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笑之下,仿佛花枝乱颤,尤其她另外一只手上的火折子,摇晃掩映之下,真的生出了天地失色之感。
卓凌风与她相识以来,美态看的多了,可此等媚态,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坐在地上,看得呆了。
赵敏笑了几声,忽见他神色有异,登时踢他一脚,喝道:“你看什么?”
卓凌风脱口就道:“看你啊!”
赵敏一呆,目有怒色,咬了咬嘴唇道:“你、你……”不觉眼圈一红,两行泪水又滚落出来,蹲了下来,又嘤嘤哭了起来。
饶是卓凌风有千巧百灵之心,但面对女人,尤其赵敏这种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性子,头脑也变得迟钝了,因为他根本不知原因为何。
下意识以为她被自己小看了,心中不忿,忙道:“别哭别哭,我只是觉得你说要灭明教?想到日后你若后悔,想起这一幕会不会羞惭无地,所以才觉得好笑,绝对没有小看你本人的意思!”
赵敏听了这话,又止住哭声,抬头很是诧异道:“我为何要后悔?”
卓凌风着实佩服她这说哭就哭,说停就停的本事,这要是放在后世去演戏,怎么也能拿个影后。不由笑了一笑。
至于她会因张无忌变心的事,那是说不得的。弄不好真会毁了人家姻缘。
赵敏见他脸色挂着一副神秘莫测的笑容,仿佛在打量戏台上的小丑,大为不悦道:“姓卓的,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你们中原武林的六大派,我敏敏·特穆尔压根就没怎么瞧在眼里!
纵然少林、武当这等武学泰斗,我要收拾他们,也有的是办法和机会!
少林寺那群和尚,有反元的,但也有亲元的,跟你昔日的全真教一样。
若是听话,各自安好。
如若不然,就灭了他们!
那武当山上的张三丰,垂名六十载,他很了不起吧?我也没当他是多大的事!
那老道百年修为,武功或许已经神乎其神,可他只要是个有感情的人,就不是坚不可摧!
他心里只要想让武当派继续存在,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在我大元统治下,当一天顺民!
至于什么峨眉、崆峒、昆仑、华山等派也是一样,嘴上天天喊着驱除鞑虏,最多也不过骑墙观望而已。
在他们心里,保持自己名门正派的风范,才最为重要!
这件事不能做,那件事不能干。
侠义道的条条框架将,自己手脚都束缚住了,又岂能争雄天下?
比如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本来魔教必然灭了,偏偏因为一个张无忌,导致功败垂成!
想那张无忌武功再高,一人之力又何足惧?大家一拥而上,将他乱刃分尸……”
卓凌风忍俊不禁,又笑了出来。
赵敏秀眉一挑,就要发怒。
卓凌风忙道:“你继续继续!我生就爱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赵敏抿着嘴道:“这六大派就是太看重自己面子,偏偏要讲什么武林规矩,导致魔教死灰复燃,唉,真气死……”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道:“可争雄天下,就不一样了,
比如这‘守然诺,讲信用’,武林中人视之重愈性命,但在争雄天下之人,看来不过是废纸一样。
你上次讽刺成吉思汗,撕毁与大宋共同抗金的合约,举兵伐宋。这种事,在道义上为人不齿,可效果却是很实用!
人们记住的,只是他老人家的审时度势,超前的战略眼光,信义算什么?
再比如你汉高祖刘邦,就是一个无赖。
为了达到目的,妻子儿女一样可以抛弃,老父被人家抓了,要扔到火锅里炸,他还要分一杯羹!
守诺重信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笑话。可仍难掩其雄才伟略,成为开国之祖的事实!
似六大派这种武林中人,最多为了门派与自己名声,冀图一逞,明知不敌也要拼个你死我活,灭绝师太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她这会说不定已经受伤被擒了,或许压根没想着跑!
可这些不过是些匹夫匹妇的侠烈义勇之气,在江湖上的确是很可贵的了。
想争天下又岂能效此?
尤其我大元疆域足有数万里,乃是历朝之最,都是靠从马背上打下来的!
若拼血勇之气,在这整个世间,又惧得谁来?
凭他们就想推翻我大元,那是痴心妄想!
故而在我看来,所谓中原门派都只是疥癣之疾,根本不足为虑!”
卓凌风不由赞道:“这话着实有见地!”
他见这个女子指点江山的样子,真有睥睨天下之风,气吞山河之气概。
他是从心底里佩服,深知此女若非女子,先天上差了一筹,比她的父兄还要厉害的多!明教想取天下,还真得打个疑问。
赵敏微微一笑,继而面容冷峻,秀目中流露出一抹忧色,卓凌风听的正入神,饶有趣味道:“说啊,接着说!”
赵敏道:“你不会嫌我话多吧?”
卓凌风笑道:“怎么会,所谓言逢知己千句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能在这个世界看到你这样的巾帼风采,我很是欣慰,愿意洗耳恭听!”
赵敏见他这话说的很是诚挚,绝非虚言,莞尔一笑道:“那好,那我就说回来。”
又叹了一口气,道:“可魔教则是不然,他们的教义不管能不能做到,可从内容上却是很吸引劳苦大众,所以义军灭一个,就能起一个!
而魔教总坛又远在西域光明顶,大军跋山涉水,实难灭之,教内更是人才济济!
好多人都是为达目的,行事不择手段之人,在江湖争雄,自然为人所不齿!
可争夺天下,却是必要的。
再者,魔教那些高层以前为了争夺教主之位四分五裂,可收到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消息,都立马赶去相助。
此等向心力,太过可怕,所以魔教才是我大元的心腹之患!
在灭中原六大派与魔教之间,我自然会选择后者!”
卓凌风半真半假道:“明教就恁的厉害?”
