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无尽的阴气从刺破的独眼中迸发，将所有的一切都淹没在黑暗之中。
舒寒焦急地看着下方，想要知道战况到底怎么样了，可是忽然间，坟顶高空突然裂开一道时空通道，惊人的吸力从高空传来。舒寒、王开阳、姜苑还有站在山腰的欧阳林佳，就好像风暴中的一片片落叶，不由自主地被那时空通道吸引过去。
穿越时空隧道的过程一片混沌，舒寒就好像被扔进了一个漩涡之中，不断被抽飞旋转，看不清周遭一切的变化。他只能将姜苑和王开阳死死抓住，舒寒知道这大概是离开仙陨之地的时空通道，一旦传出仙陨之地来到圣殇古墓，以王开阳和姜苑现在的状态，若自己不在身边，他们必然岌岌可危！
忽然间，舒寒眼前一片泛白，时空隧道的旋转消失了，舒寒陡然来到了一片纯白的世界。这里显然不是圣殇古墓！
舒寒环视周围，此刻王开阳和姜苑都不在他身边，唯有一个人坐在他面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轴画卷。画卷挡住了他的脸，等他放下画卷，一张舒寒熟悉的脸庞露出熟悉的笑颜，对舒寒笑着说：“怎么样，再次看到老夫，感不感到惊喜和意外？怎么面无表情的？难道被吓傻了？”
舒寒看着面前这个老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老吕头，这有什么好意外的？”
这下让老吕头都懵在原地。
“啊？你小子有点奇怪啊！见到老夫还不意外，怕不是在仙陨之地吓傻了吧。”
舒寒摊摊手：“别闹了前辈，您这招早就被人玩烂了。下次就别再装玩世不恭的老头，都这样玩，真不好使。”
第1370章 世界的色彩
在这片纯白的洁净空间内，老吕头听着舒寒的抱怨，展现出一脸错愕，然后就是一副失败的表情。
“居然没骗到你小子，真是失败了啊。本来以为老夫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
舒寒安慰道：“前辈不必如此苦恼，其实若我没有特殊的视界，我也发现不出前辈的端倪。前辈的演技其实已然出神入化，只是下次出场别弄这么戏剧化，或许更加能掩藏好本意。”
老吕头讪笑道：“受教了，你所谓的视界并不是指你的清灵明目，而是那身金色战甲所赋予的能力吧。”舒寒没有隐瞒，因为他知道，在这位前辈面前，自己根本没法隐瞒，他诚实点头说道：“那副战甲赋予我洞察世间一切能量流动的能力。初见前辈时，我就捕捉到稍纵即逝的特殊灵力，只不过后续前辈掩饰的很好，我就没有再看到了。”
老吕头摸着他刺手的络腮胡：“确实是老夫一开始大意了。”接着老吕头看向镇定自若的舒寒，问道：“你就不好奇，老夫为什么找上你？”
“大概还是因为我这副战甲吧。”
舒寒分析说道：“圣殇古墓，我发现古墓中流动的阴气跟我战甲的特殊力量有同根之源。前辈又是守护圣殇古墓的大能，能监视圣殇古墓任何角落的一举一动，我一来到圣殇古墓范围，被前辈盯上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哦！”
老吕头不禁问道：“守护圣殇古墓？监视古墓任何角落的一举一动？老夫可没有说能做这种事，你小子是从何推断出来的。”
“很简单。是因为盟誓之约和弃誓之碑。”
舒寒解释道：“我从来不相信天地之间有自然形成的公平盟誓约定，以及能精致惩罚到个人的措施。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大道对待世间万物都是没有情感偏向的，无论高低贵贱都统一对待。圣殇古墓有如此精准有效的盟誓之约，我第一时间就想到是有人在冥冥之中操弄。”
“盟誓之约在偌大的圣殇古墓都有效力，那冥冥中执行着盟誓之约之人，必然有窥探整个圣殇古墓的能力。这就是我的推断。”
