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若都是自私成性,只顾自己痛快的卑劣之人,赵敏一句话便能杀掉武当全部,再围攻卓凌风,未尝没有将之斩杀的可能。
作为卓凌风这一方,也可以不管张三丰等人死活,直接拔出倚天剑大杀特杀,武当山人死绝,又哪及自己痛快重要!
可惜卓凌风、赵敏不是这种人,做不出那等愚蠢、无脑之事。
而能让赵敏不敢当真戏耍卓凌风的依仗,就是他神出鬼没的超卓身手,若然束手就擒,就等于放弃了一切筹码。
他以有用之身,自不会做出此等不智之事。故而以赵敏敏锐无比的心思,若提出这等条件,除了证明她是个蠢货,还能说明什么?
好在赵敏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摸准了卓凌风的脉络,所以才用了“倘若”两个字。
赵敏微微一笑:“卓兄厉害,名门弟子气像就是不凡。”又幽幽一叹道:“我不如你!”
卓凌风摇了摇头道:“非不如,是势不到。”
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都明白,若今日卓凌风抓住赵敏在意的人,比如她的父兄,向她问出同样的话。
你服不服,恨不恨?
让她妥协,赵敏会强硬的不低头吗?
恐怕也不见得。
她最终能做出最为刚硬的事,或许就是自己死,不去亲眼看见这一切,以求心灵上的慰藉与解脱。
然而卓凌风却不会采取这种愚蠢的方式。
张三丰适才说,做一个刚疾勇直、重义轻生、不知变通的人,于国于家于民俱无好处。
这话固然心伤张翠山之死,其实也是说给卓凌风听得。
他怕这个年纪人手持倚天剑这等神器,就会一个莽干,最终除了多害人命,于事无补!
张三丰一听到,卓凌风跑去用剑逼赵敏,做出叛国叛父之举,就有些头脑发疼了。
这是此等之事的解决方式?
若如此简单,他早就潜入元朝皇宫挟持皇帝,逼蒙古人退出中原了!
这简直就是儿戏!
但又念在卓凌风远来报信的份上,这番话不好明言,只是希望他能自悟!
好在卓凌风终究是明白了!
直取、曲求都是克敌制胜之道,一味的刚硬,有句话叫“盈不可久”,武学中也是一样。
见他懂得了这个道理,张三丰对他才是发自内心的,有几分赞许了。
同时,卓凌风脑海中的集运珠也有了反应,声望值竟然到了【百分之七十】。
他这时突然明白了,张三丰那会对自己说头角尽去之时,就是一飞冲天之日的含义。
或许张三丰听了自己做的事,觉得自己行事多少有些太过莽直,这对以后发展不利。
毕竟行事风格无论是硬刚,还是柔守,都是会被人针对个性,后以定谋。
这何尝不是张三丰被人偷袭后,再现身说法,要让自己懂得随势就形,不可偏执。
沉思间,就听赵敏说道:“将武当弟子都放了!”
殿外的一众手下,都将被制的武当三四代弟子放了开来。
赵敏笑盈盈地道:“卓兄,我们还斗不斗了?”
卓凌风也笑道:“我本就斗不过你!
况且斗与不斗,只在你念转之间,又哪有我说话的份。”
赵敏轻轻皱眉,说道:“形势格禁,欲罢不能。”
众人见两人谈笑风生,直视众人于无物,但说的话又非一般人能瞬间理解,这到底是恩怨消解了,还是怎么。
只有张三丰、卓凌风、鹿杖客等寥寥数人,明白赵敏并无为难武当之意了,可她一国郡主,就此罢手,难以服众,威望必定受损。总得再有个合理解决方式,才能收兵回营。
忽见赵敏跨上一步,朗声说道:“武当山上,谁能做主?”
张三丰与卓凌风心头一沉,相视一眼,均觉这个鬼丫头捉摸不透,也不知她要出什么招。
张三丰微微一笑道:“郡主娘娘,有何指教,请明言!”
