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走的是经世谋权之路,家族子弟饱读诗书报效朝廷,再利用手中权力为萧家的产业大开方便之门,如此官商相互依存,敛财之能冠绝天下。因为依附皇权,也无人敢来欺辱。
而慕容家则完全不干政事,家族子弟人人习武,经营着南方最大的镖局。虽然没什么经商才能,但凭借慕容世家的名号,三山五岳的绿林都会给几分面子。
尤其是这一代,慕容世家的家主慕容城天赋凛然,将家传的帝统绝学《龙皇破杀剑》练到了极高的境界,号称剑皇,名列玄机高手榜第七名,也是整个江南最强的高手。
慕容芷就是慕容城的独女,《龙皇破杀剑》新一代的传人,同样是天资绝艳,年仅十三岁便跟着家族的商队走南闯北,死在她剑下的山匪大盗不计其数。虽然如今不过二十多岁,但据传已超过家族许多老一辈的强者,真正的虎父无犬女!
有慕容世家这种大背景,本身又是惊才绝艳极具传奇,慕容芷自然就成了说书先生口中除暴安良的女剑侠,并随着说书先生们的传唱越来越被神化,俨然成为了许多少男少女心中憧憬的巾帼英雄。
不过在那些宗门弟子心中,慕容世家这种出世的武道世家,虽然家族整体实力极强,却并不被他们所接受。
在这些人的小圈子里,最受欢迎的既非是从未听过的水月,也不是喜欢抛头露面的女剑侠慕容芷,而是移花宫设在江南的分殿殿主星涵。
爱美之心,女人皆有之,作为一个只招收女弟子的超一流宗门,还是拥有帝统传承的宗门,移花宫里的绝学,超过一半都有养颜润肤的奇效。
星涵既然是位高权重的移花宫高层,所修炼的自然也是移花宫的上层妙法,虽已年过三十,面容上却无丝毫岁月的痕迹,反而越显莹润玉滑。少女的面容配合久居上位者的沉稳气度,对那些气血旺盛的男弟子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水月、慕容芷、星涵,三位身份年龄各不相同的奇女子就如镶嵌在江南这块美玉上的明珠,使它格外的耀眼珍贵。
不过这只是针对整个江南而言,若是将范围缩小到扬州,再缩小到九江地区。那么,即便是这三位美女的名气总和,也远远及不上号称九江第一美女的刘师师。
身为玄机阁御批的玄机美女,刘师师本人的相貌自然不会逊色于水月、慕容芷、星涵。之所以名声不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背景太弱。
水月是天下第一青楼的执掌者,背靠兰陵萧氏。
慕容芷是慕容世家这一代的传人,剑道通玄。
星涵执掌移花宫分殿,名震江南十数年。
和这三女的恐怖背景比起来,刘师师父亲刘道玄的鄱阳太守官身便根本不值一提,更别说刘师师只是刘道玄庶出的众多子女之一了。
然而在小小的鄱阳城中,他刘道玄就是天!
所谓破家县令,灭门知府,刘道玄身为鄱阳太守一方父母官,比起后世的知府权力只大不小,尤其是这些年朝局混乱,对地方官的掌控力度极低,可以说他刘道玄就是杀个成百上千人,也没人能找到他麻烦。
醒掌杀人权,醉卧美人膝,这原本皇帝般的日子,如今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因为朝廷整整一万精锐大军进驻到了鄱阳城。更因为,金蛇卫的办案钦差持着御赐金剑来了,为办运河贪墨案而来。
短短两天时间,小小的鄱阳城中便有二十多位官员落网,府邸被查抄,家族男子三代充奴。家族女子色美善音律者充入京城教坊司为官妓,尚还有一丝体面。色衰无一技之长者充入各军红帐中做军妓,那可就惨不忍睹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哪里是在查运河贪墨案,这分明就是在翻旧账,翻这十几年来的吏治旧账!
但是,谁敢把话说出来?鄱阳城里的一万驻军可不是摆设!
君威如狱,一念之间,血流千里!
