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伏难陀,过段时间就会被记上,这是个淫辱女信徒的妖僧恶贼,道貌岸然,会被他所害的复仇者挫骨扬灰。
至于盖苏文,他死掉之后,他的家族会被高丽王高建武灭族的,原因是因为其意图谋反篡位,反正他历史上确实干了这种事情。
“生命何物?”
傅采林凝望徐信,忽然说道,他沉厚的声音,像长风般绵绵响动太极殿,清晰的送入各人耳鼓内,听他充满奇异魅力并能使人甘心遵从的动听声音,第一印象就是,这人一定很帅。
可惜脸相是天生的事情,修行确实是能让人越来越好看,但傅采林这种堪称五官错误的悲剧,就算是修行,也只能让他看上去并不那么难看。
想来他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困难,逛青楼都说不定会被姑娘嫌弃,难道这就是他近百岁还没老婆孩子的原因?
徐信发散思维的想着,越瞧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在傅采林准备再说话的时候,他开口道:“你暮气太深,经历太少,不敢去拼。这些就是你无法踏足天人的关键阻碍。”
“你少整一些神神叨叨的禅机道理,有这时间多练练剑,多些与人交手,还有那么一些可能再进一步。”
“世上真正的聪明人,不会那么多废话的。”
徐信最后这句话相当于开启了群嘲,世上最喜欢废话的都是些什么佛门高僧、玄门高士,其实喜欢耍嘴皮子的人,在修行上基本就那样,或能位列上等,但多半到不了绝顶。
第676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请!
2024-07-17
第676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请!
徐信对傅采林的一番话,让在场武功最高的三个人都若有所思。
“你……”
傅君嫱自幼被傅采林骄宠,又是个还没出师的女孩,经历的更少,眼见傅采林被徐信这般指责,就想着出头帮师傅说话,然后就遭遇了“背刺”。
“君嫱,不得无礼。坐下!”
傅采林罕见的说了重话,杏目圆睁的傅君嫱只能气呼呼的坐了下去,然后……
“啊!”
尖叫声在高句丽一群人中响起,与先前的伏难陀一样,盖苏文雄健魁梧的身躯也倒了下去,表情中还带着几分得意,显然是觉得自己先前“仗义执言”很帅,传出去后应该是能名扬天下。
不过可惜的是,他的这个名望,是拿命来换的。
“伏难陀前车之鉴,居然还有人以命搏名,蠢蛋。”
徐信一句话就给他盖棺定论,在场很多人觉得他死的冤,但这些基本上都是与他一路的货色,都想着“仗义执言”能换名声,却不想想能不能活着享受名声。
徐信杀人都是有理由的。
伏难陀一个道貌岸然的淫僧,不知坏了多少女子的贞洁,该杀。
盖苏文乃异族,有侵犯中原之心,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当死。
当然了,他们要是没蹦跶到徐信面前,徐信也不会专门跑去杀他们。
他们真正的死因就是瞎蹦哒,在徐某人面前乱跳,自有其取死之道。
太极殿上,高句丽使节的一行人惊慌失措,无数双眼睛都是瞧向了徐信和傅采林,人人都在等着傅采林反应。
徐信虽然没有动手,但谁都知道是他当殿杀了盖苏文。
先前他杀伏难陀时说,这家伙是个小瘪三,这话其实并没有错。
出来混,要么看实力,要么看势力,要么看背景。
这伏难陀号称“天竺狂僧”,狂过头了,什么都没有却来招惹徐信,死了都没人能帮他报仇,那不就是个不自量力的小瘪三。
盖苏文却算是有些势力背景的,与傅采林同族且还是高句丽权贵,徐信要杀他的话,肯定得罪傅采林。
而江湖上盛传,徐信和罗刹女傅君婥乃是义姐义弟的关系,和傅采林之间算是渊源深厚了,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会给傅采林面子。
所以刚才盖苏文站起来的时候,看了眼傅采林,还站到了傅采林的下首,已经足够谨慎,但依旧是死了。
他死的原因就是太过自大自信,自以为是的愚蠢,所以徐信说他是蠢蛋。
徐某人做事,何须他人指摘。
他指点傅采林的一番话,那可是“真传”之言,里子已经给足了,所以他宰盖苏文毫不拖泥带水。
“唉……”
