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蔡晓光说道:“当初他离开木材加工厂去拖拉机厂找莪, 求我给他找份工作,没想到几年后我反倒得了他的济。”
冯化成说道:“怪不得他能考上清华大学物理系,这说明他真有本事啊。”
周蓉说道:“我跟大哥一个去贵州一个下兵团,他留在城里,看来这几年没有闲着,一直在学习啊。”
语气中似乎有着一丝淡淡的嫉意。
冯化成有些敏感:“周蓉, 你这么说是后悔去贵州了?”
“我说你这人能不能别这么自卑?”
“你说谁自卑, 我这怎么就叫自卑了?”
蔡晓光一看俩人又掐起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现在算是理解玥玥为什么不愿意跟着父母了,这周蓉的性格跟郑娟一比较,在女人味这一点上, 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喂,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吵了, 再吵我可走了。”
面对蔡晓光的警告, 俩人这才偃旗息鼓, 一个拿着剥好的蒜瓣出去, 一个借口上厕所缓解尴尬。
……
暑假的时候周蓉和冯化成回了一趟吉春,李素华还是老样子, 没什么变化,周秉义已经适应了老家的生活和工作,每天朝九晚五,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用他的话讲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郑娟也带着玥玥回了吉春, 林跃没有回来, 说是去南方了,深圳, 周蓉对此又是一通埋怨,嫌他不回家看母亲, 到处乱跑。
暑假不长,很快过去。
老周家又恢复了平静,而郑娟回到北京的住所等了差不多半个月,林跃才由南方回来, 她以为他随身携带的黑提包里装的是广州特产,然而拉开拉链一瞧傻眼了, 都是钱……一水的大团结, 加一块儿足有一千多张。
这是什么概念?万元户的概念, 70年代末万元户的概念。
她男人来北京一个多月就搞到一室一厅的套间, 现在去深圳逛了俩月, 再回来提了一包大团结,作为一个在太平胡同长大的女人,那真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
“挣的。”
“什么买卖两个月挣这么多?”
“口岸来的货发给国内卖家,再解决货运问题就有百分之二三十的利润,两个月挣这么多难吗?”
他说得很容易,可是站在郑娟的角度,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真的不会被抓起来吗?”
林跃说道:“你当这是头几年了,现在南方鼓励做生意,只要你有本钱,敢想敢干,基本上都能挣到钱。”
“真的?”
“那我还能骗你不成。”
这话要是被心思活泛的人听去, 肯定有所触动,但是郑娟不一样,她的世界里只有老、孩子和家庭,也只是把南方的变化当成一件稀奇事来听。
“明天我就把这些钱存起来去, 这么多钱, 光吃利息就够我们一家人生活了。”
“吃利息?”
林跃很无语。
“咋了?吃利息不好吗?”
明天你去南北锣鼓巷转一转,看看那里的四合院有没有往外卖的。
“你问四合院卖不卖干什么?”
“你傻啊,当然是买了。”
郑娟说道:“买那个做什么?你才傻呢。我们的家在吉春。”
“买这个是投资。 ”
“啥叫投资啊?”
他知道这事儿是解释不通的,因为说出一个解释就会伴随一个问题,这一番话下去搞不好天都亮了。
“你就当买来给咱儿子住。”
“啊?你不是说再等等吗?而且……我这肚子也没动静啊,就算以后有了孩子,要到他来住的时候,多少年下去了?”
“……”
林跃干脆不理她了,扭头进了里屋,玥玥已经睡着,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巴不时弯一弯,笑得像一只小野猫。
他这儿往床头一坐,郑娟端着热气腾腾的洗脚盆走进来,看了玥玥一眼说道:“是该买一套房子了,不过……北京的房价也太贵了,这些钱在吉春能买多少宅子了?”
“咱能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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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一十五章 送你二进宫
一周后,林跃起了个大早,来到清华大学物理系教学楼。
“早。”
“早。”
“……”
同学们互相打招呼,一起走入教室。
已经开学半个月了林跃才回来上课,如果放在其他学生身上,肯定会被问一句干什么去了,他是個例外,因为除了成绩好,他还经常给讲师出难题,有些问题问的那些老教授都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以致老师们看到他就头疼,巴不得他不来听讲。
就像周秉义说得那样,他们赶上了容易考大学的时候,对比三四十年后的大学生,这个年代能上清华北大的人,就拿数学水平来讲,也就是后世一本线这个标准的知识储备,甚至还有不如。
上完两节课后,林跃跟着同学们来到物理试验室。
虽然去年才恢复的高考,教学资源还很一般,但是光学实验室的设备还算完备,就是不够先进,在他看来都是老掉牙的器材。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1978年的清华大学物理系也没太多让他感兴趣的专业,选来选去,最终选了光学专业。。
“周秉昆,周秉昆,有人找你。”
他这儿刚跟一位女同学聊了两句,外面便有人喊他。
“知道了。”
他答应一声走出实验室,出门没走两步,看到眼前出现的人愣住了。
本以为是蔡晓光或者冯化成,要么就是之前在图书馆认识的校友,没想到都不是,对方来自吉春,却并不是亲人或者朋友。
没错,是仇人。
涂志强。
“郑娟呢?”
没有问好, 没有寒暄, 涂志强开门见山道出来意。
林跃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 他在光字片现在可是很有名呢,清华大学物理系高材生,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到哪儿找他, 70年代的清华大学也不像四五十年后管得那么严格,外面的人想要混进来不难。
“你找她做什么?”
