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岁月芿苒。
弘治十八年，黄河水清，海波靖平，大明蒸蒸日上，百姓生活美满，有传言，此世当有圣人出。
黄河，中原九州的母亲河，中华文明的发源地。自西向东流经九省，最终汇入渤海。
黄河泥沙俱下，是世界上泥沙最多的河流，自古以来，因黄河水患留下诸多神话传说，同时也伴随着人治黄河的曲折历程。
最早提出“黄河清圣人出”的，是三国时期魏国名士李康《运命论》：“夫黄河清而圣人生，里社鸣而圣人出，群龙见而圣人用”。
弘治十八年，海晏河清，圣人将出的言论也越发见诸文章，并且隐隐都是指向一人。同时也在这一年的深秋，皇帝朱佑樘，缠绵病榻。
大明永乐朝之后的皇帝，大多身体不好，很多都是少年继位，中年崩卒，问题的症结可能是出在永乐之后的洪熙皇帝，这位虽然是嫡子，但身体却是永乐三个儿子里最差的一个。
洪熙这一脉传到现在，皇帝就没一个活过五十的，活过四十的都少，个个都是短寿。
相对来说，成化算是活的久了，有四十多，现在的弘治皇帝，看样子就没这种福气，才三十六……
“轰隆……”
紫禁城的夜晚，武英殿外，群臣汇聚，一身红袍的徐信立于群臣之前，他身边的是皇后张氏、十五岁的太子朱厚照，以及十二岁的云罗郡主。
“师父，爹爹他会没事的吗！”
年幼的云罗郡主抓着徐信的衣袖，皇帝自从前些时日缠绵病榻之后，就一直是不太好的状态，哪怕是她再懵懂，也算是知晓一些世事了。
“陛下洪福齐天，一定会无碍的……”
徐信说话时望着武英殿内，心里却是在纠结，他能看出皇帝是天寿将近，自己是能救，但要不要救……还是，另行策略……
徐信心中沉吟，五感却将方圆百丈内的一切感知的清清楚楚，包括武英殿内皇帝交代曹正淳的一切事宜，他都清楚的知晓，皇帝这是托孤交代后事了。
曹正淳是皇帝最为信重的内臣，今日刚下令提督东厂兼御马监、司礼监的总管，相当于将内朝全部托付给他，让他成为权倾朝野的内臣，而皇帝交代他的事情，则是制衡铁胆神侯朱无视。
没错，皇帝要曹正淳制衡的是朱无视，而不是他这位内阁首辅王大学士。大概是因为皇帝知道，徐信是制衡不了的，在他朱佑樘活着的时候，徐信就已经算是势大难制，只手秉政了。
“皇兄情况怎么样了。”
一个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袭锦衣的铁胆神侯朱无视出现，王公贵气展露无遗。
“陛下在里边交代忠勇伯，神侯且等待一会儿吧！”
徐信看了眼朱无视，这十几年来，这位铁胆神侯吸功的人越发的多，也更为接近他记忆中那一位不世枭雄，布局大明各处，暗地里的势力很强。
但在他徐某人面前，是龙都只能低头卧着，朱无视明面上能骄傲的，也就只有他那个人武力了吧！
“是。”
朱无视看到是徐信开口说话，连忙行了一礼退到稍后一点的位置。
这几年皇帝的身体逐渐变差，而徐信秉政日久，真正的权倾朝野，关键是他干的确实是……就拿百姓来说，吃穿不愁，就连乞丐都有完好的裤子穿，塑造了一个盛世，被称为当世圣贤。
“神侯来了吗，陛下请您进去。”
朱无视来了之后，并没有等待多久，曹正淳就从里边出来了，他不动声色的瞅了朱无视一眼。
皇帝让自己执掌内朝，制衡这铁胆神侯，却又没有透露更多，那肯定是铁胆神侯朱无视不像明面上这么简单，曹正淳自然是得多瞧瞧这个以后的对手。
朱无视也是看了曹正淳一眼，大步走进武英殿内，很快就来到了朱佑樘的床前，就见他的皇兄面色惨白，显然是情况不妙，而看到朱无视的弘治帝，宽慰的笑了笑。
“皇弟，你终于赶来了。咳咳……”
弘治帝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后，拉着朱无视的手语重心长道：“有你在，朕就放心了。寿儿年仅十五，坐稳皇位，保我大明江山，伱的护龙山庄，责任颇重……”
朱无视紧握住弘治帝的手，郑重的说道：“皇兄放心，只要有臣弟在，必将攘外安内，护我大明江山绵延。”
“皇弟，朕赐丹书铁券、尚方宝剑，监察……首辅……不可杀，只可废其权柄……咳咳……”
