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真人缓缓坐下，拂尘搭在臂弯，沉声道：“玄符道友所言极是。三宗并非铁板一块，玄剑宗尚算持正，天罡门莽撞，幻月宗诡谲。我等亦可利用其内部嫌隙。譬如，漓月仙子提出的探查一路，便颇为倚重百巧院与神符门，而对天罡门的强攻策略不甚赞同。这便是机会。”
他看向千机子和玄符道人：“二位道友在探查一路中，位置关键。若能掌握核心情报，或是在破解万溟宫禁制上取得突破性进展，其功劳，三宗便无法轻易忽视。届时，我四门在评议中，话语权方能更重。”
千机子点头：“青阳老哥放心，探索秘境，机关阵法乃重中之重，我百巧院定当全力以赴。只是……”他话锋一转，搓了搓手指，“深入险地，消耗巨大，而且需要最新研制的几种勘探傀儡和破阵器具，这些可都是烧灵石的玩意儿……宗门底蕴出两成，怕是有些捉襟见肘啊。”
玄符道人亦接口道：“符箓绘制，亦需大量珍贵符材，尤其是高阶遁符、破禁符、护神符，于探查小队乃是保命之物，消耗绝不会小。”
这便是开始讨价还价，争取内部支持了。
狂狮上人眉头一拧：“怎地？你二家是想让我御兽门和丹阳门多出力不成？我御兽门儿郎冲锋陷阵，灵兽战死一头便是巨大损失，培养起来更是耗费资源！哪一样轻松了？”
青阳真人抬了抬手，平息了这点小争执：“诸位，稍安勿躁。既然我等在此聚会，便是要商议出个谁都能接受的章程。资源方面，既然联盟已统一调度，我等便按章程申领。但私下里，我四门之间，确需互相帮衬。”
他沉吟片刻，道：“这样，我丹阳门可在此次行动中，优先、并以九折价格，向三位道友的宗门提供一批急需的丹药，尤其是用于恢复法力、疗伤的丹药。算是老朽的一点心意，助诸位门下弟子多几分保障，也多几分建功立业的机会。”
此举既是卖好，也是投资，其他三门弟子表现越好，四门总体贡献越大，对丹阳门也有利。
千机子眼睛一亮，丹药永远是硬通货，尤其是高阶丹药，有价无市。青阳真人此举，可谓大方。他立刻笑道：“青阳老哥仗义！既然如此，我百巧院也不能小气。我院新研制的一批‘破罡弩’、‘匿迹阵盘’，可以成本价优先供应给三位道友的宗门，用于增强据点防御和弟子隐匿能力。”
玄符道人亦道：“我神符门可提供一批特制的‘联讯符’、‘金刚盾甲符’，便于我等四门之间紧急联络与互助，价格亦可优惠。”
狂狮上人见其他三家都表示了，也不好独善其身，闷声道：“我御兽门可提供一批驯化好的‘千里鹞’，用于远程传讯和侦查，速度极快，且不易被低阶海族察觉。另外，若诸位需要特定妖兽材料，我御兽门也有些库存，可以内部价交易。”
一番交流下来，四门初步达成了在资源上互相倾斜、优先保障的默契。
虽然各自都有小算盘，但在对抗三宗这个大前提下，抱团取暖是唯一的选择。
“除了资源，信息共享亦至关重要。”青阳真人强调道，“北海局势瞬息万变，三宗若有任何针对我四门的不利动向，或是发现什么关键信息却刻意隐瞒，我等需第一时间互通有无。”
“这是自然。”
“理当如此。”
三人纷纷附和。
狂狮上人忽然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事，需格外警惕。三宗明面上受天渊之盟约束，元婴老祖不得出手。但万一……老夫是说万一，到了万溟宫真正出世，利益足够动人心魄的时候，那三位老怪物，会不会暗中做些什么？比如，假借他人之手，或是制造‘意外’？”
此言一出，密室内的气氛顿时一凝。
千机子面色凝重：“狂狮老哥所虑，并非不可能。元婴修士的手段，非我等可以揣度。若他们真要撕破脸皮，我四门……危矣。”
玄符道人沉吟道：“除非……我等四门之中，也有人能突破那层壁垒……”他说完，自己都摇了摇头，元婴之境，何其艰难，四门传承各有局限，数百年来都无人能踏出那一步。
青阳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深邃：“此事，需从长计议。眼下，唯有尽力提升自身实力，并在万溟宫之事中，争取到足够分量的筹码，或许……能在未来的变局中，寻得一线生机。当务之急，是做好眼前之事。”