直到如今身临其境,刘道玄才算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真意。
此时,刘道玄正站在自家装饰典雅的府邸前,恻耳倾听着街道上杂乱不堪的脚步声、马蹄声,面上时而闪过忧色,时而幽幽长叹。
一名身穿青衣、头戴毡帽的小仆走上前恭声道:“老爷,夫人让您回去用膳。”
“嗯,我知道了。”
刘道玄轻轻应了一声,正欲回身,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到了府门对面墙壁上的一纸告示,那是朝廷今年御选的海选告示,鼓励民间美女毛遂自荐。
如福至心灵一般,刘道玄快步走向那告示,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阅读。当看到最后那句‘凡最终入选者,父母亲族皆有皇恩’时,刘道玄的眼睛蓦地亮了。 、、。
第104章 刘府悔婚欲献皇妃
青衣小仆奇怪的看着刘道玄,只觉自家老爷今天的表现很怪,只好再次上前提醒道:“老爷,您再不回去,夫人该生气了。”
“嗯,回去!”
刘道玄转过身,脸上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
对于许多鄱阳百姓来说,面容清瘦、气质儒雅的刘道玄不仅不是贪官,反而是少数会为民着想的好官,经常开设粥铺为穷人施粥,在城中也素有贤名口碑。
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和品行高洁的大儒王通成为至交好友呢?
但事实上,刘道玄不仅不是什么好官,反而是世所罕见的贪官,巨贪之官!
他比寻常的贪官都要聪明的一点是,他只贪大财贪富户豪商之财,并屡施小恩,对平民百姓拂照有加。
正因如此,刘道玄为官四十多年,从北周一直做到大隋,履历上从无半分污点,清廉爱民的名声也越积越高,就连出身稷下学宫的大儒王通,也对他赞赏有加引为知己。
但刘道玄心中却时刻也不敢忘记自己是个大贪官的事实,他更是清楚,虽然自己隐藏的极深,但按照金蛇卫的这般查法,终有一天会查到他的身上。
“父亲……”
“父亲好。”
见到刘道玄进来,餐桌上的两男一女立刻站起来恭声问好,得到刘道玄的首肯后才缓缓坐下。
刘家的家教极严,像是这种用餐的时候,只有刘道玄正室和正室所生的子女才有资格落座。
“我都喊你半天了,怎么才会来?”
坐在首座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不满的抱怨。她是刘道玄续弦的正室,结亲时只有十六岁,自然是花容月貌。但岁月蹉跎,二十多年过去,尤其在生育了两子一女后,不管是身材还是脸蛋都已走形的不成模样。当年的美貌少女,如今已变成了个满脸粉底的微胖妇女。
“吃饭吧。”
刘道玄没有理会妻子的抱怨,自顾自坐到主位上,威严的说了一句,众人这才敢拿起筷子。
还没吃上一会儿,门外便有下人进来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个自称是林士宏的少年人,说是……说是来提亲的。”
刘夫人眼前一亮,连忙道:“是林士宏啊,让他进来吧。”
“慢着!”
刘夫人顿时不满的看向出言阻止的刘道玄,嚷嚷道:“你阻止干嘛,我上次不是和你说了么,这个叫林士宏的少侠救了我的命。当时我允诺将师师那丫头下嫁给他,这件事你当时不是也答应了吗?”
刘道玄从容说道:“此一时非彼一时,现在这桩亲事结不成了。阿福,你取二十两银子给那个林士宏,告诉他这只是个误会,让他不要再来了。”
“是,老爷。”
刘道玄乃一家之主,那下人自然是听他的吩咐行事。
刘夫人将筷子一掷,气呼呼的说道:“这答应好的事情,怎么说变就变!我看那林士宏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哪一点配不上刘师师那丫头了,你倒是说啊!”
刘道玄轻瞥了中年妇女一眼,缓声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林士宏,不如把雯儿下嫁给他如何?”
此话一出,餐桌上那少女立刻垂下了头,面色微红。
刘夫人顿时被噎住了,红着脸说不出话,雯儿乃是她的亲骨肉,怎么舍得嫁给林士宏那破落户。
正当厅堂里僵持间,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激烈的响动,隐约可听见护院和仆人的惊呼声。没一会儿,林士宏便破门而入,脸上犹自带着怒容。
“太守大人,为何拒而不见,还请给林某一个说法!”