朱佑樘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完这些话，而朱无视也是愣愣的盯着他看，花了好久时间才理清楚头绪。
他听到皇帝说的前半句，丹书铁券、尚方宝剑，监察……他还以为监察百官，谁知道就只监察首辅王守仁，还就只能废权柄，不能杀，这……皇帝为何如此限制他。
“守仁有大才，海晏河清，圣人将出，只会应在他的身上……我大明杀了个于少保，就让天下读书人离心……所以，他不能杀，哪怕谋反也不能……你懂我的意思吗……”
朱佑樘艰难的说着这些话，又沉重的告诫道：“无视，阴谋诡计成不了大事……太湖……不能在朝堂当中用这种的手段，你懂了吗……”
第453章 太师，加上柱国，太子尊其为仲父 师尊，有免死 打王 诛臣
2024-07-17
“轰隆……”
武英殿外，一声雷响震动人心，而在殿中床榻之上，朱无视也仿佛遭受晴天霹雳，愣在了原地。
皇帝刚刚说什么，阴谋诡计成不了大事，太湖的事情不能出现在朝堂？
这不就是在告诫他朱无视，他陷害古三通的事情，皇帝已经知晓了前因后果，并没有追究，但也警告他，不能将这种手段用在朝堂。
联合前面皇帝所说，哪怕首辅造反，几乎就是明晃晃告诉他，就算是你诬陷首辅造反，你也不能杀他。
皇帝这是专门针对他铁胆神侯啊！
朱无视心乱如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武英殿，只是与徐信交错而过的刹那，他感觉自己好似有些窒息，莫名觉得有一块石头压在心上。
“陛下！”
徐信来到武英殿的时候，就看到皇帝挣扎着坐了起来，似乎是要在他面前表现出一点威严，他连忙走过去，将其扶稳了。
“守仁啊！咱们认识，有二十年了吧！”
皇帝看着眼前的徐信，那年他还是少年，第一次听到王守仁这个名字，是从太监张敏的口中。
“有了。”
徐信平静的回道。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看不透你，伱就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清楚，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
“你让朕感觉，我好像很没用的样子。”
一般的皇帝说到最后这话，那肯定是在怪罪臣子，但弘治帝不会，他性子太软了，是个好人，但不算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不过对于徐信来说，他这样的皇帝，是最好应付的。
“宣德皇帝曾经说过于少保这人。心气太高，心思太重。将来若一日身居高位，怕是会不得善终。最后，似乎也应验了……”
朱佑樘这番沉重的话音刚刚落下，那依靠在龙榻之上的身体一震一震，便是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他身上的衮龙袍上下浮动，面色更是极为苍白，浑身尽显疲态，似是大限将至。
“陛下，千百年来能名留千古之人，又有几人可得善终？于少保的回答是，不争一世争百世，争的是万世之名，纵是粉身碎骨，也自当向前……”
“朝堂之上，若皆是庸碌无能之辈，每日只想着如何骄奢淫欲，那天下还能安稳几年？”
“不争一世争百世，只争那万世之名，但于廷益可比不了你王伯安，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不够！王朝轮回两三百年，是因为前人一直都只盯着中原，我觉得应该再往外看看。”
“所以，你这些年所做的，只是一个开始吗？可惜啊，朕，是看不到了……”
皇帝的语气当中充满了惋惜，若是可以，他很想看看变得更好的大明，但天不假年，寿数的事，哪怕是自号天子的皇帝，也无法改变什么。
朱佑樘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无光起来，似是眼眸中有着无尽的不甘。他偏头看着面前的徐信，虚弱的面庞上挤出一丝微笑。