赵敏负手说道:“张真人武功之高,雄踞武林第一多年,武当绝学名震江湖,
但我方今日胜在人多,又用了不太光彩的手段暗算张真人,这本大违江湖道义!
可小女子本就是朝廷中人,行事遵循两军对垒之要,与江湖争雄不同,张真人,您说对吗?”
张三丰笑道:“郡主说的不错!”
赵敏拱了拱手,淡淡说道:“张真人海量汪涵,小女子佩服。
可是木已成舟,我们毕竟擒了您的徒子徒孙,所以怎么也得有个了断。
卓少侠宅心仁厚,又一直不希望死人,为此不惜用倚天剑刺我,还劈了我的琴台。
不过他终究没有伤害我,本郡主也是深承其情,免得大家死伤无数,污了武当圣地。
我想了一个法子,既可避免死伤,又能了断恩怨,还有机会让张真人的两位好徒儿重新站起来,您老愿不愿听一听啊?”
她这话几乎让所有人为之动容,张三丰与俞岱岩更是大惊失色。
“两个徒儿重新站起来”这信息量太大,就连赵敏一众手下,也起了一阵骚动。
俞三侠残废这么多年,还能重新站起来?
卓凌风也不料这一出,愣了一下,继而心想赵敏这是要将“黑玉断续膏”拿出来,还是要拿“七虫七花膏”暗算他们,但好像没必要。
莫非她已经喜欢我,胜过同一阶段的张无忌了!
这不是卓凌风出于自恋之心,而是他清楚知道,原轨迹中的张无忌没有得到赵敏放人的承诺,至于“黑玉断续膏”也是张无忌喝破索要的。
至于卓凌风自始至终,就在任何人面前没提过“黑玉断续膏”这茬,就是想着张无忌必会找她要!
没想到,赵敏却主动抛出来了,这是为什么?故而他才有了赵敏喜欢自己的想法。
盖因卓凌风了解一个真相,原轨迹中武当逃过一劫,不是张无忌和明教的人有多厉害!
那时赵敏阵仗实力之强,普天下没有任何一个门派可以对抗!
张无忌清楚,破局取胜的机会,只在抓住赵敏,否则硬打不过!
而赵敏退走,就是因为对张无忌有情,才不愿与之撕破脸,所以借着几名手下之败,借机退走离开。
否则单打独斗不行,只需要招呼一声,手下一拥而上,张无忌、杨逍那帮人自保脱身不难,想护持武当上下,那是想当然。
尤其最后张无忌、杨逍、韦一笑被玄冥二老相继打退的情况下。
有人补刀,轻松要了他们命!
正因为卓凌风有这种认知,对于赵敏此时的作为,却压根琢磨不透。
思忖间,就见张三丰面沉如水,说道:“郡主尊意如何,老道愿闻其详!”
“说来很是简单。”
赵敏朗声说道:“我先前的确不讲江湖规矩,但这次我就按照江湖规矩来。免得你们说我欺人太甚!
我这里有三个家人,阿大、阿二、阿三,你们站出来,张真人,您只要与他们比试一场,只要胜了,我们佩服武当派武功确然名下无虚。
我即刻率众下武当,秋毫不犯,再留下一款名叫黑玉断续膏的神药,医治俞三侠和殷六侠,待我回了大都,立马放了武当众人!”
她口中一直紧紧扣住“武当”二字,明显是在针对卓凌风这个非武当之人。
阿大阿二阿三,从她身后缓步走出。
这三人自进殿后,一直跟在赵敏身后,始终垂目低头,神情猥琐,谁也没加留神,不料就这么向前一站,登时如渊停岳峙,俨然大宗匠气派。再看他们各个形貌非凡,绝非易于之辈。
张三丰身受内伤,眼力却在,一眼便看出三人俱是当世一流高手,比适才围住自己的四人更胜一筹。
卓凌风也是脸色微变,张三丰武功再高,如今内力运不出来,也万无取胜三人的可能。
她明明出了一个大难题,可又抛出一个大诱饵,这丫头究竟存有什么目的?
