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喝了杯酒,接着道:“你们当初侵略大宋时,嘴上说的好听,是宋朝腐朽,百姓困苦,蒙古大军这是解民倒悬,是为义军。
可得了江山后呢?你们何尝将我们汉人当做人看?我们汉人被划分为低等人,天生就得被你们蒙古人欺负。”
说到这儿,卓凌风叹了口气,凝视着赵敏:“回到你适才的疑惑,若不想汉蒙之间兵戎相见,你们除了退回漠北,再无二途。
届时战争或许仍然不会停,但我们汉人种地,你们放羊牧马,双方和平交往,或许会有慢慢和好,真正变成一家人的那一天。
但若蒙古人仍想制霸中原而不放手,这血自然要流,而且会流的很多!
因为汉人太多,蒙古人少,我们怎能忍受被少数统治?
而你们想要维护自己的统治,就得让我们汉人变的少。
这是一个打不开得死结!
你记住,哪怕再过几百年,任何强大的异族想要统治汉人,也最多只能成功一时。
因为我们汉人中的绝大多数人,从根子里就不认可,不同意,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必然要反抗!
当然,我们中间的汉奸也是不少,可这毕竟也不多。
而且汉奸不讲忠义,你们一旦失势,就是他们倒戈之时,你们顶得住吗?”
随着卓凌风的话,赵敏满是娇笑的脸上,早已去了笑意,变得满脸冰霜。
她冷冷的看着卓凌风,问道:“那你为什么就不能想着报效朝廷,去改变这一切?
为你们汉人争取权利?
我们蒙古人纵然真的退了,可老百姓的日子就一定会比现在过的好吗?
更何况你还是全真教弟子,难道就忍心袖手看着‘全真教’日逐没落,不做中兴之想?”
最后这话却让卓凌风一时默然,过了半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姑娘美意,在下心领就是,中兴‘全真教’这等崇高之事,在下这等凡夫俗子实不佩为。”
说着面露苦色,抬眼望向湖面,幽幽道:“我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我自从有了思想认知,便很崇敬为国为民的大侠,但去报国,呵呵,现在也无国可报。
而我又有自知之明,限于资质,根本不是济世安民的大才,更加没有为之牺牲一切的决心与勇气。
也不知怎么,就获得了一份机缘,拜入师门后,我便想一心练武。
待练武有成了,在江湖上一走,便觉太过诡谲,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又想寄情于山水之间,逍遥于世事之上。
可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又不得不重新踏入江湖,就像看到你们蒙古人杀人如麻,搞得民不聊生,若不为驱除你们,做点什么,心中又过不去。
再比如,我明知你这庄子好进难出,我一万个不愿意来,可为了……
又不得不来!
所以我做的好多事,都是被时势逼着走,我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现在都没有一个明确目标。”
这番话不禁让所有人,都重新审视起了卓凌风。
赵敏更是瞪圆了俏目,她对卓凌风始终以敌人目之,是以并不曾正眼端详过他。
直至此时,仿佛才真正看清,她心目中的敌人是何等模样:他五官端秀,眉目如画,一双明亮有神的眸子中,却似乎有着难以言诉的寂寞与孤独。
就像是一个经过摔打历练的老人一样,而这也让所有人都不禁好奇了。
毕竟卓凌风如此年轻,武功之高,除了武当山上的那位老神仙,谁能胜他一招半式,在场之人实在想不出第二人。
就是在光明顶上独战六大派,名震天下的张无忌,与他最多也就五五开。
那他这份寂寞与孤独从何而来?
赵敏抿嘴一笑道:“你这人倒还老实!
不过周姑娘美若天仙,世间难寻,你为了她,冒冒险也是应该的,不然你凭什么能和魔教的张大教主抢……”
灭绝眉头一竖道:“真是蛮夷一个,不知羞耻,在这里胡说些什么?”
赵敏以为卓凌风是为了周芷若,可灭绝却知不是。但她却知张无忌对芷若感情不一般,而这是她坚决不允许的。那是听也听不得。
卓凌风也道:“在下与周姑娘清清白白,赵姑娘以后莫要拿此,开我玩笑!
