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戛然而止,一只强有力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栾冰然的两只眼睛瞪着林跃的脸,双手用力想要把他推开。
“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林跃装出一副情难自禁的样子:“虽然只见过几次面,相处了一天多,但是我真的好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哪怕只有一个月,不,半个月……十天就好。我觉得在我人生最后的一个多月里能够遇到你,是上苍给我的救赎。”
眼见栾冰然听进他说的话,挣扎力度减弱,他继续说道:“我放手了,你不要叫,我觉得咱们应该平心静气的谈一谈,如果谈过后你仍然无法原谅昨晚的事,那时候再报警我绝不拦你。”
林跃缓缓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
栾冰然果然没有大喊大叫,只是裹着毯子跑过去抓起胡乱丢在椅子上的衣服一头扎进洗手间。
大约五分钟后,门打开,她从里面走出来。
“其实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压抑,市里的宣传和民众的爱戴并没有让我心情好起来,病痛的折磨与糟糕的生活环境令我很是烦躁,我只是在忍耐,在咬牙坚持,因为我是一个英雄,我必须像一杆旗一样撑着,不能向病魔和内心的负面情绪屈服,尽量带给身边的人以正能量。”
“我撑啊撑,撑啊撑,扮演了这么多天的英雄已经游离在崩溃边缘,这也是为什么我千方百计从医院逃走的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就是对临终关怀的向往了,你就像我人生最后时刻刺破阴霾的一束光,给我带来快乐和希望。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问我信什么吗?在跟你离开嘉林市那一刻我知道了,我要信你,信你会给我带来救赎。”
栾冰然站在床尾,抿着嘴唇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你也不能……你也不能……”
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听了上面的话都能得出她的立场在软化的结论。
“对不起,我没能控制住,是我欠你的,只要你能原谅我,叫我干什么都行。”
栾冰然背对着他坐了下来。
“你不是没有读完大学吗?还说这是你人生最大的遗憾,要不我把房子卖了,拿出一部分钱来供你继续学业,多少能弥补一下我内心的愧疚。”
她摇了摇头:“我不是跟你讲过吗?自从加入临终关怀组织,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快速成长起来,帮助更多陷于痛苦的人。”
“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我……我说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功利?”
“没有的事,你说吧。”
“我希望能有更好的舞台来帮助更多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去马路上发传单做宣传。”
“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我记得你说过要把慈善基金交给一家基金公司打理,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在了,它们会按照你的意思一直运行下去吗?如果你把它交给民政部门打理,万一出现什么变故……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设立一个类似监督者的角色,可以把监督权交给某个人或者某个慈善组织,这样做既可以保证慈善基金良性运作,又可以让你的遗志传承下去。”
“你的意思是……你想跳槽到我的慈善基金做事?”
栾冰然摆手道:“不,我的意思是不干涉慈善基金运作,只是代你行使监督权,毕竟基金名誉委托人是你,然而人生留给你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不干预慈善基金运作,只是代为行使监督权?听起来够美好的,但是当余欢水事件的热度退却,两三年后找个恰当的借口炒了基金管理公司,将其运作至临终关怀组织旗下的资产管理机构,还不是十分简单的一件事?
林跃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信我什么的,就是拿来安抚我的说辞,目的是为了不让我报警,维持你大英雄的人设。”栾冰然晒然一笑:“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报警了,因为刚才在洗手间里我冷静地考虑过了,报警又能怎样?你是一个只有三十天寿命的癌症病人,警察抓了你也不会有实质惩罚,我的做法反而会让整个社会陷入信任危机,毕竟连官方不遗余力宣传的英雄都是个伪君子,市民们还能信任谁呢?无论如何,我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厉害。
以退为进啊。
林跃在心里给栾冰然的演技和口才打了90分。
“不是,我迟疑是因为这样做有可能给你带来麻烦,你知道的,我那个前妻打房子的主意很久了,如果我把慈善基金的监督权给你,你能应付得了她吗?”
“这样啊……”
“我有一个办法能让她闭嘴,但是怕你听了不高兴。”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高兴?”
“嫁给我。”
“嫁给你?”
“对啊,我现在单身,只要你成为我的妻子,等我死后,你成为慈善基金的监事,谁也不能说什么?”
“……”
“你放心,除非你自愿,我今后绝对不会再像昨天那样对你做出格的事。”
“余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林跃觉得她说的应该是心里话,作为当事人,她很清楚自己确实在勾引目标,有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能抵挡住二十来岁漂亮小姑娘的诱惑吗?除非性取向不正常,基本上不会有例外。
在她看来,余欢水在动了她的身子还能不猥琐、不野蛮、不变态,敢承认、有担当地面对问题,确实难能可贵。
不过在林跃看来……好人?
切~
林跃走过去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看你冻得嘴唇都白了,山里冷,喝点水吧。”
栾冰然没有伸手去接。
“放心吧,里面没东西。”
“那你昨天……”
“你不知道感冒灵冲剂喝了后会犯困吗?”