“我问你郑娟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周秉昆, 我以前对你不错吧, 可是你怎么做的?把我的媳妇儿拐走, 还害我蹲了5年大狱,你以为你把她带来北京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你个瘪犊子玩意儿。”
哗~
那些意识到情况不对站在旁边围观的学生一片哗然。
周秉昆拐走了好兄弟的老婆?还把对方陷害入狱?物理系的学霸还有这样的黑历史呢?如果涂志强说的都是真话, 那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林跃顿时了然,涂志强找郑娟是假,找他报仇是真, 目的很简单, 就是把他的名声搞臭, 如果能让清华大学把他这样的害群之马清理出大学生队伍, 那是再好不过了。
说实话,这招挺狠的, 换个人来一定就怂了。
不过很可惜,他不是一般人,清华大学的文凭对他来说比一张废纸强, 程度也挺有限的。
“是骆士宾瞒着水自流给你出的主意吧,挺符合他的人设的。”林跃环视一周:“没错, 我是抢了这个同性恋的女人,给他戴了一顶又大又高冒绿光的帽子, 一周前我们还商量要个孩子呢。”
说完笑盈盈地看着涂志强:“我抢了你的老婆,每天睡着她的身子, 让他给我生猴子,还把你送进监狱,我就问你气不气?你气不气!”
“我特么弄死你!”
要说玩心理战,对剧情角色性格把握,涂志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当初一怒之下能为水自流杀人,这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仇人嘲讽, 哪有不狗急跳墙的道理,话不多说,照着林跃就是一拳击出。
看得出来,在监狱里锻炼得不错, 比以前扛圆木的时候还要敏捷,围观的学生一看打起来了,赶紧后撤,免得遭了无妄之灾,还有几个见势不妙往出口跑,准备去楼下打电话报警。
就跟在木材加工厂那次一样,林跃被一拳“打”倒在地,躲避涂志强的追击时慌不择路进了实验室,正赶上一名男学生反应慢了点,本来冲林跃去的脚不知道怎么就踹到了那名男学生身上,只听一声惨哼,人横飞出去撞在后面放置实验设备的工作台上,红宝石激光器、红外光谱仪、电子显微镜等器材哗的一声掉在地上,几枚镜片撞在墙上爆开,电源线因为拉扯, 接头位置溅起一道火花,空气中多了一丝焦糊味。
林跃就近拿起支架和毛玻璃投过去, 顺势把摔倒在地的同学拉起来。
涂志强哪里知道工作台上的东西有多珍贵, 只要能用来砸人的,一件一件丢出去, 最后还来了一记飞脚,把林跃藏身的工作台给踹倒了。
林跃反应很快,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来,涂志强跳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往墙角一推,正准备上去给他几拳,这时门口有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
身后的叫声和刺鼻的气味将二人惊醒,涂志强扭脸一瞧,只见火苗顺着电线胶皮往上窜,窗帘和木制桌椅也被引燃,黑烟不断地在上空汇聚。
怎么就着火了呢?
林跃趁着涂志强发呆之际把人一推,捂着嘴巴夺路而逃。
也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喊声:“谁在打架?人呢?在哪?”
很快,涂志强看到了穿着绿色军装的大学保安,与此同时楼下也传来警笛的声音。
等他回过神来,被保安架出失火的实验室,看到学生们愤恨的目光时,不由打了个寒战,心生恐惧。
……
火不大,很快就被扑灭了,但是实验室里大部分设备是不能用了,经济损失别说对一个普通人而言堪称巨款,就算是校领导看到清单上的数字,也狠狠地肉疼了一阵。
涂志强刚出监狱没一个月又进去了,看守所走起,而林跃因为有学生们作证,属于被迫动手那一个,所以这件事的主要责任不在他,在涂志强。
一,涂志强在江辽监狱里表现不好,经常跟人打架斗殴;二,才出监狱没几天就跑到清华大学打架;三,对学校造成了沉重的经济损失,而且他完全没有赔偿能力。
上次5年,这次最少10年,等他出来起码四五十岁了。
郑娟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是担心自己的男人有没有被那个疯子打伤。
林跃有受伤,起码在清华大学的同学们看来是,民警也确认过他身上的淤青,但是当郑娟仔仔细细检查过他的身体,却发现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她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得到的答案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您瞅准了,蓝天六必治……反正就是不说人话。
林跃当然不好意思告诉她,上次在木材加工厂不是他送涂志强进监狱的,是水自流那群人里有人出卖了涂志强,本想念在发小交情高抬贵手,放这货一马,却没想到骆士宾给出了一个馊主意。到清华大学来毁他的名声起码要派个脸皮厚的来吧,当初光字片的人说了几句闲话涂志强就受不了去找他打架,电视剧里还曾为水自流打死人,像这种没情绪控制力的人,玩阴的他能灭一个团。
“等等,你第二句话是什么意思?”在确信自己的男人十分健康后,郑娟想起他告诉自己的第二个消息。
“我被清华大学开除了。”
他说得很随意,听的人直接傻掉了,手里拿着的,准备用来给瘀伤外涂的红花油掉在地上。
“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要说被大学退学,林跃已经是惯犯了,接到教务处对自己的处分通知时,班里同学都为他惋惜,他本人却是内心毫无波动,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结果,既没有请对他不错的教授去找校领导说情,也没有寻思反制,让教务主任出个丑什么的,连宿舍里不多的个人物品都不要了,就这么潇洒地走出校门,扬长而去。
“秉昆,你在说什么,那可是大学,大学,大学!咱光字片的人打破头都想进的地方。”她一面说一面去拿外套。
林跃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