我这幅脸皮倒是无所谓,损了周姑娘清誉,却是不好的!”
他说话,赵敏那双盈盈妙目凝视他脸上,绝不稍瞬,眉眼之间,似笑非笑。
卓凌风心中坦荡,也被她看的有些发慌,端起酒杯,想饮一口掩饰窘态,哪知左手微颤,竟泼出几滴酒来,溅上了衣襟。
赵敏却暗里一笑,一叹道:“可惜我不是男儿身,也没你这般本事。
否则我定会做一番大事业出来,如此,你们汉人也就不会痛恨我们蒙古人了!”
卓凌风呵呵一笑:“你若是男儿身,这天下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也不知会有陷入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哼!”
赵敏冷哼道:“什么遭殃,痛苦,我要是男儿身,嘿嘿……”
笑了两声,又面露黯然之色,道:“不过我是女儿家,那是改变不了的。
我便只想学好武功,这普天之下无处不可去,谁若敢惹我,我就威胁杀他全家!”
灭绝师太、玄冥二老听了她这奇怪之极的话,都将目光射向了卓凌风。
卓凌风想到当日自己为了救峨眉派威胁赵敏,不从自己之意,便要去杀她全家,也不由一笑道:“那你可得小心了,抓了五大派高手,有些东西,你还是得不到真传的!”
赵敏傲然昂首,一副要你管的模样。
卓劲风瞥眼看了一眼赵敏身后的玄冥二老,幽幽道:“不过,赵姑娘,你只看见我武功高,却不知我心中之苦恼。
我这人活在世上,不能随心所欲,不能要爱就爱,不能要恨便恨,一切行为都有一条红线,横亘在我心中。
你虽然是个女子,却敢想敢做,性情豪爽,现在能一心为了蒙古基业,劳心劳力,无所不用其极。
可那天若是发生某些事,你就会觉得蒙古人不坐江山,反而是好事,自己身为蒙古人反而是种苦恼!”
赵敏勃然作嗔道:“胡说!我的祖先是成吉思汗,是托雷,是拔都,是忽必烈这些大英雄,我怎能生出此等忤逆不孝的心思?”
卓凌风道:“姑娘息怒!
我先前何尝不是与你一般想法,总觉得我要干什么,一定要做成什么,可越到后来越明白:有时候心想事成,只是一种美好念想。
这世上多的是,让人逼不得已,万般无奈。”
赵敏怒气不减,但听他语中大有玄机,便压住怒火,静静地听他说。
卓凌风续道:“你羡慕我的武功,其实我也很羡慕你的洒脱与魄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能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我则不然,我总觉得,我这一生的命运,就仿佛被人勾勒好了。
我明明想杀人,可为了所谓的大局,我又不得不忍!
可若不忍,造成的后果又是我无法承担的,这种苦恼,是旁人永远体会不到的。”
卓凌风这话是由衷而发,他脑海中的“集运珠”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尤其穿越需要的“声望值”,无形中将他的行为给控制了。
声望来源,是众生的认可。那么为了被人认可,他就得去做被人认可的事。
而自从经历了笑傲世界,他有些讨厌了。
所以到了这里,总觉的一切事情没有自己,张无忌会做好,这些行为想法,其实只是源于逃避。
但在看到峨眉派守困,心中却又想救。
这一救便陷入泥潭,抽不出身了。
卓凌风自从突然间离开盈盈,来到这里半个月了,就一直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但又无盈盈在旁,没得倾诉。
更无美酒可以让他一醉解千愁。
今日在这绿柳山庄赏美景,饮美酒,看美女,不知不觉间竟然当着几人,为之一诉。但他心灵中的不昧之心,却时刻提醒着他,身处何地。
赵敏听了卓凌风这话,自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但也知他心中苦闷,更知他对自己的招揽无动于衷,心下不由一叹,很是喟然道:“那如何才能免除这份苦恼呢?请卓公子指点一二。”
卓凌风眉头轻蹙,想了想,道:“你先将倚天剑给灭绝师太,我们不要做敌人。不出半个月,你的想法会有一变,届时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敌对,说不定我们还能做个朋友。”
赵敏霍然起身冷冷一笑,一字字道:“那可真是多谢卓大侠了”,解下腰间倚天剑,将剑柄朝着灭绝方向,往桌上一搁,说道:“好,你都这样说了,那这武也就不用比了,免得伤了你我和气,两位尽可随意作处。”
抱拳作辞,向水阁外走去。
灭绝师太当即起身,右手直抓倚天剑剑柄。
卓凌风也一同起身,喝道:“且慢!”