……
天子岭,野营;
将军台,一起看日出;
西富成山到东富成山,登山,看红枫;
一周后,二人回到嘉林市。
林跃以跋山涉水身体不舒服为由让栾冰然送他前往医院,完了叫她也回去休息一阵,不用担心,病房里有护士照顾他。
栾冰然开车回到自己的家睡了整整一个对时,快10点的时候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
“是王总啊。”
“……”
“对,回来了,昨天下午到的。”
“……”
“任务顺利完成,他答应了。”
“……”
“不,全赖您平时对我的教育和指导。”
“……”
“他说要跟我去民政局领证。”
“……”
“还能活多久?不到一个月了吧。”
“……”
“不委屈,能够帮助更多的人,又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多付出一点是值得的。”
挂断电话后,栾冰然长舒一口气,面带笑容看着天花板。
她接触余欢水动机不纯,但是后面也付出了代价呀,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小姑娘以妻子身份陪伴一个老男人直到离世,然后继承慈善基金的监管权,她不觉得自己亏欠余欢水的。
咕嘟~
便在这时,手机传来一道提示音,显示有微信消息接入。
她拿起来一瞧,信息是余欢水发来的,只有几个字------打开电视,转到嘉林一套。
她以为余欢水是让她看新一期的演讲活动,然而打开电视机转到嘉林一套时脸色一下子变了。
咕嘟。
这时又有一条信息接入,她下意识拿起看了一眼,脸色变得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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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正义使者余欢水
大约同一时间段。
弘强电缆总经理办公室。
赵觉民坐在茶桌左侧,点着桌子说道:“你说这个余欢水一走就是好几天连声招呼都不打,把一大摊子事丢给我们做,他把我们当什么了?免费劳力吗?”
茶桌右侧的魏广生说道:“老赵,凡事不能只看一面,余欢水把慈善基金的事丢给我们办也是有好处的,我们作为联合委托人去接触基金公司,等日后余欢水死了,假电缆的事过去,要说把那2000万拿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赵觉民左边眉毛挑了挑,右边眉毛又挑了挑,斜眼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梁安妮:“梁安妮,你是管财务的,这几天你干得活最重,跑得腿最多,我怎么一句抱怨的话都没听到?”
“抱怨有用么?抱怨就不用去做吗?”
梁安妮说完这句话注意到手机屏幕亮了,是余欢水给他回消息了。
第一条消息是一张图片,第二条消息是七个字------看完把图片删了,第三条消息的内容是“叫魏广生打开电视,转到嘉林电视台一套节目。”
梁安妮点开第一张图片,看到上面的内容后脸色剧变,仰躺在沙发靠背的身子一下子挺直了,嘴唇一翕一张,手也在抖。
她在那里坐了整整五分钟,完了才一脸颓然说道:“打开电视机,余欢水回来了,现在电视台演播室开新闻发布会。”
“他演讲就演讲吧,谁稀罕听他说那些没有营养的废话啊。”赵觉民很是不屑。
“我让你打开!”梁安妮几乎是用吼叫方式说出这句话的。
“哎,我说梁安妮,你……”
赵觉民话还没说完,魏广生拿起身边放着的遥控器按下电源键打开电视机转到嘉林电视台一套节目。
电视里余欢坐在主席台中间位置,一脸严肃地看着镜头。
与以前的演讲不同,他没有穿病号服,一身西装外加刚刚修剪过的头发,显得人很精神。
他的右边是一个穿长褂的医生,他的左边是一名穿制服的警察。
眼下正在说话的人是医生。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现场的记者朋友们,我在这里负责任地宣布,余欢水同志罹患胰腺癌这件事是一次误诊。”
“误诊?”
台下响起一片议论声,闪光灯不断,快门咔咔直响。
有记者站起来发问:“江院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院长说道:“10月初,余欢水同志入我院治疗后,经过血液化验、CT扫描等多项检查,没有在他体内发现患癌迹象。得知这一情况后我院医生高度重视,又进行了第二次、第三次检查,并就此事咨询了国内外相关专家,得到的答复都是余欢水同志没有病。为了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院医生专门走访了余欢水同志第一次就诊的医院,通过调取医院的监控录像,发现余欢水同志在取片时错拿了前一位患者的CT影像,而且由于急着去上班,中途拦住了参加会诊的主任医师,请求对方抽出一点时间帮他看下片子,由此引发了一系列误会。”
靠近主席台的一名女记者站起来问道:“江院长,既然余先生10初入院治疗,为什么这半个多月来一直以抗癌斗士的形象与广大观众见面?这是不是涉嫌欺瞒观众?”
“哦,这个情况我觉得还是由余欢水同志亲自回答比较好。”
镜头切换到远景,又向前拉近至主席台中间位置。
林跃将话筒往面前拉了一下:“是的,我在这件事上骗了大家。”
哗~
下面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不过很快恢复安静,所有人都在等他深入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