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该入万魂幡了 第325节

  而饿鬼的任何攻击都无法对黑犬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

  黑犬无法彻底消灭这些饿鬼,而饿鬼也永远无法满足自己的饥渴。

  它们陷入了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斗之中。

  黑犬成了吸引所有饿鬼火力的唯一目标,被无数打不死的疯子死死地拖在了原地,陷入了无尽的厮杀循环。

  飞廉与陈业两人远离了那惨烈的战场,这显然是传送之时有意为之。

  飞廉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那是专门为黑犬……不对,应该是专门为归墟和里面那位囚徒准备的“牢笼”。

  飞廉有些后悔。或许,当初就不该去追求那合道之境。

  就那么承受着陈业引来的天雷轰击,消磨掉那缠身的因果,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过程固然难熬,但总好过落到如今的处境。

  等到因果尽消,自己依旧是魔门尊主,可以逍遥自在,这世上能奈何他的人也没几个,若是一心躲藏,飞廉估计能将正道那些老家伙熬死了。

  既然如此,为何要执着于合道?

  打开那扇门之后,修为境界的确是提升了,可过的这都是些什么日子?

  先是被那破碎的天道法则所震慑,意识到头顶的仙路早已断绝,所谓的飞升可能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

  无法长生,那毕生的修行又有什么意义?

  接着便落入了幽罗子的算计,堂堂魔道第一人,竟被困在归墟之中,成了任人摆布的瓮中之鳖。

  如今,更是要放下身段与正道合作求生。费尽周折,本以为能重见天日,结果却被传送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

  前有恶鬼拦路,后有黑犬追杀,进退维谷。

  想到此处,飞廉转过头,看向身旁神色平静的陈业,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无法压制的复杂情绪:“这一切因果,全都是拜你所赐。”

  陈业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戒备起来,还以为这位喜怒无常的魔尊是要在此刻与他清算旧账。

  没想到,飞廉说完这句之后,竟再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陈业反而有些愣住了。

  飞廉见他不动,却先不耐烦地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等那头黑犬解决了那些东西,再上来把我们两个一起吃了?你弄出来的这些鬼东西,到底能撑多久?”

  他看得分明,那黑犬虽然被漫山遍野的恶鬼潮死死缠住,但本身并未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任凭那些饿鬼如何撕咬、冲击,都无法撼动那幽影分毫。

  在飞廉看来,这世上绝不该存在真正不死不灭的东西。这些恶鬼的再生能力再强,也终有被消磨殆尽的一刻。

  到那时,就轮到两人成为猎物了。

  “是晚辈疏忽了。”陈业回过神来,立刻催动法力,脚下生出一朵祥云,向山脉深处飞去。

  路上,他才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对飞凡说道:“尊主果然气度不凡。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在此处与我算一算旧账呢?”

  飞廉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怎么,你陈业摇身一变,成了正道魁首,都能信守承诺救我一个魔头。难道在你眼中,我飞廉就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缓急的蠢货,非要在这生死关头与你翻脸?”

  “不敢。”陈业笑了笑,“只是魔修的行事风格向来如此。树敌太多,总会感到不安,所以习惯将一切变数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更何况我与尊主之间,新仇旧怨可不算少。若你此刻出手将我擒下,用你那言出法随的神通逼问出一切,似乎才更符合魔门的作风。”

  飞廉闻言,心中一动。

  他确实有过这个念头。

  但一想到陈业与那黑犬同根同源的诡异关系,他就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听到陈业主动提起,他甚至开始怀疑,陈业是不是在故意引诱自己出手,好让他有理由打破之前的约定。

  如果说那黑犬的使命是守护归墟之门,那陈业是否也有着某个必须遵守的“使命”?

  这个念头一出现,飞廉便觉得许多事情都说得通了。

  陈业出道时间虽短,但所作所为,处处透着一种“正得发邪”的诡异感。尤其是创立黄泉宗,建立地府阴司这一举动,完全不合常理,更是前所未闻。

  一个新秩序的建立,需要漫长时间的打磨与修正。即便是那些传承万年的正道大派,其门规戒律也是千百年来不断调整演变的结果。

  可黄泉宗,却仿佛凭空就拿出了一整套成熟的阴司体系。从各司的职能分工,到权力的制衡,再到那些仿佛为地府量身打造的酷烈刑罚……所有规矩都出自陈业一人之手。

  就好像,他早就在别处见过一个完整的地府阴司,如今只是将那套规矩原封不动地照搬了过来一样。

  所以,黄泉宗的那套规则,就是陈业必须遵守的“使命”?