傅采林看着盖苏文的尸体,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神色,再度开口道:“他虽然该死,但你不该杀他的。”
傅釆林不喜欢战争,厌恶杀戮战火,他知晓“五刀霸”盖苏文是个极有野心之人,若非有他傅采林压着,高句丽早就是主弱臣强之局,高建武的王位怕是早就被篡夺了。
虽然他很讨厌盖苏文的野心,担忧他在自己死后会掀起席卷三韩之地的战火,但傅采林却从未想过除掉盖苏文,反而是派弟子前来中原挑起战火,想给高句丽一个安稳一统三韩的外部环境。
他毕竟是高句丽之人,心中有所倾向,哪怕知晓盖苏文不是好人,在没有新生代能取代这人让高句丽继续强盛的情况下,他只能默许盖苏文的野心。
但现在徐信杀了盖苏文,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出头。
傅釆林说话之时,身前的桌上已经多了一把宝剑,他张开的双目,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徐信。
名传天下的奕剑平放桌上,没有剑鞘,长四尺五寸,阔两寸,剑体泛着荧荧青光,握柄和护手满布螺花纹,造型高雅古拙。
“你说我暮气太深,应该多些与人交手,那我想请伱领教三剑。”
傅采林起身走下台阶,步履稳定有力,每一步尺寸相同,轻重如一,非常完美,自然地生出一种异乎寻常的节奏和韵律。
他有着绝不完美,甚至近乎病态的长相,但是这张脸孔的拥有者,却创出完美的奕剑术,并且事事追求完美。
“我年过八十,始收下君婥这个徒儿,我将她派去中原,却不想她竟能与你这等仙神天人产生交际,缘生缘灭,妙不可言。”
“剑如棋奕,但此地棋盘太小,你怕是用不出三剑。”
“以身入局,以己为棋,博弈天人,胜天半子。”
“天地,才是真正的大棋盘。”
徐信短短的三句话让傅采林等三人神情变化微妙,尤其是擅长棋奕之道的傅采林,他感觉自己距离那天人至境就差一层窗户纸,但就是无法把握契机。
“天人智慧,异乎寻常,只此一着,胜负已分。”
傅采林还未走到台下,就承认了胜负已分,但他还是举起了剑,朗声道:“但傅采林就是性格执拗的一个人,决定的事情不会更改,这三剑我一定要请教。”
傅采林说着闭上双目,脸容立即变得无比的丑陋,他柔声道:“在我活过的日子里,我一直为某一种秘不可测和不得而知的东西,努力寻找、思索。”
“我隐隐感到这东西存在于思感某一秘处,在某一刹那至乎感触到它的存在,而它正是生命的意义,可以为我打破平庸和重复的闷局……”
傅釆林猛地张口,立变回古拙奇特的慑人容相,凝视着徐信,说道:“我所探索的“完美”,一直都是雾里看花,差的很远,本以为一直到身死,都无法看清真正的完美。”
“但你的出现,让我知晓了,原来那是天人之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
“傅采林为求道,请!”
傅釆林专情至性,毕生寻找最美丽的某种事物,他的道,可以视作偏向“至阴无极”的路子,和慈航静斋有些相似。
他一个丑陋的男人趋于“完美”,教出来的三个弟子都是女子,“完美”的绝色,正是与慈航静斋近似,这是因为“至阴”的路子,正常情况下更契合女子。
第677章 没有过去,没有将来。没有开始,没有终结。
2024-07-17
天下三大宗师当中,宁道奇清静无为,谦虚自守。
毕玄一派突厥人强悍暴力的作风,冷酷无情。
傅釆林专情至性,毕生寻找最美丽的某种事物。
他们这样的三人,恰似可以视作“阴阳双无极”、“至阳”、“至阴”的三类各走极端探索天人的三位大宗师。
不过可惜的是,他们的机缘和天赋都是差一点,只是横压天下的三位绝顶,却并不能更进一步,成为真正踏上“完美”之道的天人。
傅采林停下脚步,与徐信目光交锋,虽然没有丝毫劲气狂飕,但沉闷的太极殿让人分外压抑,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既视感。
天地间的一切,在傅采林出现的那一刻,于徐信的视野中全消失掉。它们当然不会真的消失,皆因他的精神感觉全集中到傅采林的奕剑上,不以目视,只以神遇,故变成其他一切再不存在。
傅采林的奕剑术,确实是他几辈子所见的至玄妙剑法,连徐信的天人灵觉都被影响,竟循傅采林剑势的移动。
不过下一刻,徐信便是心神脱离而出俯瞰一切,“间接”把两人间客观真实的事物重新“描绘”出来,破去了这至高无上的剑势,这就是精妙如神的入微境界,也是宗师级与大宗师关键的一个分界线。
