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不自觉悄然从舒寒眼角流下。
他擦干自己流下的泪水，舒寒感觉很奇怪，自己明明没有过分伤感，为何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流淌？
就好像他现在没有了心。
“不知道苏祁望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舒寒清灵明目扫视整个仙域，发现仙域四大种族还在和谐有序生活着，他看到了阴天月和段乾阳，似乎是他们两个在努力维持着仙域和谐的大局。
舒寒一步踏出，跨越千万里时空，来到段乾阳和阴天月所在的无相城。
段乾阳和阴天月，一如往昔，还是容易为不起眼的小事争论不休。他们两人在无相城的城主府中，指着舆图，不知道为什么而争吵着，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意味。
忽然间，一道极强的压迫降临城主府，段乾阳和阴天月猛然回头，赫然看到舒寒现身城主府。两人大吃一惊，眼中顿时有了光亮！
舒寒认识那抹光亮。
他成为天道尊者后，每个人都看向他，眼中都有这份光亮。
那份光亮就是人们心中的希望。
然而他已经不是天道尊者。
他也带给不了人们希望。
“舒寒！你可算回来了！”
“你再不回来，仙域就要完了！到时候我非得跟这个泼妇生死决战！”
“你骂谁泼妇，你这个娘娘腔！现在舒寒在，老娘给你一点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舒寒看着两人依旧在斗嘴，忍不住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到这里，段乾阳和阴天月轻叹。
“哎，其实还是老问题。经历过当年一战，四大种族暂时性的和谐共存，可是现在这个局面越来越维持不下去了。各族矛盾突起，要不是我和段乾阳联手压制，仙域恐怕有得自相残杀起来。”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苏祁望！你快去看看他吧！你再不来，这小子精神都要崩溃了。”
“苏祁望？”
“他怎么了？”
第1931章 苏祁望的绝望
当年舒寒成为天道尊者时，苏祁望建议舒寒压低仙域所有人的修为，让仙域之人从根本上无欲无求，从而断绝仙域多年的战乱。
这个建议让舒寒很纠结，于是舒寒给了苏祁望一个修为压制的小世界，让他带着一帮人进那个小世界验证。
在那个小世界中，时间加速流逝，所有人的修为强制压低在金丹期，验证苏祁望的理论是否能适用于整个仙域。
“他的理论验证失败了？”
舒寒得知苏祁望出事，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结论。
阴天月点头：“没错，确实是失败了，据说那个世界秩序崩溃了好多次。苏祁望不断进行调整，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最后所有人都死在了那个世界中……”
“苏祁望现在在哪？”
“我也不清楚啊！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么失魂落魄，以我和段乾阳的手段，他要是想躲，我们根本找不到他。”
舒寒眉头一皱，睁开清灵明目，开始扫视整个仙域。
终于，舒寒在万灵之海边缘看到独自瞭望万灵之海的苏祁望。
“找到了！在万灵之海。”
阴天月拉住舒寒：“舒寒，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好好开导他，有你的天道之力，加上苏祁望的智慧，相信你和他终究会找到解决仙域问题的办法。”
舒寒陡然顿住了。
阴天月那充满希望的眼光就好像炙热的骄阳，直刺舒寒脆弱的心灵。舒寒垂着脑袋，长长叹息：“阴天月，都结束了，你们的时间都不多了，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吧。”
这充满丧气悲哀的话让阴天月愣在原地。
“你……”
“到底发生了什么？”
阴天月刚想继续询问，舒寒就径直消失在原地。
仙王修为，跨越灵界，不比天道境界慢上多少，舒寒很快就来到万灵之海边缘，找到正在眺望万灵之海的苏祁望。
他静悄悄来到苏祁望身边。
“来了啊。”
“嗯。”
“舒寒，你说我们仙域还有救吗？”
“我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仙域的人不去相互压迫，不去自相残杀？真的，我真想不出。”
舒寒无声，因为他知道，无论现在什么办法，都已经没有意义。
苏祁望呢喃道：“那个世界建立之初，我们兴高采烈地以为迎接了新时代，将那个世界命名为田园。寓意着我们仙域要进入理想中的田园和平时代。”
“他们也按照我的规划，四大种族之间相互配合，共同维持整个田园世界的生存发展。我看着田园世界兴旺发展，我当时信心满满，觉得田园世界就是仙域的出路。”
“虽然每个人只可能修炼到金丹期，虽然最多能活两三千年，但是田园世界的兴旺将取代个人的长生，一直永续下去。这将是一个没有压迫，没有战争，没有矛盾的完美世界。”
说到这里，苏祁望不由得苦笑。
“但那只是我一厢情愿，我还是太天真了。”
舒寒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田园世界在我的影响力号召下，确实有模有样。四大种族和谐共存，相互扶持，整个世界欣欣向荣。但我知道，世界的发展，总不能一直仰仗一个人的威望。于是我退出田园世界，让田园世界自我发展，自我完善。”