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这也是他们每次私下聚会的惯例：“正事谈得差不多了，按照旧例，诸位可有什么需要交易的？趁着此次齐聚，各取所需，也省得再去坊市折腾，平添耳目。”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的精神都微微一振。
金丹修士之间的小型交易会，往往能出现一些外界难得一见的珍品。
“既然青阳老哥提起，老夫便先来吧。”千机子嘿嘿一笑，从储物戒中取出几样东西放在石桌上。
一件是一只通体银白、结构精巧的金属蜘蛛傀儡，约莫拳头大小，八只复眼闪烁着微光。
“这是‘探秘灵蛛’，二阶上品傀儡，行动迅捷无声，可潜入狭小缝隙，探查环境，传递影像，自带隐匿阵法，等闲筑基修士难以察觉。用于探索秘境或是监视，最是合适。”
另一件是一套七枚巴掌大小、刻画着复杂星辰图案的玉盘。“‘小七星阵盘’，便携式防御阵法，激发后可形成一道笼罩方圆十丈的星光护壁，足以抵挡筑基后期修士全力一击片刻，用于临时洞府防护或是遭遇战时争取时间，效果不错。”
最后则是一枚玉简。“此乃老夫偶然所得的一份上古机关术残篇，记载了一种名为‘连环机弩’的炼制法门，威力尚可，若能研究透彻，或可增强低阶弟子的群体攻击能力。”
千机子介绍完，看向其他三人：“老夫想换一些能精进金丹期法力的丹药，或者五百年份以上的‘星辰铁’、‘空冥石’亦可。”
狂狮上人目光扫过那探秘灵蛛和小七星阵盘，显然有些意动，他粗声道：“星辰铁老夫没有，空冥石倒是有一块，但年份不足四百年。至于精进法力的丹药……”他看向青阳真人。
青阳真人微微颔首，取出一只玉瓶：“此乃‘玉液丹’，适用于金丹中期修士稳固修为，对初期修士亦有精进之效。一瓶三粒，换千机道友的探秘灵蛛与那小七星阵盘，如何？”
千机子略一思索，觉得价格还算公道，便点头同意：“可！”
交易完成。
接着是玄符道人，他取出三张灵气盎然的符箓。
一张通体金黄，隐有龙吟；一张呈水蓝色，波纹流转；一张则是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此三符，皆是老夫近年心血之作。”玄符道人介绍道，“金鳞化龙符，激发后可化作一道金龙虚影护体，防御力极强，堪比金丹初期修士全力防御。碧波遁影符，水系遁符，于北海水域环境使用，效果更佳，瞬息百里。最后这张……名为‘替身傀符’，可在关键时刻替佩戴者承受一次致命攻击或诅咒，但炼制不易，仅此一张。”
“老道想换取一些能滋养神魂、提升制符成功率的灵物，或是高阶妖兽的精魄。”
狂狮上人闻言，眼睛一亮，那替身傀符可是保命的好东西！
他立刻道：“高阶妖兽精魄？老夫这里正好有一枚三阶巅峰‘雷翼雕’的精魄，乃是其坐化前自愿留下，灵性十足，用于制作符箓或是加持法器，皆是上品！换你这张替身傀符，如何？”
玄符道人感知了一下那雷翼雕精魄，满意地点点头：“可。”
青阳真人对那碧波遁影符有些兴趣，用一瓶能微弱滋养神魂的“清心养神丹”换了下来。
轮到狂狮上人，他拿出的东西充满了蛮荒气息。
一根缠绕着电光的独角，一枚散发着寒气的内丹，以及几根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羽毛。
“三阶‘雷犀’之角，蕴含狂暴雷霆之力，是炼制雷属性法宝的极品材料。三阶‘玄冰蟒’内丹，冰属性，能量磅礴。还有这几根‘金翅大鹏鸟’的原始真羽，虽非其直系后裔，但也蕴含一丝稀薄的血脉之力，于炼制飞行法宝或某些特殊符箓有奇效。”
“老夫想要换一件能增强肉身气血的宝物，或者能抵御精神攻击的法器、丹药。”
青阳真人看着那玄冰蟒内丹，心中一动，这对他炼制某种冰属性高阶丹药或有助益。
他取出一只血色玉盒，打开后，里面是一颗龙眼大小、跳动着如同心脏般韵律的赤红色果子：“此乃‘赤血龙涎果’，虽非真龙涎液所染，但也是汲取地脉龙气而生，对于淬炼肉身、壮大气血有奇效，尤其适合体修。换道友的玄冰蟒内丹，可否？”
狂狮上人感受到那赤血龙涎果中磅礴的气血之力，大喜：“换！”
千机子则用一件得自某处遗迹、能一定程度上偏转精神攻击的残破古玉佩，换走了那根雷犀角。
最后是青阳真人，他拿出的自然是丹药。