赵敏白了他一眼道:“你可能从小在深山练功,不懂一些军国大事。
魔教本叫明教,可名声很臭,世人皆称为魔,正道武林一直与之为敌。
他们一家之力再是造反,其实也成不了多大气候。但现在情势不同了,出现了一个新任教主张无忌!”
卓凌风插口道:“张无忌又怎么了,你刚才不也说了吗,他武功再高,大家一拥而上,不就乱刃分尸吗!”
说着开玩笑道:“怎么?难道舍不得了?”
赵敏忽地伸手,将他肩头狠狠一推,怒叱道:“滚!”
她出手甚快,两人相距又近,一招便到。
可她一触到卓凌风肩头,只觉着手处柔如春水,诧异间猛然一催劲力,手中剧震。
赵敏一声娇哼,一屁股坐到在地,一个翻滚,兀自没化掉劲力,眼看头就要撞在钢壁上。
卓凌风急忙身子一探,右手将她给拉了回来,左手将掉在地上的火折子,给拿了起来。
后脑乃是要害,以他之能尚且撞的险些晕去,赵敏这点本事,若给撞出个好歹,那麻烦可就大了。
赵敏被卓凌风拉住相助,头没撞上,可这一瞬间,脸色已如白纸一般,眼神中满是不信之色。
卓凌风功力何等精湛,况且身处险地,如何能容得被人所制,这会他行动无碍,才能与赵敏不胜不败。
赵敏要出去,自己必然能出去!
可若被她制住,自己岂不成了待宰羔羊?故而虽未还手,可赵敏的一掌击来的力道,都给反震了回去。
卓凌风看她又惊又怒的样子,将她的手松开,正要发笑,忽听赵敏蓦然间大哭起来。
卓凌风也见识到了她又哭又笑的样子了,自是不以为意,悠悠说道:“这是你先来打我的,你又哭个什么?”
这一次赵敏却仍然是哭,不像以前那样回话了。
卓凌风越听越不是味了,仿佛她这次哭与上两次不同,因为他察觉到了一抹凄凉。
不由回想了一下,是自己说了一句怎么?舍不得张无忌了,这才引的她发怒。
可谁让她前面说张无忌武功再高,也能将之乱刃分尸,很不在意,这会又显得满是忌惮,自己也只是顺嘴开个玩笑而已。
哪知会惹的她动手?
一想到这里,卓凌风叹了口气,安慰他道:“是我错了,你要不解气,就打我一掌吧!我不发力,大家互不相欠!”
赵敏听了这话,边哭边道:“你欺负我,魔教那些混蛋又要打我们,你这个登徒子不但不助我,还要气我,更是动手打我!
好啊,你要驱除鞑子,我就是鞑子,你就先将我打死,我死了你甘心了,我自己什么烦恼也都没有了。”
卓凌风越听眉头越是蹙的紧了,试探性的问道:“喂,郡主娘娘,你该不会喜欢上了我吧?”
他这话一出,赵敏立马停了哭声,抬头白他一眼道:“还喜欢你了?呸,你是真不要脸,果然是登徒子!”说着竟又娇笑出声。
卓凌风见她又笑了,明显刚才又在耍弄自己,自己却是怒了,剑眉一扬,做怒目金刚状。
赵敏笑道:“生气干吗?
你虽是登徒子,但我们蒙古女儿家,没你们汉人那般臭规矩,所以你不用怕,我只是逗你玩呢!”
卓凌风见她脸上挂着珠泪,又笑容如花,真似百花吐蕊,明水生晕。再听着珠玉妙音,霎时间,心头怒气尽又消了。又别过头去,闭上了双眼,决定不再看她。
而这时赵敏也仿佛生出了心事,抬头瞧着地牢口发呆,过了好一阵,才叹道:“要知道历来欲成非常之事者,必得非常之人。
张无忌接任了明教教主,他的武功震动天下,我没怎么瞧在眼里,怎么都好对付!
只是他的性格仁厚,心胸宽广,人格魅力很不一般。
他在光明顶上打退六大派,这些人虽然败在他手上,可无不佩服他以德报怨的仁人心怀!”
说到这里,面露苦笑,涩然道:“说来也是可笑,你们武林中人人自己都是睚眦必报,喜欢快意恩仇。
却都渴望自己的敌人是以德报怨之人,因为这样,自己败了,才有可能活命!
若人人都是一结仇,就杀人,来什么斩草除根,谁武功再高也活不久!
故而张无忌这次不但笼络了六大派中绝大多数人的心,更是将四分五裂的魔教,给整合到了一起。
再凭借他张三丰徒孙的身份,再有张三丰为其在背后站台撑腰,化解魔教与六大派的仇怨指日可待!
届时整个武林都是一个鼻孔出气,他再居高一呼,这天下恐怕就要归者如流了,魔教中若再出几个大才,那我大元真就岌岌可危了?”
卓凌风感到自己的手在发抖,正是人慌或怒的表现,他没想到赵敏如此厉害!
蓦然醒悟,沉声道:“所以你这次抓了六大派的人,没有伤害其他各派的主要人物,唯独将武当殷六侠的四肢以‘大力金刚指’捏断,将他丢在半道上,你是故意为之。
好让张无忌想起俞岱岩也是深受此哭,而他母亲殷素素对此事也脱不了干系,于情于理,张无忌西进第一站都得是少林寺!
而你的人将少林寺攻下,明教的人也刚好前去,这攻灭少林的罪名明教便背上了,你再利用张三丰对少林的香火之情,将之暗算!
没了张三丰这位高人,以张无忌目前的武林威望,尚且压不住其他各派。
届时明教必然又成了武林公敌,江湖门派与其拼个鱼死网破。你们元廷又能找机会,徐徐图之!对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