“我这一退出，田园世界自我过去了三万年，之后我再进入田园世界，震惊发现，田园世界居然处在分裂割据的局面。生活在田园世界的灵力一族依旧被奴役，其他种族也在互相攻打地盘，混战连连。”
“我不能理解，明明大家都是金丹修为，为什么田园世界还是诞生出了尊卑贵贱？大家需要维持生计的灵气都是一样多，为什么有些人还是孜孜不倦地囤积掠夺自己永远消耗不完的灵气？！”
“我当时很难去理解，有一个金丹期修士，明明百方灵气就能让他安稳渡过一生，他却通过坑蒙拐骗强取豪夺，掠夺他人灵气，独自积攒了数十万方的灵气！”
“为什么！？”
“这种人还不止一个，整个田园世界到处都是这样的人。像这样恶劣之人拥有几十世都消耗不掉的灵气，而那些追求和平的人却因此灵力衰竭而亡！”
“这些贼人掌握了大量灵气，就等于掌控了大量的人，让他们有资本相互攻伐，抢夺彼此手中的灵气，继续壮大自己的灵气储存。最后，小规模战乱演变成整个田园世界的战乱。”
“我当时很生气，但还不至于气馁。我杀了一大批囤积灵气的恶人，并且继续完善田园世界的规则。废除了所有攻伐法术，让所有人都没有办法破开彼此的防御，这样爱好和平的人就不会被欺凌掠夺，田园世界也就不会再有战乱。”
“可惜，我又错了。”
苏祁望仰天狂笑。
“恶狼没了尖牙利爪依旧还是恶狼，那些贪婪的人总有办法掠夺其他人的财富。就算没有攻击法术，他们还是能通过各种奇怪方法掠夺到其他人的灵气。我当时了解一群人，他们组成一个团体，利用骗局拉拢其他人进入这个团体。然而进入这个团体需要缴纳灵气，他们宣称只要加入这个团体就能快速获得大量灵气。”
“一开始他们营造进入这个团体获利的假象，然后让新加入团体的人去发展其他人，那个人便能分到从他发展的人手中缴纳上来的部分灵气。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竟然小半个田园世界的人都上当受骗加入这个团体。结果大量的灵气被团体核心成员吸纳，无数田园世界的人被骗的灵气枯竭。”
“反正这种奇奇怪怪的组织团体数不胜数！他们在掠夺其他人的灵气上面，无所不用其极！有些方法甚至快过直接抢夺！令我无比愤怒，同时也匪夷所思！”
“无论我做什么调整，田园世界最终都会形成富者越富，穷者越穷，最后发生无止境的战争，导致整个田园世界的崩溃。”
说到这里，苏祁望掩面长叹。
“到底要怎么做！？舒寒，你说将他们的修为全部剥夺，让他们只能活一百年，会不会让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思考怎么凌驾于其他人之上？”
第1932章 再见仓颜
对于苏祁望的询问，舒寒沉默了。
“你觉得呢？”
苏祁望仰天大笑，笑声既有疯狂又有苦涩。
“不会！”
“人心的欲望从来不会依照修为高低，无论是修为低阶的金丹筑基修士还是修为高强的大乘玄天修士，人心中的欲望深渊都是一样深邃。所以这场纷争永远不会停止！永远不会！”
舒寒叹息道：“别说修士，就算是没有法力，寿命平均只有甲子的凡人何尝不是如此？在我的故乡，一个没有修为的人自称皇帝，却能掌握千万人的生杀大权！造成差异的从来不是修为，而是人心。”
“所以你说的没错，这场纷争永不止境，直至所有人都耗尽资源，最终迎接……”
说到这里，舒寒也说不下去了。
“资源的有限和人心欲望的无限，永远是一组无解的矛盾，只要这个矛盾在。我们所有的尝试都会在时间长河中成为笑话，我们如此，天道尊者也是如此。我现在终于理解他为什么放弃一切，要拥抱虚无了。”
苏祁望茫然问道：“谁？你口中的昱暝族大祭司吗？”
“你也回去了不少年，现在有空返回仙域，昱暝族的入侵结束了吗？”
舒寒苦笑摇头。
“都结束了。”
“我失败了。”
“虚无已经快要吞尽诸天万界，仙域也不会幸免，很快仙域也会彻底融入虚无。到时候，苏祁望，仙域的战争也会画上句号。一切都会画上句号……”
舒寒颓废悲哀的话让苏祁望愣在原地。
“你输了？这怎么可能？！你可是天道尊者啊！你怎么会败给那个被你惊退的人！”
舒寒抬起头。
“天道尊者？哈哈哈哈！天道尊者！”
舒寒死寂的眼神望着苏祁望。
“他也是啊，为什么我不会败给他？！”
“苏祁望，你不觉得可笑吗？我们寄予所有希望的天道之力，只不过是人家当年遗留在仙域的旧物！我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希望，在人家眼中，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笑话。”
苏祁望不可置信地猛地倒退，直至摔倒在万灵之海边缘。
他瞪大了眼珠，以难以名状的眼神看着舒寒。
“你是说……你是说……”
“那个意图毁灭万界的昱暝族大祭司就是当年的天道尊者？”
“对，就是他。”
“他当年转世下界，最后像你一样，看透了世界本质，对整个世界失去了希望，最终皈依于虚无。现在他赢了，虚无彻底降临，诸天万界都将不复存在……除了我……除了我！”
苏祁望望着舒寒失心的狂笑，怔怔愣在原地，整个人宛如木偶。似乎昱暝族大祭司是天道尊者之事，比田园世界的崩塌给予他的打击更深。
“天道尊者……”
他苏祁望一直是听着天道尊者当年事迹长大，若不是天道尊者事迹的激励，他苏祁望也不会萌生拯救仙域的想法。天道尊者从始至终都是他的精神支柱。
而现在，这个精神支柱崩塌了。
刹那间，苏祁望好像苍老了几十万岁，他失魂落魄地来到万灵之海边缘，喃喃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就当我这一生都是一场可笑幼稚的恶梦。”
舒寒看着苏祁望沧桑的背影，忍不住长叹。
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