一瓶“凝婴丹”辅助凝结元婴，虽概率极低，但仍是金丹修士梦寐以求的丹药，一瓶“五行蕴灵丹”可调和五行，精进金丹修士法力，以及一瓶“九转还魂丹”疗伤圣药，只要有一口气在，便能吊住性命。
“老朽所需，比较杂乱。或是能延长寿元的天地灵物，或是记载上古丹方、异火的线索，亦或是……关于北海深处，无尽海墟区域的详细海图与隐秘信息。”
凝婴丹的出现，让其他三人都呼吸一窒！
但听到青阳真人的要求，尤其是延长寿元的灵物和上古丹方，也都面露难色，这些东西可比丹药还难找。
最终，千机子用一份标注了几处疑似上古修士洞府遗迹可能存有丹方或异火线索的残破海图，加上一批珍稀的炼器材料，换走了那瓶五行蕴灵丹。
玄符道人则用一张压箱底的、据说能小幅滋养神魂延长些许寿元的“长青符”，加上自己收集的一些关于北海的零散秘闻，换走了那瓶九转还魂丹。
那枚凝婴丹，却无人能拿出等价的物品交换，青阳真人也不急，收了回去。
交易完成，四人皆有所获，关系似乎也更近了一层。
“好了，此次便到此为止吧。”青阳真人收起物品，肃然道，“北海之行，凶险万分，望诸位道友珍重。切记，四门一体，方有立足之地！”
“四门一体！”千机子、玄符道人、狂狮上人齐声应和。
一场简单的闭门交易会，就这样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了。
四人再次化作遁光，悄无声息地离开这处隐秘据点，消失在元阳城的夜色中。
第150章 筑基中期
七日光阴，转瞬即逝。
寒瑛洞内，陈凡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如同潮汐般起伏澎湃，最终归于一种更深沉的平静。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幽暗漩涡一闪而逝，随即恢复成古井无波的深邃。
筑基中期！
水到渠成，毫无滞碍。
澎湃的真元在经脉中奔腾流转，总量与精纯度都比之前提升了近倍！
神识覆盖范围进一步扩大，对周身环境的感知愈发清晰入微。
更重要的是，他对《六欲天魔经》中七情之力的引动和掌控，也随着修为的提升而变得更加得心应手。
识海中那六道模糊的虚影，似乎也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这次突破，除了自身苦修和《六欲天魔经》的神异，海兽内丹炼制的“水元丹”功不可没。
确认了这条捷径的可行性，陈凡对后续的修行之路更加明晰。
修为提升带来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他的心神便沉入识海深处，落在了那枚沉寂的灰珠以及依附其内的那道空灵身影。
“不错，筑基中期了。”璃的声音依旧空灵缥缈，仿佛不染丝毫尘埃，但陈凡能隐约感觉到，随着自己修为的提升，她的神魂似乎也凝实了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痕迹。
“多谢前辈护持。”陈凡心中回应，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前辈的神魂，似乎……恢复了一些？”
“嗯。”璃淡淡应了一声，“你每突破一个境界，神魂本质跃升，连带珠子亦会有些微反馈，于我残魂确有滋养之效。但……杯水车薪，距离真正恢复，仍是遥不可及。”
陈凡沉默片刻，问出了埋藏心底许久的疑惑：“前辈，究竟要如何，您的神魂才能彻底恢复？或者说……如何才能像晚辈当初那般，觅得一线重生之机？”他问得隐晦，但意思明确。
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亘古的漠然，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与你上次不同。我神魂受创太重，本质又非此界生灵，受此界天地规则压制更深。寻常夺舍，于我无用，反而可能引来规则反噬，加速湮灭。”
她顿了顿，继续道：“唯有一法。待你修为达至化神，初步触摸并掌握此界天地规则之力，同时，能引动这灰珠更深层的神异……届时，或可借你之手，助我挣脱束缚，重塑神魂道基。这也是一直以来，我选择助你的原因。你的成长，关乎我能否存续。”