  怪不得,他会将“承诺”二字看得如此之重。

  飞廉心中恍然,他就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君子。就连当年的张奇,也曾犯下过错。陈业看似正派,骨子里却和那黑犬一样,都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邪性。

  想通了这一点,飞廉反倒安心了不少。

  至少可以确定,陈业不会将他永远困在此地,而是会想办法履行承诺,带他离开。

  两人驾着云雾一路疾飞,很快,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山峰出现在视野尽头。

  那座山峰像是被一把巨斧齐腰斩断,断口平滑如镜。无数玄奥的符文铭刻在山壁之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化作一层层肉眼可见的雾霭,将这半截山峰稳稳地托举在空中。

  正因为悬于高处,那些只能在地面攀爬的饿鬼无法靠近,使得这里成了一片难得的净土。

  在悬空山的山顶平台上,还雕琢着一尊巨大的雕像。那佛像造型奇特,竟是一条蛟龙盘绕着血菩提树,正是黄泉宗的“赤练龙佛”。

  看来,这里果然是黄泉宗早就布置好的据点。

  “那尊龙佛雕像,就是离开此地的出口?”飞廉忍不住问道。

  陈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算是,但恐怕没那么容易离开。”

  到了此时,飞廉反而不着急了。既然陈业与他一同被困在此处,那想办法的人自然该是陈业。

  他好整以暇地问道:“是需要等待外面的接应,还是有什么别的章程?”

  “无需接应。”陈业解释道,“此地有我黄泉宗预设的传送法阵,离开不难。但此地灵气极度匮乏,法阵每启动一次,都需要很长时间来重新汇聚灵气。”

  飞廉皱起了眉头:“一次还不够?难道此阵每次只能传送一人?”

  “那倒不是。”陈业再次摇头,说出了一句让飞廉都感到难以置信的话,“并非如此,只是……我想将那头黑犬,也一并带回去。”

  飞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看着陈业,语气中带着一丝荒谬:“陈宗主,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若是想将那东西送回去,又何必费这么大功夫将它弄到这里来?”

  “那不是为了救尊主你么?”陈业一脸理所当然地解释道,“按照约定,我助你逃离归墟,你承诺百年内不祸害苍生。为了履行承诺救你的性命,我才迫不得已,将你与黑犬一同传送至此。可问题是,黑犬是归墟之门的看守,若是它被永远困在这里,那归墟深处封印着的那位‘真仙’,恐怕很快就要脱困了。

  “到那时,你我二人的性命,可就都捏在那位真仙的手里了。所以,我们不仅要自己脱困,还必须想办法,将这头黑犬骗回它该待的地方去。”

  换做旁人说出这番话,飞廉只会嗤之以鼻,骂一句痴人说梦。那头黑犬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岂是凡俗手段可以操控的?

  但这话从陈业口中说出,飞廉却信了三分。

  毕竟,他们很可能是同根同源。

  飞廉沉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陈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指向了前方平台上的那尊赤练龙佛雕像。

  “光靠我一个人,肯定不行。”他说,“还需要请一位高人相助。”

  “高人?”飞廉立刻想到了一个人,“莫非是曲衡?他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非也。”陈业摇头,“师祖他老人家此刻正与诸位掌门一起,在外面主持逆辰星海大阵。他们必须时刻防备归墟之门发生异动,必要时,甚至要做好将整个归墟空间流放到此地的准备,根本无法抽身。”

  说话间,两人已经飞近了悬空山。

  陈业领着飞廉,一路朝着那龙佛雕像飞去。在雕像的阴影下,一个模糊的血色人影盘膝而坐,似乎已经等待了许久。

  “我说的高人,便是他。”

  陈业是平静的语气说着令飞廉心惊肉跳的话:“容我向尊主介绍,这位乃是涅槃宗开山祖师涅槃和尚,也是这凡间第一尊佛陀。”

第440章 犹如深渊的眼眸

  身影落下,飞廉终于看清了那道猩红人影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枯槁的老和尚,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每一道沟壑都像是承载着无尽的岁月与业障。他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态,仿佛将世间众生之苦都一人担下,寻常修士若是见了,怕是会立刻生出敬仰与同情之心。

  然而,这副模样落在飞廉的眼中,却只引来一声发自心底的冷笑。

  涅槃宗是什么货色,他可太清楚了,或者应该说,天下修士还有谁不知道涅槃宗的恶行?