“守仁啊！你和于少保一样。你爱的不是朱家，是天下。”
朱佑樘的手掌勉强搭上徐信的肩膀，只用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苦笑道：“朕，没多少时间了。
若按照太祖高皇帝那般的性格，不忠我朱家的臣，必然是要随朕一起走的。但朕不会带你走，这天下需要你，朕的寿儿也需要你。”
历朝历代，这类无法让皇帝彻底掌握的能臣，反而要比外敌要更加有威胁，不乏司马懿这种篡逆，也有如霍光这类忠臣。所以，选择好的托孤大臣，对皇帝来说至关重要。
“陛下放心，我会辅佐太子的。”
“我不担心你，我担心的是寿儿。”
“寿儿毕竟年纪还小，容易被人影响，我这一去，只怕就没人能真正管束住他了。若是可以，我真想与你说，与那汉昭烈帝一般的话。子可辅，辅之。如不才，可取之。”
“陛下这话，让臣惶恐了。”
“惶恐什么！你我虽非骨肉至亲，但我一直视你为兄弟。”
“我对你放心，因为我知道，你想要当千古难出的圣人……”
朱佑樘和徐信说了很多话，两个人私下的时候，他已经不自称朕了，而是称自己为我，毫无帝皇的威严，在这一刻做了回真正的自己。
“召曹公公、无视和皇后、太子、云罗他们进来吧！”
朱佑樘撑着最后一些气力要交代太子一些事情，需要有人做见证。
“皇帝！”
“父皇！”
“父皇！”
皇后张氏、太子朱厚照和云罗郡主在看到病榻上虚弱的皇帝之时，都是双眸含泪，表情悲戚。
“莫哭，朕还在……”
皇帝并没有强自装出威严，虚弱的叹息一声，指了指太子朱厚照，说道：“太子，跪下。”
“父皇！”
太子朱厚照，小名寿儿，又曾化名朱寿，听到皇帝的话之后，连忙向着病榻上的朱佑樘跪下。
“跪你的师父。”
朱佑樘下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皇帝竟要太子朱厚照跪徐信，君臣有别，让国之储君向臣子下跪，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陛下！”
“你受得起！”
朱佑樘的手按在徐信的身上，而朱厚照听到朱佑樘的话，并没有犹豫的转身跪向了徐信。
这一幕让朱无视都看傻掉了，倒是曹正淳和皇后，虽然有些惊讶，但一个刚看过皇都密拟的旨意，一个更是与皇帝相守多年，早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宣旨吧！”
朱佑樘看了眼曹正淳，后者连忙取出一份圣旨在手。
曹正淳连忙取出皇帝早已拟好的亲笔圣旨，朗声诵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王守仁……加特进上柱国，升太师……”
曹正淳洪亮的声音经由内力扩散至武英殿之外，殿外的群臣早已跪下听旨，当他们听到皇帝给徐信的一连串加封的时候，人都是懵懵的。
活着封正一品太师，加上柱国，让太子尊其为仲父、师尊，有免死、打王、诛臣等一系列特权……这实在太过离谱，就算是历史上那些加九锡剑履上殿的一些人，都没有加封到这种程度。
皇帝这一番加封之后，等到以后太子继位，面对徐信的时候，也得惧三分、怕三分、敬三分，帝皇威严只剩一分，那在这位王太师面前，就是个后辈，还算是帝皇吗？
可以这么说，就这一连串的加封之后，徐信基本上就是封无可封，进……就一个武安郡公的爵位还能进，难道要活着晋封郡王？甚至是史无前例的异姓封亲王？
第454章 日月山河还在，莫哭诸位慢行！
2024-07-17
第454章 日月山河还在，莫哭……诸位慢行！
“太子啊！你一定要记住，万不可忤逆太师……”
武英殿的病榻之上，皇帝认真的叮嘱太子，十五岁的太子连连点头，说到最后的时候，皇帝忍不住叹息一声。
父母总是会担忧子女的未来，尤其是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但太子的脾性……只怕做不到和太师长久的君臣相合，这也是最让他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