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寒一把握住老人干枯的手，安慰道：“狗蛋，哥回来了。”
第631章 不愿长生
跪在床前的一群人突然看到舒寒现身都是大惊失色。
“你是何人？！什么时候进来！”
“放开老祖，你想干什么！”
“来人啊！”
“住嘴！”
年迈的舒胜一声怒喝，立刻止住了人群的动乱，这时有人看清了舒寒的容貌，颤声道：“他……他跟舒寒老祖画像一模一样！是舒寒老祖！是我们舒庄走出去的修仙老祖！”
此言惊呼而出，立刻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清了舒寒的样貌，你看我，我看你，又看到他们素日恭敬的老祖拉着那人的手不肯松开。
顿时这些舒家和余家的子嗣立刻明白了，这真是他们那位外出修行的老祖回来了！
舒胜的亲孙子带头叩拜。
“不肖子孙舒国安叩拜先祖！”
哗啦啦，叩拜之声此起彼伏。
舒寒扭头看向舒家枝繁叶茂的子嗣，心中颇有感慨。
他轻声比了个嘘声，立刻，所有恭敬的人顿时发不出声，整个舒庄祠堂一片寂静。
舒寒轻声道：“都出去。”
听到这话，所有人感到来自于灵魂的命令，自觉全部走出了木屋。
“大头哥！大头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定然无事。”
舒胜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舒寒看着这个迟暮的老人，已经难以分辨当年狗蛋的模样，他叹息道：“这么多年，狗蛋，你真的老了。”
舒胜落泪笑道：“然而大头哥还是当年青葱的模样，老了，我真的老了，不过临死前还是见到你回来。”
此话方落，舒胜就感到一股浑厚至纯的气息海纳百川地从舒寒手中流入他的体内，霎时间他从未感觉到如此精气焕发过，干枯的身体宛如久旱逢甘雨，居然鼓胀红润起来，从舒胜手臂开始，他的身体好似返老还童一般，片刻功夫就从一个垂暮的老人变成了年轻的舒胜。
“这……”
舒胜不可思议地抹着自己的脸，感受着身体源源不断涌来的活力，他惊讶地看着舒寒，不可置信问道：“大头哥……这是……”
看着舒胜返老还童，舒寒露出笑容：“这样看来才是我认识的狗蛋。”
元婴再生之力！
元婴期修士元婴的精华被世人称为元婴再生之力，用此力洗礼，可使枯木重逢春，白骨生血肉，驱除百病，重塑身体。
舒胜从床上站起，感受到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精神奕奕过，忍不住苦笑道：“大头哥，百年未见，你居然达到了这种层次。我从来没有怀疑你能在修仙界一展宏图，可是我是万万没想到，能在我有生之年，见到你问鼎修仙界。”
舒寒拍着他肩膀笑道：“问鼎还算不上，修炼一途，道阻且长，你还有许多路要走。不过你的路快要到尽头了，今日我以元婴再生之力重塑你身体，肉身寿命不用担忧，可是寿元非人力可以扭转，你的寿元无几，我也无法逆转。”
“不过狗蛋，我现在便可以一举把你提升到筑基境，以境界提升给你延寿。”
舒寒立刻就要动手。
舒胜目前十一重天巅峰，他随意就可见他提升到十二重天，然而轻易筑基。
可是舒胜却摆了摆手。
他反而问道：“大头哥，你解决功法问题了？”
舒寒得他一提醒，陡然想起了金页功法的缺陷，叹息道：“还没有……”
舒胜笑道：“那就算了吧，大头哥你不用费心给我提升境界增长寿元了。”
舒寒按着舒胜的肩膀说：“狗蛋，你不要担心，提升你的境界，对大头哥现在来说不算什么！这功法是有问题，可是你未到筑基期，我可以换功法给你！”
舒胜摆摆手，笑着说：“大头哥现在真是仙人了，可我狗蛋，自始至终是凡人。以前是，现在也不愿去做仙人。”
听到舒胜这样说，舒寒沉默了。
他记得，当年他们两从龙玄门死里逃生时，舒胜曾说过，山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比虚假的修仙界真实，那时他就已经不愿意踏入修炼界。