听到这里，老吕头不禁给舒寒鼓掌。
“真是天资聪颖啊！”
“你说的不错，就是老夫在暗中制定与维护盟誓之约。修仙界尔虞我诈太多，为了利益背信弃义数不胜数，老夫对此不厌其烦。老夫无力去管整个灵界，但是一片圣殇古墓，老夫还是有所余力看管好这片圣殇古墓。”
舒寒说道：“像前辈这样高人，应该早就看透了世间的真相和人心的本质，但还有如此嫉恶如仇的胸怀，当真是让晚辈敬佩。”
“世间真相？人心本质？”
老吕头不禁笑出了声。
他转而盯着舒寒，严肃问道：“对你来说，整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舒寒有些茫然。
他眉头微皱：“世界就是世界，能有什么样？”
老吕头说道：“对你来说，这个世界到底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是公正无私的，还是可以让人肆意妄为的？”老吕头挥手指着这片纯白的空间，问道：“你觉得要给世界着上一种颜色，这一抹纯净的白合不合适？”
舒寒不禁笑了：“世界在晚辈眼中没有是非黑白。晚辈以为，世界乃是包含前辈所说一切的集合。有令人神往的美好，也有令人不齿的丑恶；既公正无私的一面，也有会让人可以肆意妄为、随意践踏的一面。世界就是世界，没有属性可以，或者说任何属性，都可以描述我们身处的这片世界。”
接着舒寒看向这片纯白的空间，笑道：“用一抹纯净的白来形容这片世界未免单调了些，在晚辈眼中世界的颜色当是七彩斑斓的，宛如仙陨之地的极光。当然，这些斑斓的光芒混在一起，最后融成的，也会是这一抹白光。”
老吕头将手中的画卷递给舒寒，说道：“来看看曾经世界的一抹色彩吧。”舒寒接过画卷，画卷徐徐展开，露出一幅描绘极其精细的工笔画。画中写意的山水间站着一位面带柔和微笑的女子，正是舒寒大梦无痕中见到的阴灵念。
这幅画作陪伴那位已经化为石像的先辈一起，镇压恶灵不知多少岁月。看到这幅画，舒寒陡然明白了这位先辈的坚守缘由，正是他想守护画中之人的执念，才让他残魂燃烧至今。
看完这幅画作，舒寒不禁问起。
“他们最后到底是怎样的结局？”
舒寒只记得阴灵念和石像先辈共同执剑刺向了解开封印的恶灵巨人。之后他没有看到结局，便被时空隧道吸进了这片洁白的空间。
面对舒寒的提问，老吕头大袖一挥，周围显现出那座已经破败的大坟。大坟已经崩塌，唯有一只浑身阴气缠绕的恶灵巨人还在逞凶，而恶灵巨人独眼上的仙剑，已经折断，阴灵念和石像先辈已然不见踪影。
看到这一幕，舒寒心忽然一痛，这跟他想象的结局完全不一样。
他想象的结局应该是阴灵念和石像先辈跨越时空的相聚，最终共同携手斩杀恶灵巨人，再不济也要将恶灵巨人重新封印。可是以现在的状况来看，他们的残魂只做到一起消亡，完全没有压制住苏醒的恶灵巨人。
“这……怎么会这样……”
老吕头长叹道：“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年了，他们俩保留至今的力量早已经被消磨殆尽。世上难有如意之事，若是那么简单就能得心所愿，老夫也不至于在这里孤苦伶仃看守无尽岁月的古墓。”
说着，老吕头一挥手，在他衍化出的画面中，一块巨型石碑从天而降，直接镇压在那逞凶的恶灵巨人头顶。不可一世的恶灵巨人拼命挣扎着，然而面对从天而降，刻满银楔文的石碑，它根本没有抵抗能力。
一道光波从石碑中发出，周围飘散的五蕴砂壤快速被石碑聚合，有一座新的大坟屹立在舒寒面前，好像之前的劫难从来没有发生过。
第1371章 一切的根源
见老吕头抬手就将逞凶的恶灵巨人封印，舒寒露出极其震惊的神色。
他知道老吕头很强大，可是抬手间就能镇压这种东西，实在出乎舒寒的预料。
现在看来，他们之前惊心动魄的战斗，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的玩闹。