  若是说其他魔门是弱肉强食,吃人不吐骨头,那涅槃宗的恶,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扭曲。他们蛊惑信徒,让人家破人亡,甚至亲手烹煮自己的骨肉至亲,作为“奉献”给佛陀的无上供品。

  若论天下魔道之恶共有一石,他涅槃宗便独占八斗。

  跟这群连人伦都不顾的秃驴相比,他飞廉杀伐果断,快意恩仇,简直都算得上是个清白的正人君子。

  “就凭这么个半死不活的和尚,也想制服那头黑犬?”

  飞廉的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对这位涅槃宗的老祖没有半分信心。

  说到底,这老和尚当年不过是自己修为无望合道,又贪生怕死,不甘心就此身死道消,才另辟蹊径,弄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立地成佛”的野路子。

  而飞廉魔尊可是实打实一步一个脚印修炼到了合道之境。单论境界修为,他要比这个涅槃和尚高出不止一筹。

  因此,飞廉对这位所谓的“老前辈”,根本生不出半点敬畏。

  涅槃和尚听到了飞廉这毫不客气的轻蔑之言,枯槁的面容上却没有半分波动,仿佛根本没有将这番话放在心上。他只是双手合十,对着陈业平静地说道:“阿弥陀佛。陈施主,你曾答应过贫僧,会将此界彻底封禁,不再开启。”

  “不错,是我食言了。”陈业坦然承认,“只是晚辈那点微末的信誉,与整个天下的安危相比,不值一提。大师若要怪罪,等此间事了,晚辈再来领罚便是。”

  “阿弥陀佛。”

  涅槃和尚念了一声佛号,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他也清楚,陈业所谓的“领罚”不过是场面话。真要对他动手,这个年轻人跑得绝对比谁都快。

  陈业直接追问道:“大师,现在情况紧急,你意下如何?到底愿不愿意出手相助?”

  涅槃和尚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奈:“贫僧,自当尽力而为。”

  事实上,就算陈业不提,他也必须想办法解决那头黑犬。否则用不了多久,这片小天地就会被那黑犬彻底毁灭,连同他这尊所谓的“佛陀”都将烟消云散。

  飞廉听着他们的对话,终于忍不住插嘴道:“老和尚,我倒想问问,你有什么本事能封禁那头黑犬?就靠你涅槃宗那点早就断绝的香火愿力?”

  若是涅槃宗真有这等通天手段,当初又怎么会被张奇杀得人仰马翻,山门破碎,还毫无还手之力。

  涅槃和尚缓缓摇头,声音古井无波:“涅槃宗早已烟消云散,自然谈不上什么香火。贫僧也并无十足的把握,但此地确实有一物,可以一试。”

  “你要用什么来试?”飞廉立刻追问,心中警惕大起。

  他生怕这老和尚下一句,就是让他去当诱饵,引那黑犬踏入什么陷阱。

  真要是那样,他飞廉保证当场翻脸,先将这个老和尚拆了再说。

  涅槃和尚似乎也猜到了他的忌惮,便主动解释道:“此地供奉着一件佛宝。贫僧可以借用其一丝神力,或可将那凶物暂时镇压。”

  “佛宝?”飞廉根本不信,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佛门什么时候出过这种宝贝了?真有这么厉害的东西,你涅槃宗又何至于落得个满门覆灭的下场。”

  “施主一见便知,贫僧所言非虚。”

  话音落下,涅槃和尚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模糊的血影,向着悬空山更深处飘去。

  飞廉皱眉看向陈业,只见陈业二话不说,也驾起云雾跟了上去。他心中再怎么不信,此刻也别无选择,只能按捺住性子,一同追了过去。

  三人没飞出多远,便来到了一处被刀锋削平般的巨大山峰之上。

  当飞廉看清山峰顶端那物的瞬间,即便是以他合道境的修为和心性,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何物?!”

  那是一只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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