“现在和过去不同了，大头哥会照顾你的。”
舒胜笑道：“我知道，你向来如此。可是自从当年回村后，我便再也没有踏出苍琅山。我在这里得到了真正的平静，生儿育女，平凡度日，我已没有那个心了。而且，我相比二蛋已经足够幸运了，此生能如此，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了。”
“大头哥，你看，外面都是我舒家和余家的子嗣。我老了，已经见不得孩子们比我先走，此次能再见你一面已经足慰平生。不想继续延年益寿，做以前我们最痛恨的龙玄门掌门长老。”
舒寒听之，长长叹息一口气。
“你当真这样想？”
舒胜坦然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大头哥，这就是我的人生。”
舒寒给他一个拥抱，拍着他肩膀道：“既然你这样选择，我也不勉强你，你还有八年的阳寿。”舒胜点头道：“如此一来，就以足够了。来，大头哥，你这次回来，定想去看看伯父伯母吧。”
舒寒低声道：“带哥去祭拜吧。”
“好！”
不过舒胜看着自己年轻的身子苦笑道：“年轻虽好，但已不适合我，孩子们看到会疏远的，大头哥你看……”
舒寒明了，一挥手，舒胜又变成了原来枯槁的老人，但只是表面，内在依旧是一副崭新躯体。
两人一同走出木屋，外面的舒家余家子弟全部齐齐下跪。
“恭迎老祖回归！”
舒寒不愿意被人当成老祖一样叩拜，于是他带着舒胜一闪身便离开了祠堂，来到了他的祖屋中。看着院中熟悉的一草一木，舒寒心中愁绪万千。这屋中景致与当年他离开时一模一样，舒寒苦笑道：“这么多年，还一如往昔，真是难为你了狗蛋。”
舒胜笑道：“我知道你定会回来，所以日日派族人清扫。”
舒寒低声问道：“我爹娘他们？”
“伯父伯母这一生过的安逸平顺，一生无灾无病，不愁吃穿用度。当年舒云小妹出嫁后，很快就有了孩子，二老也得以早早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
第632章 离别故土
默默听着舒胜叙述自己父母安逸的一生，舒寒心底稍许得到了些安慰。舒寒也知道，有舒胜的照顾和自己当年留下来的丹药，二老定然会无病无灾过完余生。
不过舒寒还是得听到舒胜亲口说，心里才能安定下来。
“不过……”
舒胜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最终他还是说道：“大头哥，二老还是始终挂念着你。我不敢跟他们说实情，怕他们为你担忧。”舒寒点头道：“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不说是好，我这一百年，无时无刻不再提心吊胆中度过。修炼界波云诡谲，险象环生，稍有不慎，便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他们若是知道我的情况，恐怕会担心的食不下咽，坐立不安，难以安稳度日。”
说着，舒寒把菜头抱了出来。
看到凭空出现的精致女娃，舒胜愕然道：“大头哥，这是？”
舒寒摸着菜头的脑袋介绍道：“这是舒玉，她与我这些年相依为命，不似血亲胜似血亲，这次回来我想把她也列入我舒家族谱中，也算正式是我舒家的人。”
“舒玉……精灵古怪的样子颇像小时候的舒云。这件事我会去办的。”
舒寒点点头，轻声对菜头说：“菜头哇，这里就是主人小时候住的地方，去看看吧。”菜头拍着手，笑嘻嘻地从舒寒怀中跳出，在屋中院中上蹿下跳，好生欢喜。
舒胜老了，看到这般精灵的小女娃满脸都是笑意。
“大头哥，百年了，这次回来难道只补录这个女娃娃吗？”
舒寒听懂了他的意思，哈哈笑了，可是笑意之后，藏有深深的哀叹。
“若是说来，确实还有一位得补入族谱。虽然我和她之间并没有明媒正娶，且我和她的关系暂时还不能公开示人，不过这次归来，她必然是我舒家媳妇。”
