽袍的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的头顶上,其周身火红无比,且有丝丝的煞气在他的左右翻滚不定,彰显其六品煞神仙家的身份。
来人正是第七县学的学正。
学正阴神出窍而来,他紧盯着鸟骨跟前的余缺,面色也是阴沉,一时怒极反笑道:
“有本道坐镇,麾下好不容易出来的一个天庙种子,岂能被你这孽畜当真玩坏掉!?”
这人当即从手中举起一方小小的印玺,拱手朝天,呼喝:
“八方显灵,四面神威,朝有英才,不可废黜!”
学正吟诵着,其话声一落,天葬台上原本就已经算是浓郁的香火气息,陡然又扩大了十倍不止。更是细细密密的香火气运,出现在了天葬台中,还形成了祥云、金花、金莲等诸多的胜景。
而这些香火出现后,其所流动的方向,正是祖庙破灭了的余缺。
随即,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余缺那原本被挤得垮塌了的祖庙,在这多浓郁、无穷无尽般的香火滋养下,其残破的梁柱顿时又开始重新的支棱。
一道清爽的笑声,也出现在余缺的耳边:
“后生,此时不醒来,更待何时!”
嗡的!
天葬台上,因为祖庙破碎而陷入了极大惊骇中的余缺,顿觉耳畔有洪钟大吕敲响,心神立刻挣脱了那三首蛇鸦的震慑。
他的意识苏醒,望见了自己那残破的祖庙,面色煞白的同时,一股滔天的愤怒也在心间涌起。
余缺的阴神跳动,直接朝着自家头顶上的三首蛇鸦鬼魂嘶吼:
“敢坑害我,你找死!”
簌簌!
结果都不用他出手,四周无穷无尽般的国朝香火,仿佛被他的愤怒给点燃了,熊熊燃烧,放出了道道金光,朝着那三首蛇鸦的鬼魂拍打而去。
本就被学正的法术压制着的蛇鸦鬼魂,顿时就被打了个正着,发出凄厉的叫声。
并且它还感觉到,自个浑身沉甸甸,好似触怒到了一尊伟岸不可描述的存在,令它亡魂大冒!
于是一根根金色的锁链、枷锁,自虚空中浮现,狠狠的拷在了蛇鸦鬼魂之上,让它在半空中彻底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
余缺那残破的祖庙,得到了无穷无尽的香火滋养,破而后立,很快就又重新出现在了半空当中。
这一幕让四周的其余人等看见,纷纷瞠目结舌。
教谕们则是又惊又喜,大松一口气道:
“还好还好,咱们县学好不容易出一个天庙,可不能坏掉,否则大家伙都得吃挂落啊。”
“是极了!天庙可不是这般轻易就会被打碎的。”
其中朱教谕本人,更是猛地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的大笑自语:
“对头了,世间任何一方天子庙,一旦开出,可都是秉持了几分国朝天意。
国朝不灭、气运不绝,此等天子庙,哪怕修行的过程中遭受了创伤,也能如箓职家神一般,通过祭祀天地,请得国朝气运的青睐,进而修复祖庙,无缺无漏。”
这话让其他学子们听见了,更是目瞪口呆。
他们喃喃自语:“连祖庙都能受到香火的滋养,那岂不是,不坏不灭?!”
霎时间,羡慕至极、嫉妒发狂的表情,出现在了众多学子的脸上。
有此等不坏的天子祖庙傍身,余缺未来的前景可想而知,必然能成为中三品的仙家!
而其中,那红蛇夫人的脸色,则是更加的精彩。
因为她知道的,可是比其他学子更要清楚。
夫天庙者,此等根基一旦开出,不仅意味着此人在国朝气运中挂上了名字,更意味着此人在祭天炼罡之前,修行方面不会有着破不开的门槛。
只要此人心性尚可,不早夭,修得一个五品罡神仙家,那基本上是妥的!
否则天庙者,也就不会一经开出,就能被道宫特招上山。
“完了,得罪了一个道宫内门弟子、未来的五品仙家……”红蛇夫人的心间顿时有苦说不出,惴惴不安。
与此同时。
余缺本人望着那正在被无穷香火灼烧的鸟鬼,心间大觉快意的同时,他回过神来,瞧见了自家重新立起来的祖庙,也是惊喜交加,大松一口气。
“果然,我是在县学中正大光明的开庙,下有师长护持、上有国朝香火庇佑,便是再有风险,当是也不至于出现无可挽回的局面。”
他的心情激荡,明白了自己刚才的一搏,是搏对了!
而且他主动靠近那鸟骨,不仅借助对方的真火,突破了一丈极限,刚才祖庙被三首蛇鸦摧残一番后,破而后立中,似乎又精进了几分。
这并非是余缺的错觉。
蛇鸦鬼魂受限于桎梏,无法直接对开庙学子进行扑杀,仅仅能通过“挤破”学子的祖庙一法,来坑害余缺。但这样一来,它便是携带着真火本源,一并钻入到了余缺祖庙中,
余缺的祖庙被鸟鬼的真火本源炙烤了一番,就好似从头到脚的被冶炼了一番,去杂留精,让他的根基更甚从前!
反映在余缺的祖庙上,那便是他的祖庙的大小和之前相比,虽然浓缩了一点,缩回到了一丈之大,顶多再多出几毫。
但是其沉甸甸的气势,和之前相比俨然是两个模样了,庙檐上还腾腾的燃烧起了真火,威严神异。
不只余缺留意到了其祖庙的气势和大小方面的变化,因为他的祖庙此刻是明晃晃的摆在半空中,所有人都可以瞧见。
有人目不识珠,盯着余缺的祖庙,不由嘀咕:
“这新修的祖庙,和刚才相比终归是小了一点啊。莫非天子庙的不坏,也是有代价的么,会不会以后一路跌回灵庙?”
旁边的学子闻言后,立刻有人讥笑出声:
“阁下是如何考入县学的,难道不知天庙者和非天庙的不同?其已经不以开庙时的大小来计量成色,而是以异象之威来衡量厉害与否。”
“这位兄台所言极是。在下便听闻,有人开辟天庙后,天庙的异象恰好就和祖庙的大小有关,其一口气的翻了十翻,庙大千丈有余,俨然一小城,能容纳万鬼,但在天庙中仍旧属于三流。”
许多学子口中顿时喃喃:
“不知咱们这位余榜首,所开天庙的异象,究竟是哪种,成色几何?”
不仅开庙的学子们好奇,几个教谕、门户青大爷,包括那出窍而来的学正,也都是急得很,都想知道余缺所开辟的天庙,究竟具备何种异象,能在当今的天庙异象榜中名列几流!
余缺也没有让彼辈心急太久。
他欢喜一阵子后,望着那半个身子还在自家祖庙中的鸟鬼,便面露冷笑,低喝道:
“孽畜,你既然来了,那便别走了。”
只见他竖起剑指,轻轻一摇,方圆十几丈内正在燃烧的香火,连带着那只庞大的鸟鬼,被他的祖庙只一口,便全部吞入了祖庙中,并发出哀鸣的声音。
这一幕,令天葬台上的所有人,包括出手压制鸟鬼的学正,全都是目瞪口呆,怀疑是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