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刀挥出,连看都不再看一眼丛不弃,凌空翻身,掠出三丈,向人丛外猛蹿,厉喝道:“要命的闪开!”
众人见了他的手段,齐齐让路。
封不平没有去追,蹿到了丛不弃身旁。
他这次出山,带出了两个师弟,却都命丧九幽。
成不忧死了,他是一个背叛者,虽有伤心,但也是咎由自取!
可丛不弃再有千万般不好,他是忠于自己的。但现在呢?
也没了?
他华山还没上,两位师弟都没了。
田伯光身法奇快,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因为他忽然发现前面有人,竟然挡在了他的前面,他还未及喝退对方,就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幽幽道:“此路不通!”
这是那个与封不平等人同坐的年轻小白脸,他想拦我?
田伯光心念电闪,冷笑道:“不知自量!”随着话音,掌中短刀闪电般劈向对方脖颈,这一刀比他砍向丛不弃的一刀还快,比毒蛇更毒。
他对自己这一刀很有信心。
因为就这一刀,他在衡阳“回雁楼”砍伤过泰山派天字辈高手,砍死过泰山派弟子。
可惜这一次,他却选错了对像。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小白脸”,竟是自己耳熟能详的“终南一风”。
当今江湖中名头最大、最响、最狠的一个人,就是“终南一风”。
这几天江湖都传遍了,卓凌风要在“九九重阳日”十招击败五岳盟主左冷禅,以此向全真教祖师重阳真人致敬!
纵然有很多人,认为卓凌风就是在大言不惭,奈何“黑红也是红”!
田伯光一路行来,自然知道“终南一风”就是当今武林最为顶尖的高手,自己万万不敌,而且很是年轻。
可他没见过本人,又怎能对号入座?
总不能见一个年轻人,就当他是卓凌风吧?
况且他也不相信,江湖这么大,他能这么衰?正好遇上这等人物?
说时迟,那时快!
田伯光手中歪把子刀,精光一闪,正要切中卓凌风脖颈。
卓凌风屈指倏弹,“当”的一声,他的短刀被“弹指神通”荡开三尺,跟着左手单掌如老僧问讯,缓缓向田伯光胸前印如。
田伯光被他一指弹的手臂一热,刀险些脱手,他心中震惊得无法可想,这时就觉掌风一压,不由的胸口滞闷,一口气都提不上来了,可左手还是下意识拍出一掌。
“啪——”,双掌已交,
因为变起仓促,再加上卓凌风掌风逼住了气,田伯光掌上劲力未透掌心,就觉一股热流直冲肺腑,整个人如一束稻草般直飞向后,人在半空,口中鲜血狂喷,留下了一道凄厉的血花。
田伯光飞出两丈开外,扑通跌在地上,喘息不已。他知道自己已内脏破裂,纵然此有名医及时救治,恐怕一身武功也将失去。
众人却无不大惊耸动,这年轻人是谁?
一掌就将横行天下的“万里独行”打得吐血受伤?
但众人见卓凌风神威凛凛,虽然是将采花淫贼吐血不已,可非但没有一人喝彩,竟然隐隐有些惧怕。
人就是这样,面对比自己强大太多的生命体,第一时间就是惧怕?
这是本性!
无关善恶!
田伯光口中血如泉涌,仍然挣扎着,颤声问道:“我田伯光横行天下,今日死则死耳,但不知死在哪位高人手下?”
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想,这么年轻,一掌打废自己的,他不相信,天下除了“终南一风”还有第二个!
可他还是想问问,这是一个体面!
对他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来说,死其实并不可怕。可怎么死,死在什么人手下,就很有讲究了!
卓凌风被毒素侵入了心脉,若是常人其实都挨不到一时三刻,可他“逆运经脉”之术先前就小有根基,内功大成之后,入手更加容易,七天时间,交龙虎,转阴阳,抽铅填汞,滋润五脏,毒液就完全排清了,
真气来来去去,经过半月,外伤也愈,恢复了往日气象,这才下山。
此时掌力一出,深知震得田伯光五脏碎裂,已无生路,也不愿再行出手,淡淡道:“你一个采花淫贼,倒在这里装起英雄好汉来了?”
田伯光虽知无幸,岂肯示弱,哼了一声道:“田某是否英雄好汉,也轮不到一个以多欺少的鼠辈评说!”
封不平正为师弟的死而难过,听了这话,蓦地眼中凶光暴盛,向田伯光看来,狠狠道:“你能够死在终南一风卓大侠手中,乃是毕生之幸,还来说嘴,那就让封某亲手了结你吧!”
他话音未落,田伯光正自心想:“果然是卓凌风,的确死的不冤!”
寒光一闪,田伯光的人头直飞出去,一股鲜血好似喷泉,溅起三尺,一些胆小之人吓得缩头藏在别人背后。
卓凌风叹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封不平的肩膀,很是语重心长道:“你还是不要上华山去了,论武功你未必能赢。
论心机,十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总之,你遇上他必败无疑!”
封不平深知师弟本就是想捡便宜,技不如人,为人所杀。卓凌风不救师弟,合乎情理。
以他的武林声望,若与人联手收拾一个采花贼,一生威名尽化流水,那是得不偿失。
可他心中一股怒火却是无处宣泄,冷冷道:“多谢好意,此番两位师弟一殁,华山剑宗剩我一颗独苗,我若不与气宗争上一争,又与死何异!”
卓凌风点点头,身子晃动间,已不见踪影。
他的确有能力救丛不弃,但他不愿救这个人!