是好是坏?
张三丰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事关一众徒弟的安危与终生,容不得退让,俨然说道:“好啊,小郡主气魄之大压倒须眉,无论胜败如何,老道都很是佩服。”
阿三久居西域,对张三丰只闻其名,常常认为中原武林人士少见多怪,将他说的神乎其神,不切实际。
眼见这人老朽枯槁,脸如金纸,胡须雪白,尤有血渍,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自然毫不畏惧,当下来到大殿中央,拱手道:“张真人,领教武当绝学。”左足一蹬,喀喇一声响,蹬碎了地下三块方砖。
这一手让所有人都悚然一惊,他将着脚处的青砖蹬碎并不稀奇,难在邻近的两块方砖,竟也让这一脚之力震得粉碎。
武当派的灵虚道人一直在为太师父的伤势忧心,这时忍不住大声道:“我太师父刚才受伤呕血,你们没瞧见么?你们怎么……怎么……”说到这里,语声中已带哭音。
赵敏微微一笑道:“这位道长话说的,可就不讲理了。
张真人乃是天下第一高手,成名一甲子有余,小女子一向爱武,最喜欢武功高强之人,故而我等虽然为敌,也不掩崇敬之情。
张真人若非受伤,与他一对一岂非对张真人太过不敬了?
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他老人家单打独斗吗?
我这三个家人,虽也都是当世一流的高手,那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这话明明是歪理,却让人无法反驳。
的确,张三丰不受伤,跟他单打独斗,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谁又敢说,我行?
卓凌风狂妄无比,然则也知道,现在的自己,面对不受伤的张三丰,几乎必输!
张三丰拈须沉吟:“郡主,老道还有一问,你真有办法让我两位徒儿复原?”
他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徒儿骨头被少林大力金刚指直接捏碎成了渣,还有治好的可能。
赵敏冷冷道:“俞三侠残废二十多年了,跟我本就没关系,我让他能够行走,就已经很难得了。殷六侠的事,是我干的,我自然有把握让他复原如初!
莫非当着这么多人,我还能骗你一个百岁老头不成?”
张三丰见她说的诚挚,不像作伪。
又一眼看出了阿三底细,他精壮结实,脸上、手上、项颈之中,凡可见到肌肉处,尽皆盘根虬结,似乎周身都是精力,涨得要爆炸出来,足见外家神功造诣非凡。
可若施出新创太极拳中“以虚御实”的上乘武学法门,未必便输于他。
所难对付者,倒是这阿二。
他头顶心滑油油的,秃得不剩半根头发,两边太阳穴凹了进去,深陷半寸,内力之深当今世上罕有能及,自己深受重伤,绝难抵挡。
但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只有打发了这阿三再说,便向殿心走来。
阿三眼见张三丰竟飘然下场,心下倒生了三分怯意,转念又想:“今日我便和这老道拼个两败俱伤,那也是耸动武林的盛举了,不枉上武当山一趟!”
当下屏息凝神,双目盯住在张三丰脸上,内息暗暗转动,左手曲指为爪,右手树掌护胸,摆了一个“金刚礼佛”式,周身骨骼劈劈啪啪,不绝发出轻微的爆响之声。
张三丰眼见这一幕,知道这是佛门正宗的最上乘武功,自外而内,不带半分邪气,乃金刚伏魔神通。也悚然一惊:“此人功力非凡,不知我这太极拳是否对付得了?”
双手缓缓举起,要让那阿三进招。
忽见卓凌风朗朗说道:“张真人,赵姑娘虽要见识武当绝学,然武当武功之起源,多少与我全真教也有几分渊源,此番就让晚辈下场代劳,若实在不行,您在下场也还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