老吕头淡然道：“你不必这么惊讶，这种东西在仙陨之地各地都在接二连三觉醒。老夫留守仙陨之地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
这句话给舒寒带来了极大的信息量。
“能冒昧问一句吗？仙陨之地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老吕头没有回答舒寒，此刻他挥手间，大千世界的幻影取代了仙陨之地，呈现在舒寒面前。他反问舒寒：“之前你说过，世界是七彩斑斓的白，这个比喻说得很好。你跟老夫说说看，世界到底因为什么造就这样的色彩。”
舒寒不禁苦笑道：“前辈，您找我过来就是闲谈这个吗？”
老吕头鼓励道：“说说看，闲聊吗，我们不缺时间。”
舒寒长叹一口气，他凝视着大千世界的投影，看着万物在大千世界中繁忙地活动，开口说道：“世界之所以是七彩斑斓的，那是因为数以兆亿的生命共同作用共同影响。每一个单独的生命体就好像一根不同颜色的画笔，世界的色彩便是由这些独立的生命体共同绘画出来。就好像阴灵念和石像前辈，在他们那个时代，他们定然是一抹极其特殊的色彩。”
老吕头听之，感叹道：“是啊，正是不同思想不同行为的生命，才创造出这个世界特殊的色彩。”他手中引导出七彩的光华，这些彩光交融到一起，形成了一抹洁白的光芒。老吕头感叹道：“曾经，我们的世界也如灵界一样拥有一抹绚烂缤纷的白光。只可惜，现在老夫只能回望这座仙陨之地，才能回忆起过去的荣光。”
此话一出，舒寒眼皮直跳。
我们的世界？灵界？
“前辈，您不是灵界之人？”
老吕头淡然点点头。
“仙陨之地也不是在灵界诞生的？”
舒寒又得到一个点头。
这时，舒寒彻底沉默下来，他感觉一个恐怖巨大的真相，就好像一个阴影朝他慢慢爬来。他看着老吕头，一言不发。老吕头则从袖中拿出一支画笔，画笔蘸取空中的彩光，得到油墨，开始在洁白地面随意勾画。
老吕头一边用不同的色彩在地面上随意搅动，一边说道：“小子，你之前就想问，仙陨之地中飘荡阴气的根源跟你这副铠甲之间的关系吧。不要急，接下来且听老夫慢慢说来。”
老吕头不停用画笔搅动地面上这团七彩斑斓的油墨，徐徐解释道：“你拥有这副铠甲，应该知道这副铠甲的力量源头不属于这个灵界吧。”舒寒点点头，他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昱暝族当年一个不起眼的小族，直接血洗了不可一世的应天族，怎么可能使用灵界之内的力量。若是那股力量存在于灵界内，早就被应天族占据了，还轮到昱暝族那等小族？！
“你就不好奇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来头吗？”
“当然好奇！还望前辈告知！这对晚辈十分重要！”
舒寒赶忙躬身礼拜。
“想要知道这股力量的来源，你就必须先知道这个世界的架构。”
老吕头继续有条不紊搅动着油墨，他说道：“这个世界的架构类似于金字塔，最上层是最接近世界本源法则的仙界。仙界有且只有一个！而类似于灵界的二级世界就不知有多少个，老夫以前的世界，就是跟这个灵界比邻的二级世界。而灵界下属众多三级世界，被灵界之人称为下界。”
“整个大世界就是这样的构造，这样包含人灵仙三级世界的大世界被称之为宇宙。而宇宙之外则是没有无时间无空间概念的虚无，无论多么强大的修士，都得依附于宇宙才能生存。”
“然而在宇宙之外的虚无，并不只是空无一物，有一种特殊的存在，亘古永存地在那片虚无之地游荡。它没有我们可以理解的思想感情，它就好像一种特殊法则的集合体，代表着空虚和寂静，没有思想没有意识，有得只是永恒的寂静。某一天，在虚无之地游荡的它注意到了这片宇宙的喧闹和繁华，这种喧闹和繁华跟它的存在格格不入。于是，它便靠了过来。”