其一,封不平等人上绝峰,按道理就是该死的,只是念着渊源,以及自己说过一句“东崖下接应我”,他们到底会不会听,没人知道,因为少林寺已经到了。
但自己说出了那话,就得有个交代。
所谓“言不轻发”,就是如此。
其二,丛不弃捡便宜的心,让他不齿。
田伯光再是罪大恶极,可摆明车马与人相斗,这样做,却坏了江湖规矩。
让他不由想到自己之前被人围攻的事情,所以他才袖手旁观!
可他不救丛不弃,与杀田伯光又是两回事。
其三,这就是江湖。
想要得到名利,那就是用命换的。
而且收获与意外,谁都不知道哪个先来。
卓凌风走到今天,一直都是如此。
……
翌日清晨,卓凌风与封不平到了华山玉女峰下。五岳之中,华山形势最为险峭,好在两人武功甚高,登山如履平地。
又有封不平带路,两人绕过了华山弟子,直直上峰。
但见山势险峻,树木清幽,鸟鸣嘤嘤,流水淙淙,一处平地上,四五座粉墙大屋依着山坡或高或低地构筑。
封不平伸手一指玉女峰绝顶,说道:“那里有处危崖,就是思过崖!”
华山本来草木清华,景色极幽,这危崖却是例外,自来相传是玉女发钗上的一颗珍珠。
那崖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更没一株树木,除一个山洞之外,一无所有。
当年华山派的祖师以此危崖为惩罚弟子之所,主要便因此处无草无木,无虫无鸟,受罚的弟子在面壁思过之时,不致为外物所扰,心有旁骛。
所以那山洞,是华山派历代弟子犯规后囚禁受罚之所。
整个危崖也就叫“思过崖”了。
封不平也不知卓凌风去思过崖干嘛。
但他知道不该问的不问,只要卓凌风愿意见证自己打败岳不群,那他就算对得起华山历代祖师了。
卓凌风微一颔首:“你进去先与岳不群叙叙旧,他一派君子作风,自不会赶你,待我下来,你再提比试。”
说着身法展动,直上华山绝顶而去。
卓凌风沿着山道一路直上,一直都是空山寂寂,忽听得峰顶,传来几下“叮铛”金铁交鸣之声,心下一凛:“莫非是风清扬正在传授令狐冲独孤九剑?”
他知道人家若是传剑,自己贸然闯入,乃是犯了武林大忌。
按规矩,重则丧命,轻则剜掉双眼,废除武功。
不由功聚双耳,侧耳细听,这一听响动,动手之人竟然只是庸手。
他当即放下了心,这若是风清扬的水平,他立马掉头下山。
他此番寻找风清扬,并非是想让人传授独孤九剑。
他没那么自信,若非令狐冲实在是个剑法奇才,他都怀疑风清扬要将这套剑法带进棺材里。
他来,只是为了与风清扬一战!
还是抱着“胜亦欣然败亦喜”的态度来的。
毕竟,与左冷禅十招之约,绝不可等闲视之,他得在风清扬身上寻摸点启发出来。
闪念间,卓凌风耳听声音来处离自己越来越近,轻功展动,几个起落,已到了崖上,藏在了一块石头之后,探头瞧去,只见崖上有一男一女正在比剑。
女的长相俏丽,衣裙明美,衣带飘风,正是华山大小姐岳灵珊了。
男的二十四五岁,长方脸蛋,剑眉薄唇,一件青布长袍早洗得褪成了蓝灰带白,卓凌风虽不认得,也能猜到必然是华山大弟子令狐冲了。
这时就见岳灵珊一剑削向令狐冲额间,令狐冲低声笑道:“柳叶似眉。”手上还了一招。
岳灵珊低声道:“雾中初见”,
卓凌风瞧得眉头微皱,这是什么狗屁剑法,这也不是华山剑法啊!
这时就见岳灵珊与令狐冲虽在比剑,可两人神色柔和,眼中满是喜悦的光芒。
卓凌风瞬间憬悟,两人之间没了林平之在这个时间段插足,感情还是很好。练得应该也是二人独创的“冲灵剑法”。
虽然满含情谊,但落在自己眼中,自然就是狗屁不通的剑法了。
想着自己救了林家,没了林平之,又救了刘正风与曲洋,令狐冲没了《笑傲江湖》曲谱,没了与任盈盈认识的契机。
这两人或许真能结为连理,令狐冲也就能一辈子护着自己心心念念永远不忘的小师妹了。
但又想到自己杀了田伯光,令狐冲或许没了修习独孤九剑的机缘,乃至于吸星大法,易筋经。
突然之间,卓凌风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影响了整个笑傲的发展历程!
骤听岳灵珊一声娇喝:“同生共死!”
卓凌风思忖之间,令狐冲与岳灵珊过了十多招,就听“当”的一声,双剑相交,剑尖震起。二人同时挺剑急刺向前,同时疾刺对方咽喉,出招迅疾无比。
瞧双剑去势,谁都没法挽救,势必要同归于尽,卓凌风都为两人捏了一把汗。
却听得铮的一声轻响,两人手中的剑,竟然以最惊险、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对碰,剑尖与剑尖精准对碰,溅出星星火花,两柄长剑弯成弧形,跟着二人左手推出,双掌相交,同时借力飘了开去。
卓凌风不由眼眸微凝,心下赞叹。
敢这样正面迎接敌人剑招的人,眼力一定很准,手也一定要稳,胆子一定得大,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
事实证明,令狐冲与岳灵珊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