林士宏俊目如火,话音落下后猛地将手里的两枚银锭按向餐桌,竟是直接将银锭按到了紫檀木做成的餐桌内部。
刘道玄瞳孔一缩,当即挥手制住从门外涌进来,想要拿住林士宏的护院,凝重道:“林少侠,你这般破门而入,是否有欠礼数。你说是想来提亲,可知我刘府是什么人家,你又带了什么聘礼?”
林士宏顿时涨红了脸,垂头艰难道:“夫……夫人那日答应,说不要聘礼。”
刘道玄冷声道:“你连区区聘礼都拿不出,又有什么资格来取本官的掌上明珠,你……能带给她幸福吗?”
最后一句话,如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到了林士宏的心口,让他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刘道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稍微放缓语气道:“阿福,给这位林少侠取一千两银子。林少侠你也不用客气,这笔银子就当是本官赞助你进学之用。若再纠葛不休,本官只需一声令下,鄱阳城里的一万驻军便能顷刻而至,到时林少侠纵然有三头六臂,亦难活着走出鄱阳城!”
林士宏气的脸色铁青,恨声道:“刘大人,莫欺少年穷,我林士宏还会再回来的。”
说完,林士宏直接大步迈出。
林士宏这边妥协了,那刘夫人却不干了,直接拍桌子道:“好你个刘道玄,为了毁掉刘师师那丫头的婚约,不惜拿出一千两白银,你心里果然还是偏着那丫头的是不是?是不是?”
一见这刘夫人撒泼,不管是下人还是她的儿女,尽皆都退了出去,转眼间正厅里便只剩下了刘道玄夫妇。
刘道玄这时才轻哼一声,指着那被林士宏按进餐桌里的两锭银子,沉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我那一千两银子并非是给林士宏,而是给它的!”
刘夫人见此奇景,也不由惊得叫了一声,这要是多大的手劲才能办成这种事?这力量若打在人身上那还了得?
刘道玄又叹道:“这林士宏非平凡之辈,只怕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本来师师嫁给他也是极好的。可惜……唉,为了咱们这个家,只能委屈了师师,让她去争那皇妃之位!”
说完,刘道玄眼中又闪过一抹杀意。刘师师入宫乃必行之事,林士宏若敢稍加阻拦,他也绝不会对此人手软。
“什么!”
刘夫人立刻叫嚷道:“你还想让那丫头做皇妃?那她还不骑到我头上来了!你干脆杀了我得了!” 、、。
第105章 朝堂治理白银飘絮
刘道玄怒道:“真是愚妇之见!是否想等到金蛇卫查封了咱们刘府你才甘心?就你这货色,连做官妓都不配,只能被送到军营当军妓,是否那样你才满意!”
此话一出,顿时把刘夫人给吓住了,纵然她见识浅显,也大致能猜到军妓过着怎样的日子。想想军营里那些精猛大汉,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刘道玄见把夫人吓住,这才稍微缓和道:“你的心思,为夫岂能不了解?不过就是怕师师抢走了雯儿的风头,想随便找个人把她给嫁出去。我本也不欲让你们再生矛盾,这才同意了她和林士宏的婚事。但现在却不同了,咱们随时都有被抄家灭族之忧,必须让师师入宫求个护身符才行!”
刘夫人脸色惨白道:“事……事情真这么严重?大不了咱们把银子交出去还不行么,那个王主簿不就是交了银子被免罪了吗?”
“交银子?那是对贪墨金额较少的官员网开一面而已。你管着家里的库房,应该知道,这些年来咱们家里存了多少银子吧?”
刘夫人默然无语,恐怕外界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刘青天刘道玄,在为官的四十多年中竟会贪墨整整一千万两之巨!
刘道玄喃喃道:“江南多漕运,当官的只需睁一眼闭一眼,一次便有数十万两白银进账,神不知鬼不觉,又有几个能忍得住?”
“那……那现在可如何是好?”
刘道玄低声道:“为今之计,只能让师师参加朝廷御选。以她的姿容,定会被陛下看中,到时咱们便是皇亲国戚,金蛇卫查案的时候也要掂量掂量。实在不行,也可让师师向陛下求情。这是为夫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保命方法了。”
江都城,正阳殿
杨广望着阶下的肃穆中年和英朗青年,不由含笑道:“近月不见,二位爱卿可还安好?”