左手向灭绝拍出一掌阻挡,右手拿向倚天剑剑鞘。
灭绝出手何等之快,卓凌风这一掌自然用足了力道。
只听得呼呼风响,桌上菜肴酒杯果碟等物齐为掌风带出。
刹那之间,灭绝师太又惊又怒,更摸不着头脑,还不及抓剑,只得斜身急闪器物,勃然道:“你干什么?”
卓凌风右掌抓住了倚天剑剑鞘,一拿起便觉轻的不像是剑,看来自己猜的不错,冷冷道:“赵姑娘,你果真想要害我,这里面是‘奇鲮香木’吧?
一旦与水池里的‘醉仙灵芙’相遇,我们就得沉醉不醒,任你摆布了吧?”
灭绝听他说话,心头狂跳不已。
她纵横江湖数十年,却从未被人算计过,日前那一遭就险到极处,实是平生未遇。
而且若非卓凌风,她连对头是谁也不知道。这时又听卓凌风道出阻拦自己的原委,义愤填膺之余,不由得心中栗然,暗想:“这妖女阴险毒辣也就罢了,可她竟摸准了我的性子,这才将剑柄直接递给我。她小小年纪心计竟然深沉至此!”
但又不禁自责,自己一时情急,又险些堕入妖女彀中,气的浑身直抖。
赵敏也是脸色微变,大吃一惊,说道:“卓公子学识竟然如此渊博,连这味毒药也知晓!真让小女子好生佩服!”
卓凌风沉声道:“那你记住了,是你不守信约在先!”
赵敏瞥他一眼,冷冷道:“卓公子哪儿话?人若无信,不知其可。
你也说了,这只是让你们沉醉不醒。你既不肯中兴全真教基业,小妹也不便多做饶舌,只好请两位再在庄里住上半个月罢了。”
灭绝师太怒发欲狂,吼道:“你死性不改!”身子腾然而起,双掌连发,疾如闪电,袭向赵敏。
玄冥二老早已有备,双掌含劲,蓄势待敌,灭绝一动,两人冷哼一声,踏前一步,各自一掌击出,一掌蓄势以待后着。
但两人各出一掌,也是寒气迫人,威不可当。
峨眉派的“四象掌”也是当世绝学,虚虚实实,暗藏杀机,灭绝师太又运上了“峨眉九阳功”,对这玄冥神掌丝毫不惧。
卓凌风也同时喝道:“看招!”这一声如同雷震,滚滚地在水面上散了开去,本来波平如镜的水上不由得荡起微微涟猗。
玄冥二老自恃兄弟两人,哪将灭绝放在心上,单手也只随意挥出,可吃了卓凌风这一喝,心中不由一跳,右掌提胸,预备对方。
卓凌风身子一动,运掌如风,向鹿杖客左肩拍落。
而这时灭绝左手抵档鹤笔翁,右手轻飘飘向鹿杖客胸口袭来,暖风涌动极为不凡。
鹿杖客不及转念,慌忙向后跳开。
不想卓凌风一击不中,身法一飘一闪之下,竟然绕过灭绝与玄冥二老,直扑赵敏。
玄冥二老俱是一惊,他们都是当世大高手,但一来不防卓凌风出掌只是幌子,二来他身法委实太快,如鬼似魅,连“静如处子,动似脱兔”亦不足喻其迅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