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不就跟养猪也一样了吗？
等等……
奥黛丽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迟疑的问道：
“那，余烬你也是神吗？”
“不是。”
余烬神色无比宁静，“从序列上来讲，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序列7。”
奥黛丽反问了一句：
“但在实力上，你的确有弑杀……那位的能力吧？”她指向王宫的方向。
余烬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奥黛丽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色彩，低声问道：
“祂们都希望你去刺杀他，那你呢？你是否也是这么想的？”
“我不知道。”
余烬沉默良久，缓缓道。
“诶？”
“如果是以前，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我是要传火。但现在，我的答案是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
“所以我才要去！”
余烬沉声道。
奥黛丽望着余烬那眼神中带着些许困惑与不解，却又似乎异常坚定的表情，心情愈加的复杂。她没有继续追问，因为余烬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他不知道。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去追寻答案，哪怕是飞蛾扑火，哪怕明知被人所利用。
就像她不也是一样吗？‘愚者’先生对于他们这些塔罗会的成员，不也一样是利用吗？无论是愚者先生的尝试、还是从他们这里获取的罗塞尔日记与情报，都是在利用他们。
不同的是，‘愚者’先生每次都会给他们丰厚的报酬，所以这种‘利用’变成了‘等价交换’，但本质上其实又何尝不是‘相互利用’呢？只不过是双方都对此心满意足，并习以为常而已。
但对余烬而言却截然不同，那些希冀余烬弑神的祂们并没有给余烬足够的报酬，只是赤裸裸的‘利用’。但余烬依旧心甘情愿，因为他在追寻答案。而这个答案，本身就是最大的‘报酬’。
莫名的，奥黛丽感觉自己心中有一根弦松动了，她对于神明的崇敬与信仰也变得越来越低。或者说……
“我也逐渐变得越来越亵渎神明了呢。”
奥黛丽痴痴低笑了一声，连余烬都不由投来关切的目光，这孩子不会坏掉了吧？
“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
奥黛丽注意到余烬的目光，有些不解的问道。
余烬摇摇头也没有解释，只是含糊其辞道：
“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奥黛丽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太过纠结，她只是轻声道：
“如果你真的要做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就是了。但是，唔～，我希望……”
奥黛丽迟疑了一下，小声道，“至少不要让爸爸妈妈他们也受到伤害。”
余烬一眼看出她是担心自己的父母因为他刺杀国王而受到牵连，摇摇头道：
“不必担心，刺杀不会牵连任何人。”
“诶？”
奥黛丽有些疑惑的望着余烬，“可你刚才不是说……”
“我有说我会亲自动手吗？”
余烬反问道。
奥黛丽‘哦’了一声，嘴角忽然一点点勾起，露出浅浅的甜美笑容，俏皮的眨了眨眼道，“那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参加晚会？”
“这是我的荣幸。”
余烬面带微笑地点点头，和最初拒绝她的那一次截然不同。
“嗯哼～”
奥黛丽轻哼了一声，心情愉悦的想要哼一曲罗塞尔大帝发明的，表达喜悦的小调。可是忽然间，她似乎又突然发现了盲点，她有些困惑的抬起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如果是因为害怕会牵连到她的家人，那余烬征询她的意见并不奇怪。可既然余烬不会亲自出手，那又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无论余烬是否告诉她这些，刺杀也依旧会发生。而告诉她，甚至还存在泄密的可能。
可是，为什么？
余烬沉吟了良久，轻声笑道：
“嗯，怎么说呢，你就当成是一个保险吧。如果有用到这个保险的那么一天，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四个字。”
“诶？哪四个字？”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余烬的声音郑重而低沉：
“对，我不知道。”
刚刚苏醒的时候，传火是他唯一的执念。但现在，他开始迷茫，开始怀疑自己为何要传火。所以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否要传火，不知道这是否正确。
同样的，他也不知道那些神明在想什么——