“看着宇宙之中，大千世界的熙熙攘攘，它古老寂静的心第一次出现了躁动。它想抚平宇宙的喧闹，让宇宙同化于它的宁静。于是它的力量开始从宇宙中一个个世界蔓延。”
舒寒凝视着老吕头搅动的画笔，画笔搅动下，各种色彩均匀混合在一起，最终一抹纯净的黑色出现在色彩中央，并以极快速度向四周蔓延，最终整块油墨都变成了一片漆黑。
“色彩赋予光芒，融合便成白；色彩赋予油墨，融合便为黑。那个存在，就好像我们宇宙的对立面。我们宇宙因为不同的个体才会显现出七彩斑斓的白，然而它要将所有个体都融合到它的体内，同化思想，同化情感，将其搅成宛如死夜的黑。”
听到老吕头的话，舒寒不由得联想到九大神祇剥离自己思想情感时的场景。
原来那是在同化我……
老吕头继续说：“可是它只是一股没有思想没有意识的集合体，纵然有强大不可匹敌的力量，它也不知道如何运用。初次入侵宇宙，便以失败告终，但没有办法将这个存在消灭。因为它就生于虚无长于虚无，换句话说，它就是虚无本身。”
“由于入侵失败，它自身开始产生适应，它感觉要去学习，要去进化，才能彻底将这个宇宙同化。于是，一直无形无状的它有史以来第一次变换出了形状。”
老吕头说着，手中的画笔在那团黑色的浓墨中画出了一只漆黑的眼睛。
看到这个眼睛，舒寒眼皮猛地跳动。
这就是独眼的由来吗！
“它在观察，它在学习，宇宙之间，万事万物都是它学习的对象。一旦它对一个世界理解透彻，便会将它的力量涌入这个世界，通过它的认识，消灭所有抵抗力量，最终完成一个世界的同化。”
第1372章 诱惑
“被它完成同化的世界会怎样？”
舒寒不禁问道。
老吕头悲哀地说道：“所有生命都会失去形态、失去思想、失去未来，最终归于一个统一冷漠的意识存在中。那样的世界没有色彩没有希望只有无尽的冷寂和死静。”
他一抬手，之前展开的大千世界幻想开始扭曲融合，万事万物都被黑暗吞没，花鸟走兽、山川江河、万族生灵都先褪去了颜色，然后失去了形态，最终融合成一个无形无状的庞大存在，万世寂静。
舒寒咽了咽口水，他一路修行而来，见过许许多多的恐惧，但这一次他体会到超越恐惧之上的战栗。他所面对的，已经不再是死亡，而是真正的虚无。
“前辈您原来的世界已经失守了吗？”
老吕头点点头，叹息说道：“老夫原来的世界现在就只剩这片仙陨之地了。仙陨之地是一块巨大的墓碑啊，记载着那一场灭世之战。仙陨之地一座座古坟则是墓碑上的名讳。他们都是当年那场决战中牺牲的先烈。只可惜，他们的牺牲没有能保全那座世界……”
“仙陨之地是那片世界的墓碑，也是那座世界的孤舟，当年承载着那片世界最后的生灵，降临到现在的灵界。如今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存活下来的生灵早已经融入了灵界环境，也就只有老夫还记得当年那段历史。”
舒寒不禁问道：“仙界呢？一个世界被吞噬毁灭，仙界难道就无动于衷吗？”
老吕头笑道：“仙界当然在意，不然为什么这片坟地被叫做仙陨之地。”舒寒赫然想到了那具漂浮的巨大尸体，当即说道：“当年那场战争，有仙人的参与！？”
老吕头点了点头。
“有仙人参与，居然也输了。”
老吕头笑道：“其实你也别把仙人看得太过无所不能，人道巅峰过后就开始顿悟仙道。仙道即是世界法则，仙人也只是通晓部分世界法则的修士，他们对我们来说虽然极其强大，但终究也只是人。是人，便有弱点，便有局限……”
说到这里，老吕头笑容消失了。
“你知道为什么老夫如此痛恨背誓之人吗？”
“为何？”
老吕头仰天长叹：“因为老夫原来的世界，就毁在一个人的背信弃义上。”
“那游荡的虚无虽然力量强大，可是它没有思想，不通手段和战略，就好像一个掌握无可匹敌力量的婴儿。而你也清楚，我们宇宙生灵最不缺的就是心机和谋略。因此往往能在最开始能用计谋和战略四两拨千斤，挡住虚无的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