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锡脸上浮现出疲惫之色。
他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沉默了片刻，抬头，盯着林平之：“当年，我是看中了你的一身武功，所以举荐你为官，本来，我想让你当麟州军统帅，希望你能将武功传授给将士们，顺便制约一下杨家在麟州的权利。”
“可惜，陛下以你根基太浅，没有任何经验为由拒绝了，但因为我的举荐，还是给了你一个机会，想要让你从麟州刺史开局，慢慢将你调任知州。”
赵锡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只是，朝堂新政和旧派势力关系复杂，根本没有时间关注这里，等我腾出时间，命人打探麟州消息时……那时皇帝病重，陛下害怕死后，新帝会为难我，就把我调离了京师。”
林平之淡淡开口：“不用说了，都不重要了。”
“谁说不重要！”
赵锡忽然大吼了一声，好似是受到了刺激，神情激动：“我们多次对西夏用兵，虽然有些成效，但因为辽国在旁的压力，我们终究没占到什么便宜……那是他们蠢，也是我的失误。”
“如果我能够强硬一点。”
赵锡心神震颤，目光闪烁，盯着林平之：“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被麟州官员排挤、架空，甚至被赶出了府衙……可你提前利用职权得到了一片领地，你暗中隐忍，暗中积蓄力量……如今，一鸣惊人，便是石破天惊。”
赵锡越来越兴奋，证明他没有看错人。
“你以雷霆手段，杀知州，命人控制麟州各部兵马，甚至以杨家人，摆平了杨家，彻底掌控麟州后，开始对西夏用兵……”
赵锡深吸了口气：“如果当初，我执意让你做麟州之主，或许，可能，可能西夏已经不存在了……可惜了，我很后悔。”
赵锡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林平之默默拿起茶壶，为赵锡的茶杯倒满，轻声开口：“年龄大了，不要太激动，会伤身的。”
“呃？”
赵锡愣了一下，慢慢平复心情，静静看着茶杯内流动的水，说道：“林平之，当初我看过你的伤势，那是经历过战场的伤势，要是你做大军统帅，肯定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是不是很恨我？”
林平之：“没有！”
“不，你说谎！”
赵锡惭愧：“你是一个江湖人，一个逍遥自在的剑客，是我把你拉进了官场，让你在麟州受尽了委屈，你恨麟州的官员，你也恨我，所以，当你有了力量，会毫不犹豫杀掉麟州官员……毁了这个朝廷！”
林平之叹息：“你想多了。”
赵锡问：“林平之，你是不是想当皇帝？”
林平之：“……”
赵锡：“你控制了麟州、丰州、府州，如今又占据了夏州、朔州和代州，你已经有了做皇帝的本钱。”
林平之：“……”
赵锡认真而严肃：“当今陛下让我问你，林平之，你是当真要造反吗？”
林平之：“你认为这个皇帝如何？”
赵锡心中一沉：“……”
林平之：“先帝还算是个明君，可是这位皇帝呢，登基以来，任蔡京为相，买官卖官，搜刮民脂民膏，增加赋税，民不聊生……他在位期间，多少百姓活不下去揭竿而起，北方地区的田虎，如今姑苏一带的慕容复……他要是个好皇帝，这天下会乱成这个样子吗？”
“你去过那些灾区吗？你见过那些百姓活着的样子吗？”
林平之盯着赵锡：“他们连饭都吃不上，饿的话都说不出来，大片大片的死尸，死尸上密密麻麻的虫子……可是呢，朝堂上，还在歌舞升平，还在一层层的剥老百姓身上的皮。”
“易子而食啊。”
林平之平静说道：“我以为那只是书上写的，我以为那只是骗人，可我是亲眼看见的，你见过吗？”
“还有边境上！”
林平之猛地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深吸了口气：“我们与西夏、辽国接壤，我们视辽国为契丹狗，而辽国把我们当然南蛮子，连西夏都看不上我们，边境连年摩擦不断……我就守在边境，你看过一个一个空了的村子吗？一眼望过去，全部都是焦土。”
赵锡认真听着，没有开口阻拦。
他知道林平之是个江湖人。
他也知道林平之是个上过战场的人。
可是。
当听到林平之话里的含义，还是难以接受。
赵锡内心沉重：“可是、可是，这是……大宋！是我赵家的大宋！”
“是啊，是你们赵家的，可你们不珍惜啊。”