未曾臻至“入微”,无法圆满的使用每一丝力量,哪怕其人修为方面不逊大宗师,依旧是存在破绽,而这破绽在交手的时候就是漏洞,与大宗师打持久战的话,这就是到最后决定胜负的关键。
石之轩、祝玉妍这类天资足够却又存在“漏洞”的宗师级,他们是明白“入微”也知晓自身“破绽”,但却因为特殊原因很难靠着自己去弥补“破绽”,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难以晋升大宗师的原因。
他们这一类人,与普通宗师级又是不同。
奕剑泛起青湛湛的异芒,画过超乎人间美态,具乎天地至理的动人线条,太极殿中燃有沉香,无数氤氲烟气,像铁遇磁石般被吸引,改成水流般窜往奕剑的锋尖。
刹那间那无数烟气累凝而成一球烟雾,剑锋化为一点青光,似若云霞缭绕里的不灭星光,流星般往徐信双目间的位置奔来。
此点星光有书勾魂摄魄的魔力,只要他道心稍有空隙破绽,必为其镇压魂魄,被其所乘,美至极点,同样也可怕至极点。
徐信终于面对着天下无双的奕剑之术,剑法至此,确臻达登峰造极的化境,为当世用剑第一人。
傅采林的奕剑术是感性的,其精微处在于他把全心全灵的感觉与剑结合,外在的感觉是虚,心灵的感觉是实。如不明白傅釆林的境界,根本没有与他对奕的资格。
“锵!”
徐信的手指点出,虚空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剑鸣清音,似若来自十八层地狱的魔咒,又若九天云外传来的天籁,那绽放的无上剑芒,仿佛一轮煌煌天日升腾而起。
剑芒荡漾出一圈完美的小圆圈,充满着秘不可测却合乎天地理数的意味,一股螺旋劲在圆圈内诞生,蕴有开天辟地的可怕力量。
剑芒与奕剑迅速越发的及近,无数人屏息以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即将交锋的那处。
“嗤!”
星点消去,沉香烟气仍似缓实快的飘出,不及半息就全数破散。
傅采林虎躯剧震,上身摇晃,但这一剑仍然是继续落了过去,剩余的剑势坚定不移的展开,牵引徐信的心神。
徐信视线中瞬间出现漫空星点,每一点都似乎在向他攻来,又每一点都像、水恒不动,有如天上的星空,在变化周移中自具恒常不变的味道。
傅采林以人奕剑,以剑奕敌,借助沉香烟气,来一招投石问路。
然而他没料到徐信的那一点剑芒威力至此,虽然他及时爆发全力将其破掉,继续展开剑势,但傅采林心里清楚,这一剑继续的举动,其实是毫无作用的。
“过犹不及,太过执着,非是完美。”
徐信这话说出的时候,身影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半寸,傅采林这一剑立时落空,剑锋近在咫尺却无法立功,当下剑柄一转青芒闪动,旋转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旁人只看到傅采林剑术通玄,惊为天人,但其转动剑柄的时候,嘴角漫出一丝苦笑,却是有苦自己知,傅采林身在局内,始感受到情况的玄虚,明白自己确实是错了,不该继续进击那一剑。
这电光火石的交手,个中的情况在场只有四人看出一些端倪,毕玄、宁道奇和暗中的两人瞧得目不转睛,希望能从这一场交手中获得更多感悟。
徐信退后半步,傅采林连忙展开更强的剑势,奕剑像在空中狂草疾书级画出无数深具某种难言美态的线条,瞧得人眼花缭乱,无从入手。
在场也有不少宗师级高手,一个两个瞧见这一幕都是心底惊惧,代入其中情况后他们发现,换做自己去面对,根本不知该如何出招,只能是被动挨打,让傅采林将制动权操诸手上。
徐信面对这一招,只是简简单单的翻了个掌,用着最简单最粗糙的应对,以力压人,精神操控物质,空气瞬间凝固成铜墙铁壁,任尔东西南北风,那就是破不了防。
傅采林第二剑的剑势立变,奕剑于虚空画出一个圆圈,一开始确实破不开铜墙铁壁,但剑圈正难以觉察的逐渐扩大,剑气微妙地一圈一圈增加。
奕剑撩动沉香烟气,将一个一个由小至大的气环串套剑身,随着奕剑前推,如龙吐珠的把从小至大的气环往那铜墙铁壁荡出丝丝涟漪。
当傅采林这一剑达到最巅峰的时候,徐信终于是出了第二招。
没有什么恢弘可怕的场面,也说不清具体的出招,只有当事的两人以及旁观众人中四位绝顶高手,才觉察到了一丝玄奥。
没有过去,没有将来。