虞世南和杜如晦不胜惶恐,连忙拜道:“托陛下洪福,一切安好。”
杨广整肃面容,郑重道:“朝廷审查运河贪墨案已足有半月之久,那些贪焰无度的官员基本都已经裁撤。朕已将这大隋身上的毒瘤全部拔了下去,至于这留下的破洞,就要靠两位爱卿来修复了,不知你们可有信心?”
二人皆自信道:“回禀陛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杨广微微点头,朝廷在扬州的格局并不算大,虞世南、杜如晦二人历史上能辅佐李世民开创盛世,画像高悬凌烟阁,足可见他们都有经世治国的才略,眼下的这点麻烦应不是什么问题。
想到此处,杨广也不再犹豫,说道:“朕已经让司礼监那边拟好了帖子,一会儿在朝堂上便会公布,直接擢升虞爱卿为刑部尚书,代理吏部尚书之职,全权负责朝廷的文政大事。杜爱卿既不欲太过张扬,朕便封你为扬州令和吏部给事中,主要负责江都和扬州其他郡城的治理,并协助虞爱情管理吏部!”
虞世南何等聪明,一下子便听出了杨广这般安排的深意。自己看似一身兼任两部尚书,位比宰相,实则是为杜如晦保驾护航。等到杜如晦治理扬州卓有政绩后,便可凭借吏部给事中一职直接跳到吏部尚书的位置,一举成为大隋文臣之首。
若是换个人,定然无法接受这种保姆式的角色,但虞世南一向单薄虚名功力,这一个月的相处更是让他对年纪轻轻的杜如晦颇是佩服。杨广的这一番决定不仅没有让他感觉失落,反正大是欣喜,认为皇帝具有识人辩才的睿智,大隋中兴可期。
杜如晦自然也感受到了杨广对他寄予的厚望,不禁激动的两眼浸润,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杜如晦如今正是感情冲动的年纪,杨广的绝对信任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冲击,已不由自主的生出与大隋共存亡的决心。
杨广接着道:“新官上任当立威仪,朕拟决定于今日午时在江都斩刑台处对宇文化及、高明德、刘长风等国之大佞臣明正典刑,便由虞爱卿来担任行刑官吧!”
“多谢陛下。”
虞世南心中感激,监斩高明德、刘长风这种尚书级的大贪官,不仅可以让朝廷其余的官员心中震惧,还可以能收获大量民望。日后推行新政的时候,百姓也更容易信服和支持。
杨广道:“朕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要托你们于大事,便会全力支持。任何政令只要是有利于大隋的发展,你们皆可施展,任何的阻力,都由朕为你们一力挡下!”
“微臣必当竭尽全力!”
虞世南和杜如晦皆露出振奋之情,如此君臣上下同心,国家焉能不强?
随后的早朝,杨广按照计划公布了十数位官员的名单,皆是枢要职位。朝廷众臣虽然对虞世南权柄如此深重颇有微词,但如今还能站在朝堂里的,无一不是清廉之人,也都深知虞世南的为人,故而只稍稍劝谏了一下,便被杨广以君权强力决断!
铁打的朝堂,流水的大臣。在经过杨广的铁腕清洗后,朝堂里的风气可谓焕然一新,再也见不到争权夺利之态,人人皆恪守本分、勤于实务。只身在其中,便会不由自主的屛弃掉自家的小心思,而专心为国事尽力。
月明高悬,杨广仍在养居殿中批阅奏折,但面上却无半点不虞之色。
因为这些奏折都是红拂呈上来的‘好奏折’,每一封奏折都代表着国库将进项一大笔银两,那惊人的数字,如飘絮般在杨广眼前纷舞。
不得不说,杨广还是低估了隋唐时期漕运行业的敛财能力,尤其是在京杭大运河逐步开通后,南方和北方之间的互通有无使那些贩卖私盐、布匹的商人赚了个盆满钵满,连带着沿途吃拿卡要的官员也一个个富得流油,几乎家家都有万贯财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