林平之冷漠看着赵锡：“回去告诉皇上，如果他只知道吟诗作画，如果他不珍惜这个位置，那么……我会亲手毁了赵家！灭了大宋国！”
第157章 只要你们归顺可以官复原职
“大胆，放肆！”
赵锡怒从心起，指着林平之，手臂颤颤发抖，嘴角打颤：“你、你岂敢……你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身为臣子，不思报效国君，却要行谋逆之举……”
林平之：“你后悔了吧。”
赵锡：“是，我后悔，我很后悔，后悔举荐你成为麟州刺史，更后悔在丐帮时照顾你，我恨不得回到那时杀掉你。”
林平之目光一冷，闪过一抹杀意，却又很快退去杀意。
他摇了摇头。
他觉得赵锡有些可悲。
明明知道大宋局势每况日下。
明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可是。
赵锡无能为力。
林平之深深看了赵锡一眼：“你走吧！”
“你还是看过圣旨再说吧。”
赵锡逐渐冷静下来，他也只是心中不忿罢了。他心中明白，就算没有林平之，也会出现类似林平之这样的人。
如今的大宋，的确不容乐观。
林平之看着赵锡，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了圣旨，将圣旨打开了。
看着圣旨上的内容。
林平之皱了皱眉，随即嘲弄冷笑：“晋王？真亏你那位皇帝舍得，当拟旨的时候，皇帝肯定恨不得剐了我吧。”
赵锡：“北方有田虎，南方一带有方腊，姑苏一带有慕容复，再加上你……陛下不得不采取对策，田虎和方腊虽然看似强横，但隐患很大，不足为虑，而慕容复一方，已经有童贯平叛，只有你……你会答应了吧？”
“会，当然会，为什么不呢？”
林平之死死将圣旨攥在手里：“答应了，便可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的得到麟州、丰州、代州和府州，如今西夏夏州已经在我手上，燕云十六州的朔州也在我手中……只要给我些时间，整合手上的力量……”
赵锡脸色铁青：“你就会逐鹿天下？”
“哼！”
林平之冷哼：“回去告诉陛下，晋王的称号，我接下了，让他不用边境的安危……或许，我开疆拓土，他会成为一个‘开疆拓土’的皇帝呢。”
“我会帮你转告！”
赵锡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他起身告辞。
带着人离开了麟州。
房间里。
林平之发呆了一天。
“林子宁！”
“在！”
房门打开了，一个人影站在门口。
“去！”
林平之吩咐道：“通知下去，让杨志、全冠清守夏州，召回李纲、韩世忠，让他们北上，汇合折可求等人，一定让他们守住朔州和代州，切不可贪功冒进。”
“是！”
转身离去。
他略作沉吟，拿了圣旨，走出房门。
牢房里。
关押着不少官员。
见到林平之进来，纷纷起身，围了过来。
愤怒看着林平之。
“林平之，你擅杀朝廷命官，拥兵造反，其罪当诛。”
“你最好快点放了我们，否则，等朝堂大军来，你必死无疑。”
“……”
众人义愤填膺怒骂不止。
林平之冷淡看着他们，拿出了圣旨，摊开了，将圣旨举到他们面前：“你们都是认字的，还是自己看看吧，皇上已经舍弃了你们，封我为晋王……什么？你说这是假的？你说看不清楚？拿去吧，尽管去看。”
随手！
将圣旨塞给了一个人。
他们仔细查看。
众人呆住了。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
“陛下啊，您怎么能舍弃我们，我们无罪啊。”
“晋王？陛下竟然封你为晋王？”
“……”
所有人丑态百出。
林平之平静看着他们，任由他们哭喊大叫。
半晌。
杨应缓缓开口：“你打算把我们怎样？全部将我们处死吗？”
“不！”
林平之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人，在我眼里屁都不是，你们死与不死，对我关系不大，我给你们选择，第一，效忠于我，你们可继续为官，第二，交出官印和官服，做一个普通老百姓，第三，死！”
一些官员震惊：“你说什么？我们还可以继续为官？”
杨应皱眉：“你在开玩笑？”
林平之：“夏州已经在我手上，燕云十六州的朔州，也落入我的手中，丰州、代州和府州也早已归顺我，这些地方都需要人手治理……我给你们两天时间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