舒胜看着舒寒眼中闪动的精光，苍老的手臂拍着舒寒肩膀，点头道：“好，我懂了，不过我该以什么名字补在族谱上？”
舒寒刚想报出全名，可是细细一想，又止住了。
“暂时单以一个琳字入族谱吧！待我扫平一切障碍后，再亲自带她返回舒庄，祭拜爹娘。”
舒胜愕然道：“以单字入族谱？可是这姑娘名字牵扯太深，事关重大，大头哥你怕应付不过来，牵连到我们舒家。”
舒寒点头。
经历一百三十一年的狗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青年，正所谓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
狗蛋以修士身份过凡俗生活，不曾以修炼浪费时日，历经岁月洗礼，此刻已然是一位洞若观火、体察世事的睿智老人。
舒寒如今元婴初期、自化元婴神功大成、九印在身、通灵残宝和混沌仙器傍身，诸多手段，足以让他问鼎下界。然而面对上官若琳提及的太运宗，舒寒还是觉得没有太大把握。
太运宗舒寒不知底细，但是这太运宗能让身为大云一流势力的天阙宗都甘愿培育其女为鼎炉，实力之强可见一斑。
当年上官若琳与他有三百年之约，舒寒现在想想，所谓的三百年之约不过是上官若琳安慰他的说辞。也或许是上官若琳给自己的期限。
那个时候，舒寒不过筑基初期，三百年按照常理来说，从筑基升到元婴期简直是天方夜谭。舒寒自知，若无应天界之行，就算有黑罐加持，自己也不能确定在三百年内达到元婴。因为到达金丹后，丹药等外物对修为的提升就大幅缩减，黑罐便少了用武之地。
这三百年之约更像是上官若琳对她自己的期许。
无垢界后，她洗涤自身心境，平衡双重功法，已有问鼎元婴之姿。三百年时间，她若是进展顺利，确实能抵达元婴。
舒寒想到这里，不禁长叹，心中充满对上官若琳的情思。
舒胜在一旁看懂了舒寒的眼神，他默默点头，说：“大头哥，想必你这些年过的也算是很煎熬了吧。你虽然首先回家，不过你的心早已飞去他方。走，咱们去祖坟祭奠一番吧，之后大头哥你该去哪便去哪吧！”
舒寒叹息道：“爹娘在世时，未曾为他们尽孝，这次回来，我打算为爹娘还有二蛋爹娘守墓。”
可是听到这话，舒胜则反驳道：“逝者长已矣，世间万千，当以生者为大！大头哥，我老了，没几年活了。这让我明白，生者不要为逝者过度缅怀。你当年救我一命，我早已将你和二蛋爹娘当做亲生爹娘侍奉，为你和二蛋尽孝，你尽可放心离去。”
舒寒听着眼前这位老者的劝告，不禁苦笑。
“狗蛋已经不是当年的狗蛋了，那好，哥听你一言，谢谢你这些年的照料，哥感激不尽。”
舒胜笑道：“兄弟之间，不言感激。”
舒寒一招手：“菜头该走了！”
菜头咕噜咕噜跑出来，小手黏糊糊的塞进嘴中，小脸已经被麦芽糖糊成了小花脸。她跳进舒寒怀中，笑得十分开心，支支吾吾说：“主人，糖，好吃！”
菜头这样子在舒寒眼中陡然跟当年的小妹重合，舒寒记起，自己当年离开舒庄时就答应带很多麦芽糖给小妹吃。现如今，麦芽糖要多少有多少，只是吃麦芽糖的旧人不在。
舒寒的心陡然绷不住了，他眼眶不自觉渗满了眼泪，紧紧抱着菜头无声颤抖。菜头吓坏了，一个劲拍舒寒道：“主人乖，主人不哭。”
舒胜在一旁也是叹息连连。
“这麦芽糖是我让人放的，小妹成年时，已不爱吃糖，不过还是时常会望着麦芽糖深思。不过她一生过得很幸福，大头哥，你就放下心吧。”
……
之后，舒寒跟着舒胜来到祖坟祭拜，舒寒带着菜头一跪就是三天。
三日后，舒寒带着菜头参加了舒胜主持的认祖归宗仪式，舒玉和琳两个名字正式修入舒家族谱。舒寒不喜张扬，这件事暗中举办，未让族人参观。
之后，舒寒正式起程告别舒庄。
舒胜浮空相送，舒寒仍想为舒胜筑基续命，可是舒胜还是婉拒。
“若是如此，就无下次再见的机会了狗蛋。”
舒胜坦然笑道：“世间无不散宴席，若是无机会再见，那就互寄遥思吧。大头哥，此生就此别过了。”
舒寒恭敬一拜，为舒族留下一些守护符箓后，便化为一道流光，离开了苍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