陈凡心中一震。
化神期！那是元婴之上的传说境界，元阳国修真界明面上连元婴修士都屈指可数，化神更是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传说中的存在。
这条路，何其漫长！
让他感受到一阵窒息。
他与璃，某种意义上已是共生关系，一荣俱荣。
“化神……”陈凡喃喃，随即问道：“前辈当年在上界，究竟是遇上了何等恐怖的存在，才会……”他没有问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能将璃这等上界修士逼得只剩残魂逃入下界，其对手的实力简直无法想象。
识海中，璃那空灵的身影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触及了某些不愿回忆的碎片。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极淡的、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冰冷：“那是一尊……执掌毁灭与终结的古老存在。其名……不可言，其形……不可视。触及大道根源，一言可为天下法。当年的我，在其面前，亦如萤火之于皓月。”
寥寥数语，却让陈凡脊背生寒。
执掌大道？一言为天下法？这是何等境界？远超他的认知范畴。
他意识到，璃的来历和曾经的敌人，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千万倍。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核心，也是他最大的倚仗：“前辈，这灰珠……究竟是何来历？您可知晓？”
璃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努力从残缺的记忆中搜寻相关信息，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此珠……神异非常，伴随我的残魂落入此界。我的记忆受损严重，只隐约感知到，它并非此界之物，其内蕴含的法则碎片……古老而至高。它可能……是某件受损的‘通天灵宝’的核心碎片，或者……是某种更为古老未知的存在所遗留。”
“通天灵宝？”陈凡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
“那是超越寻常法宝、古宝的存在。”璃解释道，“蕴含天地法则，有莫测神威，非大能者不可驾驭。即便是在上界，亦是罕见之物。这灰珠虽看似不起眼，但其能自主吸收月华乃至各种异种能量反哺于你，能护持神魂不灭助你夺舍，皆非凡俗手段所能及。我怀疑，它如今展现的，恐怕只是其亿万分之一的能力。”
陈凡听得心驰神往。
超越古宝的通天灵宝！仅仅是碎片，便有如此神异！自主吸收能量、反哺修为、护魂夺舍……每一样都堪称逆天。
他回想起自己初得灰珠时，凭借其反哺的灵力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度过数次危机，最终在他肉身崩灭，神魂即将消散的刹那，将其残魂吸入，保其不灭，穿梭万里之遥，最终夺舍李阳重生。
虽然这一切的背后，都有璃引导的痕迹，但灰珠本身的神异，毋庸置疑。
“我相信前辈的判断。”陈凡语气肯定，“待我修为足够，定能逐渐解开此珠奥秘，发挥其真正威力！”
最后，陈凡将话题拉回到现实：“前辈，关于联盟传来的消息，北海万溟宫之事，您如何看待？”
璃空灵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淡然：“上古遗迹现世，无非是机缘与杀戮并存。那‘溟祖’既号称统御四海，其行宫遗泽，对海族吸引力自然无与伦比。人族欲分一杯羹，血战难免。对你而言，是危机，亦是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