无论是黑夜女神还是愚者亦或是真实造物主，他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否希望自己传火。
真实造物主大概率是想的，但黑夜女神和愚者的行为却极为矛盾。前者一方面告诉他薪王就是黑皇帝，一方面却又不肯透露具体情报，反而让他浪费时间去自己探索。
而后者更矛盾，‘愚者’先生一方面假借等价交换给自己传递黑皇帝相关情报，甚至借奥黛丽的手主动将黑皇帝牌送到他手里，可另一方面又点醒他，让他思考自己为何要‘传火’。
所以他才要主动去‘传火’，在新年晚会上刺杀乔治三世。
“不知道吗？”
奥黛丽在心底默默低声念叨着，心中却又忽然冒出一个疑问。
如果说乔治三世是被养的猪，嗯，虽然有点不尊重但确实如此。如果乔治三世是猪，而余烬又是神准备好的刽子手。那么神的目的是让在乔治三世这头猪在被养的膘肥体壮之后，由余烬这个刽子手宰猪吃肉。
可问题是，现在的乔治三世尚未成神，也远未到神明眼中‘膘肥体壮’的程度。而余烬却想要提前杀猪，那这不是与诸神的目的背道而驰吗？那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场刺杀其实本身就是对神明的一种反抗？
那余烬这么做的目的岂不是……
奥黛丽忽然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道：
“对了，爸爸最近给我请了一个心理学方面的老师。嗯，她是一位心理医生。”
“心理学？”
余烬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已经是心理医生？”
“没错。”
奥黛丽微微颔首，面上带着骄傲而不失矜持的笑容。
几个月前她就已经是序列8的读心者，在扮演法的加持下消化魔药只用了不到三个月。所以早在一个月之前，她就已经晋升为心理医生。
余烬疑惑问道：
“那霍尔伯爵还给你请什么老师？”
“他不知道啊。”
奥黛丽小声回应道，“而且，我怀疑我的这位心理学老师，很可能与心理炼金会有关。”
余烬神色微动，问道：
“理由呢？”
“她是一名非凡者。”奥黛丽十分笃定的说道。
对于奥黛丽这位‘观众’途径序列7非凡者的判断余烬并不怀疑，只是问道：
“心理医生？”
“不。”
奥黛丽微微一笑道，“她只是一名读心者，不过她并不知道我是非凡者，只以为我是一名对神秘学颇为感兴趣的贵族少女。而且，”
奥黛丽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她最近邀请我去她的家中，参加一个‘学术’聚会，时间应该就在这几天。我能够感觉到，她应该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将我吸纳进心理炼金会。”
“懂了。”
余烬微微颔首，问道：“需要帮忙吗？”
“诶？”
奥黛丽眨了眨眼，她话还没说完呢，你又懂了什么？她急忙解释道：
“不，我的意思是，我其实也有想过要加入他们，这样或许能想办法从心理炼金会获得‘观众’途径序列4以上的魔药配方。”
余烬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迟疑，但很快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
什么叫原来如此啊！你一开始难道是在想着把人都杀了，直接把魔药配方抢过来？
奥黛丽在心底吐槽了一句，但内心却觉得这很可能就是余烬的真实想法——毕竟他还挂着‘值夜者’的名头，而心理炼金会则是正儿八经的‘隐秘组织’，在正神教会眼里和‘邪教’没什么区别。
所以哪怕余烬把他们全杀了也不会被追责，甚至黑夜教会还会对他‘清剿邪教组织’的行为进行嘉奖，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总而言之。”
奥黛丽叮嘱道，“他们既然邀请我参加‘学术’聚会，应该不会对我有什么危害。所以我想加入他们，以尽量和平的方式拿到魔药配方。”
“不太可能。”
余烬摇摇头，否定了她这种天真的想法。
“为什么不可能？”
奥黛丽有些不服气的反问道。
余烬竖起一根手指，缓缓道：
“首先，你已经是序列7，哪怕天赋再差，但晋升至序列5最多不超过一年。”
“你想要获得序列4的魔药配方，就必须向心理炼金会解释你为什么能晋升得这么快。而且这一年的时间，他们未必就不能查出你和我的关系，到时候他们反而会怀疑你是黑夜教会安插的卧底。”
顿了顿，余烬又竖起一根手指，接着道：
“其次，在黑夜教会内部，想要获得对应的魔药配方和晋升，必须要由更高一级的非凡者审查。也就是说当你希望获得序列4的魔药配方时，负责审查你的必然是序列4甚至序列3的半神，你准备如何抵抗半神的探查？”
“或者说，假如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也知道你是非凡者。这次的邀请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一旦你去参加就会被那些半神窥视你的秘密甚至是直接洗脑，通过控制你来伤害你的家人该怎么办呐？”
奥黛丽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满满都是自我怀疑，她从没想过这些。
“你飘了，奥黛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